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隔窗之影 (卡莉斯塔视角)
伦敦秋雨连绵,将世界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湿气中。卡莉斯塔·克拉斯跪坐在窗边的扶手椅里,额头抵着冰凉的玻璃,静静观测着邻居家的花园。
几个穿着亮色雨衣的孩子在水洼里尖叫、蹦跳,为了一只塑料皮球争抢推搡。泥点飞溅,混合着毫无缘由的哭号和更响亮的笑声。卡莉斯塔紫罗兰色的眼眸里没有波澜,只有一种属于观测者的平静与不解。这种纯粹的、基于肢体的能量宣泄,在她看来混乱且低效。
“卡莉?”母亲温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一件开衫披上她的肩膀。“你看安娜他们玩得多开心。为什么总是一个人待在屋里?出去和他们一起吧?”
为什么?
这个词在卡莉斯塔心中无声回荡。她该如何解释,那些“假装游戏”充满了逻辑漏洞?如何描述,当孩子们为角色争吵时,她内心升起的巨大荒谬感?
她曾尝试过。换来的,是茫然的眼神和一句“她怪怪的”的评价。
“我不想去,妈妈。”她轻声回答,视线仍停留在窗外,“外面都是泥。而且……我和他们玩不到一起去。”
克拉斯夫人蹲下身,抚摸着女儿的头发,语气里带着爱怜与一丝难以掩饰的忧虑:“我的小卡莉,有时候妈妈真希望你能像其他孩子一样,会哭会闹……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安静呢?像个小小的哲学家。”
为什么你不像个孩子?
这句温柔的叹息,比任何指责都更锋利,精准地刺入她最隐秘的角落。它来自最爱她的人,像一面镜子,映照出她根深蒂固的“不同”。她无法解释这种与生俱来的隔阂,仿佛自己天生就戴着一副不合身的面具。
她垂下眼帘。“我不知道。”这是她唯一能给出的、苍白无力的答案。
母亲轻叹着离开了。那声叹息像羽毛,却重重压在了卡莉斯塔心上。她又在母亲眼中看到了那熟悉的担忧,这让她感到一种莫名的负罪感。
她滑下椅子,悄无声息地走上了通往阁楼的楼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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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楼是她的避难所。昏暗,寂静,漂浮着陈年木料与灰尘的气息。她在圆形窗下清出一小块地方,铺着旧地毯。
在这里,她无需扮演“正常的孩子”。
她蜷缩起来,抱紧膝盖,将自己缩成一小团。窗外是无垠的灰色天空。
“我到底是什么?”
这个问题如影随形。她拥有这具身体,这个家,这个世界。但她的意识深处,却翻涌着不兼容的碎片: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知识,光怪陆离的景象,一种挥之不去的“既视感”,她有时宁愿自己清晰的记得曾经的一切或全部忘记,而不是于朦胧中像一个被错误投放的漂流瓶,运行着不兼容的程序。
观测者。这个词无比贴切。
她观测父母的情感纽带,观测孩童的游戏逻辑,甚至观测自己偶尔失控的情绪波动。她存在于这个世界,却又被一层无形的薄膜隔绝在外。
“你们……还在吗?”她对着空气中的尘埃无声发问。问的是那些记忆碎片的来源,那个可能存在的、“真正”的故乡。
没有回应。只有雨点敲打窗棂的单调声响。
这不是因为没有玩伴的孤独。这是一种源于存在本身的、哲学层面的孤独。仿佛全世界都沉浸在一场真实的集体梦境中,唯有她,带着前世的记忆,冷眼旁观。
她知道得越多,就越感到自己的怪异,越清晰地认识到自己是一个“错误”,一个不该存在的“变量”。
楼下传来母亲呼唤晚餐的声音,隔着楼板,显得遥远而不真实。
卡莉斯塔没有立刻回应。她将下巴搁在膝盖上,眼眸在昏暗中沉淀着所有暮色。
她存在于世,却又被世界排除。她拥有一个家,内心却是一片无垠的荒原。别的孩子烦恼游戏和天气,她烦恼的,是自己为何在此,归处何方。
这种深入骨髓的迷茫与疏离,像这伦敦的秋雨,冰冷,绵密,无声地浸透了她生命的每一个缝隙。
这就是掺水孟婆汤的后果[狗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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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隔窗之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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