第二章赫敏的新朋友
伦敦市立图书馆的阅览室，是赫敏·格兰杰在这个世界上最喜欢的角落之一。
高大的穹顶下，空气里弥漫着旧纸张、油墨以及一种庄重的寂静，这让她感到安心且自在。此刻，她正蜷缩在一张厚重的橡木长桌旁，面前摊开着一本比她脸还宽的《欧洲建筑史》，手边还摞着三四本关于基础拉丁语和数学逻辑的书籍。
阳光透过巨大的彩色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斑斓的光块。赫敏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视线不经意间扫过对面书架的分类标签——“心理学与社会关系”。她的目光顿住了，落在了其中一本书的书脊上：《健康的友谊：如何建立与维护》。
她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了仅仅几周前，开学第一天的场景。
课堂上，当老师提出一个关于罗马帝国水道工程的复杂问题时，所有同学都沉默着，氛围静默答不出来，老师面上一片尴尬时，她几乎是下意识地举起了手，流畅而完整地给出了答案，甚至补充了一些连老师都似乎不太清楚的细节。
她记得当时内心被知识填充的满足感与自豪，以及……以及随后而来的，老师的夸赞，周围同学们那种混杂着惊讶、疏离，甚至是一丝感到被背叛的眼神。
原本刚开始夸她可爱的同桌埃米下课就拉着前面的同学讲话，一点也不理会赫敏正想与她说话。
课间休息时，她趴在桌上，听到几个以为她睡着的男孩在一旁自认小声的窃窃私语：
“……就知道显摆……” “还以为她跟我们一样呢，装什么阳光开朗”“……真没劲，老师的小宠物……”
那种熟悉的、仿佛被一层无形玻璃罩子隔开的感觉又回来了。每当她在除长辈之外的人面前展现自己，就会遭受这种结局。
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从唇边逸出。她甩了甩头，像是要把这些不愉快的记忆从脑子里清除出去。她不需要那些肤浅的“友谊”，她有书籍就足够了，书永远不会嘲笑她，只会给她更多答案。
下定决心般，赫敏合上《欧洲建筑史》，抱着自己选好的那几本书，准备去借阅台。她走向那个放着《中世纪的女巫》的书架——这本书的标题看起来就很有趣，虽然她相信科学，但任何未知的知识领域都对她有着天然的吸引力。
就在她的手指即将触碰到那本厚重书籍的皮质书脊时，另一只手，白皙、纤细，也从书架的另一侧伸了过来，目标赫然是同一本书。
两人的指尖，在空中轻轻地碰撞了一下。
“噢！”赫敏像被微弱电流击中般，下意识地缩回手，脸颊有些发烫。
几乎同时，书架对面也传来一声轻呼。接着，一个女孩从书架的另一边绕了过来。
赫敏第一次见到了卡莉斯塔·克拉斯。
她看起来和自己年纪相仿，穿着一条质感很好的深蓝色连衣裙，浓密的深色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头。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是一种非常独特的、清澈的淡紫色，此刻正带着一丝惊讶和好奇望着赫敏。
“对不起，”女孩的声音很好听，带着一种令人舒心的节奏，“你也想看这本书吗？”
“是……是的。”赫敏点点头，感觉自己的心跳还没完全平复，她抱起自己怀里的书，像是展示证据一样，“我觉得它可能……很有趣。”
卡莉斯塔的目光落在赫敏怀里的那摞书上——《欧洲建筑史》、《基础逻辑学》、《拉丁语入门》……她的眼睛微微亮了一下，显得更加生动了。
“这些书都很棒，”卡莉斯塔的语气里带着真诚的赞赏，“尤其是这本《基础逻辑学》，里面的命题推理部分写得特别清晰。”
赫敏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很少有人，尤其是同龄人，会认得这些书，他们只知道关注新上新的玩具和明星，更别提和她讨论了。“你……你也看过？”
