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皱着脸再次将那泛着绿光的泥浆色药剂倒进喉咙里。

无论喝多少次他都适应不了这个可怕的味道，只不过前科累累的哈利没有什么可以抱怨的余地。

等待药剂生效的间隙，他抓紧时间看了几眼德拉科给自己的那张羊皮纸。上面简单记载了他要模仿的人的履历。

【欧辛·墨菲，爱尔兰裔男巫，目前担任加拿大纽芬兰地区古代如尼文研究学会高级顾问。此次来访英国是受到算术占卜学术交流会的邀请，申请进入神秘事务司是因为他的课题——如尼文演变与古代魔法回路的兴衰，需要查阅古代典籍。】

羊皮纸后另还附了一份获准进入神秘事务司的审批文件，落款的审批人是金斯莱·沙克尔，有效期为十天。

哈利拧起眉头，他又读了一遍那行字——如尼文演变与古代魔法回路的兴衰，每一个字眼都显得那么陌生，他甚至不太确定魔法回路是什么。他实在怀疑自己到底是否能够扮演好这样一个人，幸好这是个外国人，在伦敦应该没有人会认识他吧，哈利不确定地想着。

这时突有一种熟悉的灼烧感从他的胃部腾起，而后席卷全身，哈利闷哼一声，下意识地抬手捂了捂肚子，便看到自己的手背上皮肤仿佛融化了似的呈现出蜡一般的质感，捏着羊皮纸的手指在拉长，指节开始变粗……

他模糊地感觉到自己似乎变胖了一些，也更高了，原本正好合身的旧衬衫紧绷起来，尤其胸口部位，哈利有些喘不上气了。

半秒钟后。

啪嗒。

哈利眼睁睁地看到，有一颗衬衫扣子被崩到了地上。

*

等德拉科穿戴整齐地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就看到了一个衣衫不整的陌生人站在自己的客厅中。

德拉科顿住了脚步，有些难以置信地上下打量了两次眼前之人，而后皱起了眉，几乎带着点厌恶地说：“见鬼，波特，你现在看上去简直像是个吃了发泡粉的大号韦斯莱。”

没错，这位欧辛·墨菲，是一个高个子且身材健壮的红发男人。

“是吗，”哈利倒是很满意，“我觉得还不错啊。”

哈利用他的白蜡木魔杖变出了一面水镜，正新奇地看着自己新身份的脸，墨菲先生额头宽阔，颧骨高耸，配上那双和哈利本身一样的绿眼睛，颇有几分说得上的英俊。当然最令哈利满意的其实是这幅身材，他动作克制但不掩羡慕地捏了捏自己新长出来的紧绷鼓胀的肱二头肌，并欣赏了一会儿撑裂了他的衬衫的宽厚胸膛——他一直嫌自己太瘦了一些。

德拉科却轻轻地嘶了一口气，觉得碍眼极了。他忍不住腹诽阿斯托利亚·格林格拉斯的低劣品味，如果早知道她提供的头发主人是这样的尊容，他绝不会请她帮忙。

“波特，看够了没有。”德拉科不耐烦地说，“快把你身上那件破烂换了，我们时间有限。”

“好吧，知道了。”哈利嘀咕着上楼去重新换了一套衣服——鉴于墨菲先生的身高，他不得已借用了德拉科的袍子，才勉强不显得那么局促。

“真的有这个人吗，我是说这个墨菲真的是个古代魔文学者？”哈利在他们踏入壁炉之前好奇地追问道。

德拉科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当然了，为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编造那么多审批文件吗，我还没有这个能耐，我们的部长先生也不是酒囊饭袋。由于墨菲先生本该在今早到达的行程因故耽误，才能给你钻这个空子，”德拉科说到这里伸手拂了拂鼻尖，有些不自然地隐去了墨菲延迟行程的具体原因，“不过再怎么耽误，预计他也会在今天下午抵达。你只有半天的时间。”

