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会没事的。”
从律师个人办公室一直走到旋转楼梯口,德拉科终于停下了脚步。
要说自己全然没有被刚才律师的那一番话所影响是不可能的,但比起还未下最后定论的这些,他现在更关心的是身边有些异常安静的女孩。
奈礼的情绪似乎出了点小状况。
德拉科能敏锐地察觉到,从昨晚他们一起拆完那封信开始,低气压就在她身上隐隐约约持续到了现在。
此时此刻,随着德拉科突然站定的脚步,女孩转过身,有些无措地看向他。
“事情还没到那么糟糕的地步,我们能找到办法解决的,相信我。”
奈礼的目光有些抽离,她虽然定定望着自己,心绪却早已隔离在厚重的躯壳之外,不知游移去了哪里。德拉科认真地看着面前的女孩,试图帮助她重新安全着陆。
“……希望能有个好结果。”
一阵无声的委屈,他的话显然撬动了奈礼的某扇心门。只见她说完咬了咬嘴唇,突然走近,不动声色地向他索要一个拥抱。
“一定。”他俯到她耳边,轻声说道。
律所不算宽阔的阶梯旁,周围——
除了彼此没有别人。
不过现在就算被看到了也无所谓。
德拉科几乎是下意识把她搂进怀里后过了好几秒钟才想到这些。
女孩的发丝又散落到西装外套上,德拉科轻轻抚摸着她的脑袋,感觉身后的衣角都被奈礼紧紧攥进了手里。
她是哭了吗?
德拉科思索着,因为女孩埋起来的脸而无从查证,直到过了一小会儿,奈礼突然抬起脑袋。
“你为什么这么平静?”她问道,声音分明也是淡淡的,却像是纠结了很久。
“什么意思?”
“感觉现在的你——”奈礼尽力在不情绪化的表达,但德拉科还是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埋怨,“遇到什么事都没有太大的反应,我也看不出你在想什么。”
“这不是好事吗?”德拉科几乎脱口而出。
他不该稳重吗?他不该——遇事冷静,才有慢慢思考解决方案的余地吗?这两年来,他一直都是这样做的。奈礼的话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可我现在觉得,也许没有情绪也不是那么好——而且我做不到像你一样。”她眨了眨眼睛,又别过头去,“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我有点混乱,可能这件事太突然了。”
德拉科挑起了眉毛。
奈礼的表情很有意思,有别于往常,带着一种分不清对他还是对自己的忿忿,一种自然而然向他袒露、不再刻意藏起的忿忿。
“如果这代表你在关心我的话,那我还挺高兴的。”德拉科回答道。
他的本意是想活跃下气氛,不料却起了反作用。
“别开玩笑了。”奈礼好像有点生气了,“这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事。”
心脏骤缩,德拉科一时如鲠在喉。
自己这张该死的嘴——到底怎么能说出这么厚颜无耻的话?奈礼现在所需要承受的,全都因他而起,他是早已习惯了活在人们话题中心,可奈礼不是。
而她原本不用面对这些的。
“舆论方面我会想办法的。”德拉科顿了顿,“对不起,又让你卷到这样的事情里。”
“哎呀,德拉科,我没有这个意思。”听完他的话,奈礼似乎愣了一下,然后握住了他的手腕,“这不是你的错,我只是——”
她只是——
需要一些时间来消化事实而已。
没有麻木,没有自我异化,生活的考验与磨难从未夺去女孩的丰富情感。德拉科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奈礼还是那个情感细腻的人,是他把问题想得太复杂了。
可如果是这样,这些年——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敏感的人注定要承受双倍的痛苦,这个道理德拉科还是明白的。倘若这些年他还像年少无知时那样任由情绪主宰一切,他早就不知道已经死了多少回。
“你不用像我一样,亲爱的。”德拉科覆上了她的手,“况且……我也不是没有情绪。只是我觉得,现在的局面无论如何都比之前要好很多,因为我知道了——有人会自始至终站在我这边。”
“你是这样想的?”她的眸光略过闪动的痕迹,看起来若有所思。
“在这之前,我们都已经做过面临最坏结果的准备了,不是吗?”德拉科半带着笑意,“所以放轻松点,别为还没发生的事焦虑,那样不值得。”
今天下午,他原本打算独自去完成一件事,但现在,他临时改变了主意。
“要不你陪我去一个地方吧?先忘了这些。”
“这是什么我不知道的计划?”这个方法果然奏效,奈礼的眼睛亮亮的,语气明显轻快了许多。
其实她一直很容易被哄好,德拉科想,即便有时他什么也没做。奈礼身上像是有种奇特的自愈能力,只要他能及时看见她的情绪,她便能更加迅速地开启这项功能,在不算太久的时间里成功说服自己。
而她身上这股由内而外的力量,是很能感染到身边人的。
“保密。”他回答道,“我原先准备一个人去的。我不是很在意这些,但你应该——会认为它是一个充满仪式感的时刻。”
“你要去魔杖店?”