“嗯，”卡莉斯塔轻轻点头，指了指赫敏怀里的书，“我家里有一本类似的。而且，《逻辑的秘密》里其实也涉及到一些很古老的逻辑符号体系，虽然它主要讲的是另一种……嗯……更偏象征性的符号系统。”她似乎斟酌了一下用词。
话题自然而然地展开了。她们从逻辑学聊到建筑史上的谜团，又从拉丁语的词根衍生到不同语言对思维模式的影响。赫敏发现，卡莉斯塔的知识面广博得惊人，而且她的思维方式非常独特，总能提出一些赫敏从未想过的角度。
更让她欣喜的是，卡莉斯塔在倾听她那些可能被别人视为“炫耀”的见解时，眼神里只有专注和真正的兴趣，没有任何一丝不耐烦或嘲弄。
“我爸爸妈妈都是牙医，”赫敏在交谈间隙说道，语气里带着点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希望对方不会觉得这很无趣的小心，“他们希望我以后也能学医。但我觉得……知识的世界太大了，有太多东西想去了解。”
“牙医是很了不起的职业，”卡莉斯塔微笑着说，她的笑容很温暖，驱散了她身上那层若有若无的疏离感，“我的父母……嗯，我爸爸做一些学术研究，妈妈主要照顾家庭。他们也很支持我看书。”她没有深入介绍，但语气坦然。
“你真厉害，懂这么多。”赫敏由衷地说，感觉脸颊又在微微发热，但这次不是因为尴尬，而是因为一种找到同类的兴奋。
“你才是，”卡莉斯塔看着她，目光真诚，“你思考问题的方式，比我见过的许多人都要清晰和深刻。”
这句直白的称赞让赫敏的心轻轻飘了起来，像被温暖的云朵托住。一种前所未有的、被理解和被欣赏的感觉充盈着她的内心。她看着面前这个女孩，紫罗兰色的眼睛里映着自己的身影，一个冲动促使她，带着些许紧张和不易察觉的害羞，开口问道：
“那……那我们……可以做朋友吗？”问完这句话，赫敏几乎不敢看对方的眼睛，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书。
卡莉斯塔似乎愣了一下，随即，那抹笑容在她脸上漾开，变得愈发柔和而笃定。
女孩偏了偏头，语气自然得仿佛在陈述一个再明显不过的事实：
“当然可以。我以为我们已经是了。”
一瞬间，所有的紧张和忐忑都烟消云散。一股巨大的、纯粹的喜悦涌上赫敏的心头，让她几乎想要跳起来。她看着卡莉斯塔，眼睛里闪烁着明亮的光彩，一种难以抑制的冲动让她下意识地向前迈了一小步——
“赫敏——！”
母亲的声音从阅览室的入口处传来，清晰而温和，“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家了！”
赫敏的动作僵在半途，她回过头，看到父母正站在不远处微笑着向她招手。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快速拥抱了一下自己的新朋友，脸上泛起红晕，转头看向卡莉斯塔，急切地问：“你……你还会来这里吗？我下周，不，后天下午还会来！”
“嗯，我会的。”卡莉斯塔肯定地点点头。
“那说定了！”赫敏的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她抱着书，一边朝父母的方向退去，一边不舍地向卡莉斯塔挥手，“后天见，卡莉斯塔！”
“后天见，赫敏。”
抱着沉重的书本，赫敏脚步轻快地跑向父母。外面的阳光似乎更加明媚了。她拥有了第一个朋友，一个真正理解她、欣赏她的朋友。这个认知像一颗甜蜜的种子，在她心中迅速生根发芽，将开学第一天那点不愉快的阴霾彻底驱散。她已经开始期待后天了。
卡莉斯塔在图书馆中目送着她的离去。
小时候的赫敏（叹气）：我不需要朋友。
拥抱新朋友的小赫敏（开心激动）：嗯，呃……人不能那么孤僻的，对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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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赫敏的新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