“所以，波特，快省省你这些废话吧，赶紧跟上。”德拉科说着便拍了拍袖子，傲慢地昂起头，走进了飞路粉燃起的绿色火焰中。

*

魔法部接待大厅。

这个时间已经过了早上上班的高峰期，因此除了在魔杖登记处排队的寥寥几人之外，金色大厅里显得有些空荡荡，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到来。

哈利来过魔法部好几次，对这里不算陌生。只不过魔法部大厅曾在战争中被彻底炸毁过一次，经历了重建与翻修，与十几年前的模样略有出入，标志性的金色喷泉倒是还在，只是没有了那个由巫师、马人、妖精和家养小精灵组成的魔法兄弟雕塑，取而代之的是一块闪闪发亮的铭牌。

铭牌上刻着许多名字，下面标注的小字显示这些都是在那场炸毁了接待大厅的战役中牺牲的人们。

哈利不由自主地在铭牌前停住了脚步。德拉科当然知道是什么吸引住了他的注意力。

那是两个正巧并排着的，无论是对哈利还是德拉科来说，都无比熟悉的名字。

【罗恩·韦斯莱】。

【赫敏·格兰杰】。

德拉科的眼神轻轻动了动。他正是在这场让食死徒和凤凰社都损失惨重的战役之后，迅速下定决心回到英国的。

在回来之前，他的消息都是道听途说，并不清楚韦斯莱和格兰杰牺牲的具体细节，但也不妨碍他在听说时心中升起的微微惋惜。哪怕他曾经幼稚又真情实感地讨厌过穷鬼一家和海狸鼠小姐，都不觉得他们应当这么年轻就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连他都如此，便更不要说当年格兰芬多铁三角的另一个成员，哈利的心情该是如何的了。

只不过或许是因为之前扮成德拉科时，哈利已来过这里一次，缅怀过他的朋友，也或许是因为顾及此刻扮演的墨菲是个外国人，对那段历史不应当过分关注，所以哈利非常明智地只停顿了一会儿，在德拉科出声提醒之前便主动转身大步走向大厅另一侧升降机所在之处。

然而若细看便能发现，这高个子的古代如尼文学者的绿眼睛里正闪着隐秘的光，如同这皮囊之下那个真正的灵魂已然浴了火。

*

由于欧辛·墨菲是特邀的外国学者，加之是和法律执行司司长一行而来，所以哈利免去了登记魔杖的麻烦，得以直接走进升降机。

卡拉卡拉的声响中，升降机停在九层。

哈利和德拉科一前一后地走出去，便看到面前是一条阴暗幽狭的走廊，两边石壁上只有暗淡的火把照明，在走廊尽头则是一扇朴素的黑门。

这个画面熟悉得哈利心脏抽痛。这里是西里斯的悲剧开端的地方，哈利后来也曾无数次的后悔那天自己为什么要推开这扇门。

重游神秘事务司对他来说实在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只不过这时候显然没有时间给他伤怀旧事。

走到那扇黑门前，德拉科便退后了半步，让哈利自己去敲门。

哈利紧张地吞了好几口口水，才勉强从一片漆黑的门上找到一个门环，谨慎地扣了几下。

他们等待了一会儿，才有一个罩着黑袍的缄默人打开一点门缝露出脸来，听完他们的来意之后，仔细检验了审批文件和墨菲先生的身份证明，才沉默地点了点头，只用手势示意哈利跟上他。

黑门打开得稍大了一些，但那里面仿佛没有任何光，黑暗浓稠到如同深不见底的渊薮。哈利不知道为什么有些额外的慌张，忍不住回头去看带自己来到这里的人。

德拉科此刻正站在火光照出的一片阴影里，脸色有些晦暗不清。哈利敏锐地察觉到，他身上似乎有些压抑的情绪在涌动。德拉科少见的褪去了那层游刃有余、傲慢自矜的外壳，显露成一个苍白暗淡的影子。