“这都能猜到?”虽然知道奈礼总能洞察一切,但他还是有些诧异她能这么快就猜到,“还说你看不出我在想什么。”
“这几次见面,你都没有带魔杖,我就想到了。”女孩的表情有一丝小小的得意。
“战时我一直用的是我母亲的魔杖,战争结束后,我就还给她了。”
“这个也猜到了。”她说完撇了撇嘴,仿佛想起了什么,“那支魔杖看起来就像是有位女主人。”
“那你怎么都没问过我?”德拉科觉得有些好玩,奈礼的语气可不仅仅只是在表达自己验证的猜想,她似乎——对此产生过某些误会,并且因为误会——而留下了几分醋意。
“这有什么好问的。”
“好好好。”德拉科晃了晃脑袋,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我只是想说,以后有什么事,其实你可以直接说的,我才是真的——不知道你平常会想些什么。”
“所以我刚刚就问你啦,问你为什么那么冷静。”女孩背过了身,一边说一边往楼梯上走,“如果是以前,我想我也不会说这些的。”
“真棒。”德拉科笑了笑,迅速跟上她的脚步。就在他想要牵起奈礼的手时,她突然回眸,冲他眨了眨眼睛。
“其实你也很期待吧。”她说。
“嗯?”
“哈利应该早就把魔杖还你了吧?但你还是想换一个全新的魔杖,当作新的开始。”
未曾细究过的原因就这样从女孩口中娓娓道来,德拉科一时有些无言。
原来他是这样想的吗?心底某个铺满灰尘的角落里,原来他也在期待吗?
“我只是不想再用波特用过的。”然而嘴上他只说了这么一句。
奈礼心领神会地笑了。
“我敢打赌你肯定没把它扔掉。也许就放在你床头的抽屉里,和我给某人写过的信一起——”
“这么肯定?”德拉科故作不屑。这世界上真的还有奈礼·布朗不知道的事吗?至少德拉科·马尔福的世界里应该没有。而他从未想过的是,自己有天竟会因为被别人读懂而感觉如此幸运,“那你先说赌什么——”
终于走到律所的反幻影移形咒界线之外,阳光一如既往的温暖,让人忍不住想和爱人一起牵手走过伦敦的每条大街。然而鉴于眼下的特殊情况——还是尽量少惹人注意吧,德拉科想。
反正他们以后有的是机会。
“抓好我的手。”他熟练地向她伸出臂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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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家商店还是和过去一样窄小地伫立在街头。“奥利凡德:自公元前382年即制作精良魔杖”的牌头重新填满金色,而它那位劫后余生的主人却比过去苍老了许多。
“哦,我记得。”瞧见率先走进店铺的你,奥利凡德招呼道,“金合欢木,独角兽毛……十一又四分之一英寸。”
“是的,先生。”你友好地笑了笑,不禁对这位魔杖匠人肃然起敬。
“当然,当然。”老人有些自言自语地回答道,他刚要张口继续说点什么,却突然顿住,目光直直地越向了你的身后。
你随他转头望去,只见德拉科轻轻点头致意,整个人有些拘谨。
“哦……又见面了。”奥利凡德的表情有些令人难以捉摸,岁月在他的脸上化作了两道厚茧般的眼袋,“看来你们二位有着相同材质的杖芯,坚定、纯净……”
“尽管某些时候都迫不得已……”
奥利凡德没有多过问德拉科前来的缘由,只是按着一贯的流程,取出好几根不同的魔杖,让他逐个尝试。
直到德拉科举起的一根乳白色魔杖冒出金星时,奥利凡德终于拍手喊出了那句“好极了”。
银缎木,独角兽毛,十三英寸。
这支漂亮又优雅的白色魔杖成为了德拉科的新伙伴。
“感觉怎么样?”你好奇地围在他身前。
魔杖选择巫师——既然如此,独角兽杖芯的魔杖时隔多年后再一次选择了他,是不是意味,德拉科内心深处最本质的东西其实从未改变?
“一般般。”德拉科说,“你要试试吗?”
“好呀。”你接过他递来的魔杖,感觉掌心燃起一阵灼热,“嘶,你觉得我试个什么好?”
“都可以啊。”他思考了片刻,“那,看看你的小雪豹吧。”
“什么小雪豹啊?你都说了那已经是雪豹了,又不是小猫!”
真是气人,他竟然用小来形容守护神雪豹。你故意视而不见德拉科略微扬起的嘴角,专心集中注意力在召唤的魔咒上。
然而几秒钟后,除了手里持续不断的热感,什么也没有发生。
“用不来,还你。”你一把将魔杖塞还给他,心里似乎有那么一丝失落。
“我就说它不怎么好用吧。”德拉科耸了耸肩,随手将魔杖收进了外套内侧的口袋里。
“所以,到底什么情况下才可以用别人的魔杖稳定施咒?”你忍不住又问,“那你觉得——你能用得了我的魔杖吗?我还好奇你的守护神呢。”
“我没有守护神。”他淡淡一笑,声音很轻。
与此同时,你的注意力去到了德拉科身后的不远一处。
“我是说如果嘛。”你看了眼德拉科,又朝他身后瞄去,“最近——是有什么节日吗?”
“节日?”
你点了点头。
就在你们几米开外,有个男人正戴着一枚华丽的庆典面具,紫金相间的外壳在饰品的装点下熠熠生辉。
看着你望向别处的目光,德拉科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可就在他要转身的一瞬间,那个男人突然举起魔杖,朝你们发射来一道咒语。
没有任何防备,那道近到甚至来不及看清是什么的魔咒就这样击中了德拉科。
面前的人一个踉跄,跌到了你的怀里。
你猛得抬头,率先想到自己至少该朝那人丢去一道追踪咒,可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面具男子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而你怀里的少年却愈发沉重。
“德拉科?!”
一瞬间放大千百倍的恐惧化作了轰鸣,你几乎听不见自己叫喊的声音。
“德拉科?别吓我——”
你紧紧搂着他的肩膀,却因为力量不支,不得不跪倒在地。街道粗粝的砖石瞬间擦破了膝盖,但你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醒醒,醒醒,德拉科,再坚持一下——我带你去圣芒戈——”
可以确认的是,那至少不是一招毙命的阿瓦达索命咒,德拉科虽然陷入了昏迷,但仍有明显的生命体征。
你迅速检查着他的身体,就像十几个月前,面对着源源不断从暴乱现场送来伤患的治疗师那样。
德拉科的身体越来越烫,一侧手臂不受控制地震颤着,几度抽搐。越来越不安的预感涌上心头,你终于在慌乱中扯下了他的外衣。
红色。
全是红色。
一片晃眼的鲜血中,你飞快地辨认出了他小臂上被击中的伤口。伤口的边缘阵阵焦黑,而周围的皮肤已经开始溃烂。
和当年食死徒的作风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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