但是在哈利还来不及多想之前，金发青年已主动上前一步，重新出现在光亮中的面庞已不见异样。

德拉科递过来一个加入了复方汤剂的酒壶。

“是混合了柠檬汁和苋菜花瓣的白兰地，听说有福灵剂的风味，或许也能带来好运，推荐尝试一下。墨菲先生，希望你的课题一切顺利。”德拉科挂着假笑这样说道。

*

德拉科看着那个“大号韦斯莱”跟在缄默人的身后走进了神秘事务司的黑门内，身影瞬间被黑暗吞没。门嘎吱一声关上，更是彻底隔绝了所有动静。

德拉科忍不住转动起手上带着的绿宝石蛇形戒指，这无疑代表了他的心神不宁。

其实德拉科不太了解神秘事务司里面到底有什么。神秘事务司并不听命于法律执行司，是全然独立的一个部门。他倒是认识几个缄默人，但这些怪人每天忙忙碌碌行色匆匆，并不会对外透露自己的工作内容。

他对波特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在神秘事务司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并不抱希望。他答应帮忙也不过是因为如果不让波特去试一试，他是必不会消停的。

即便如此，德拉科站在寂静的走廊内，仍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好像某些事情已然开始发生，不知是否是有另一个悲剧正在孕育，而导致那一切的源头正是此刻他帮助波特再次推开了神秘事务司的门。

德拉科觉得自己从来不是一个擅长做选择的人。他曾经唯一，独自，决绝而又自私地做出的那个决定，差点让他失去所有。这让他长久地浸没在后悔和痛苦的深潭中。

尽管他最终艰难地从里面爬出来，重新踏上了新的道路，且对自己现在所拥有的都感到志得意满，但他的过去带来的那些阴影并不曾彻底远去，到底还是在他身上刻下了印记的。

德拉科在这条踽踽独行的路上学会的是，时光流逝确实能冲淡伤痛。但若是能回到选择未发生时，那么所有的一切便更能迎刃而解了。

无论从哪一方面想，时间都是解决一切后悔的良药，没有人不曾被它所蛊惑。

*

当天中午下班的时候，德拉科赶在真正的欧辛·墨菲到达之前，把他们的冒牌货接了出来。

神秘事务司所在的楼层没有人和他们一起搭升降梯，但德拉科还是往升降梯的边缘站了站，鉴于对方难看的脸色，他怀疑“大号韦斯莱”先生随时会呕吐。

德拉科暂时不清楚对方的这幅模样，是由于没有收获，还是因为想到了某些不愉快的事情。更或者只是酒量不佳，混合在复方汤剂中的那点调制白兰地就把他放倒了？

升降梯哐当的声响中，有一会儿没有人说话，还是德拉科先开了口，“所以，有收获吗，先生？”他拉长了语调问道。

绿眼睛男人这才露出如梦初醒似的神色，好像刚反应过来自己已经离开了神秘事务司一样。面对德拉科的提问，他则表现得有些纠结，含含糊糊地说，“嗯，算是吧。起码我知道了时间转换器最初的制造人和妖精有关，后来制作方法才流入巫师，但是那种方法实在太不稳定，魔法部也出台了很多法律对它进行限制，现在几乎失传了。所以，我猜，可能还是得从妖精入手。”

“哦，妖精。”德拉科不置可否地嘟哝了一声，情绪并不高。如同所有有理智的巫师那样，他对这些悭吝且脾气古怪的魔法生物没什么好感，而作为拥有好几个古灵阁金库的家族财富继承人，他其实认为将金加隆都放在妖精们手里保管实在不是个明智的决定——这从马尔福庄园内已开辟出了一个新的秘密库房便可看出他对妖精们的不信任。若非必要，他绝不想和它们打交道。

“唉，妖精。”升降梯中的另一个人也叹了口气，显然也感觉到棘手。

注：柠檬汁和苋菜花瓣是福灵剂的原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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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神秘事务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