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我很想见一见密室里的怪物。你怎么知道里面是什么?你有见过它吗?”卢娜很感兴趣地问。
“当然我没有见过——你也最好别见……”菲伊嘟哝着回答。
“只是猜测。线索到处都是,《霍格沃茨,一段校史》写得很清楚啊,萨拉查·斯莱特林的密室,为了清除血统不纯正的巫师——”
“所以它到底是什么?”
菲伊想起来不久之前刚要说出“蛇怪”,语言系统就全面崩溃,明智地咽下这个单词。
“我忘了……饶了我吧,卢娜。如果你真的感兴趣,可以去翻翻神奇生物图鉴,或者问问老师。我也不是百科全书啊。”
卢娜轻轻“哦”了一声,乖乖跟着菲伊往城堡走。正当菲伊松一口气,思绪重新回到万圣晚宴上面的时候,小女巫又开口了。
“这很奇怪。”卢娜无比困惑地说,“密室和怪物在霍格沃茨存在了几百年,你为什么这么着急?你觉得它最近会打开吗?谁会把她打开?”
卢娜的思维时常让菲伊觉得捉摸不透。更多时候,她旁边这个小姑娘完全凭借直觉认知世界,古怪而执拗;但偶尔她像一个真正的拉文克劳一样条分缕析时,强大的逻辑思维能力又让菲伊相当头疼——
这种小孩最不容易糊弄了。既容易发现问题,又容易钻牛角尖,扯又扯不开,拽又拽不走。
卢娜已经离事实越来越近了,近到菲伊只需要轻轻捅一下那层窗户纸,聪明的小女巫就能洞悉一切,然后成为菲伊实现宏图大业中最心照不宣的帮手。
但菲伊揉揉鼻尖,叹了口气。
讲真,这样做,有种坑骗未成年的负罪感。
卢娜只是一个不该知道这些的,十一岁的小天使,霍格沃茨的普通学生。密室这一年的事情根本不可能与她有关。更何况人家本来是哈利波特世界合法运行的程序,一个合情合理存在的NPC,不应该跟着菲伊当BUG,冒着一不小心就会被删除的风险。
“我着急了吗?我没有着急。这是我的秘密,现在不能告诉你。”
卢娜思考片刻,安慰地拍了拍菲伊的手臂。
“没关系的。就算卡罗他们说你是哑炮,你也不一定会被怪物除掉。它现在一定在睡大觉。等它睡醒了,你已经学会魔法了。”
好理由!菲伊立刻顺坡下驴,挤出两滴不存在的眼泪。
“好吧……我确实很害怕……所以我才成立公鸡保卫协会,还做了很多鸡毛护身符——”
“但是你刚把最后一个给格林格拉斯。”卢娜尖锐地指出。“我们要去海格小屋再做一个吗?”
“而且,我还想去看巨乌贼。马上天就晴了。”她补充道。
真不知道巨乌贼有什么好看的,飘在水面上,就是一大团非常克系的阴影。它兴致高的时候,还会用触手拍打水面,给不知死活的观赏者来一场湿漉漉的惊喜礼花。
但在卢娜亮晶晶的目光中,菲伊可耻地妥协了。她半死不活地任凭小女巫拽着自己在泥泞不堪的草地上飞奔,披头散发,宛如返祖类人猿。
笔记上有什么事?哦,晚宴跟着金妮啊。不要紧,她会到时候变身狗皮膏药:如果金妮中途去盥洗室,她二话不说贴在隔间门上那种。
……
晚上六点半,菲伊靠在礼堂入口的墙边,双手环抱,试图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找到金妮。好像又回到第一次站在九又四分之三站台那时,她靠在墙边,等韦斯莱一家出现。两个月时间一眨眼打马而过,简直像长梦一场。她事先跟卢娜说了,要找金妮还一本书,所以小女巫终于安安分分坐到拉文克劳长桌边,一个人喝着杯子里源源不断的南瓜汁。
“我不明白。”卢娜咕噜噜含着南瓜汁向她挥挥手,“为什么你不可以坐拉文克劳长桌?有什么区别吗?”
“我也不明白。”菲伊极其敷衍地隔空喊回去。但凡能混坐,她就能直接坐在金妮旁边,从头到尾盯着她。
临近七点钟,来的人越来越多。
弗雷德和乔治跑着进来,狠狠拍了一下李·乔丹的背,小伙子吓了一跳,转过身英勇无畏地和两个人打起来。卡罗和特拉弗斯一前一后,路过菲伊时,故意加大音量,和同行孩子们讲故事。菲伊听了一会儿,发现两个家伙正绘声绘色给大家描述菲伊怎样在垃圾桶里刨出了一根树枝当魔杖。他俩后面,是低着头一直不说话的格拉西娅·沙菲克,好像生怕有人发现她走进礼堂。
整个礼堂热闹非凡,人声鼎沸。菲伊的耳朵里充斥着嗡嗡不断的说话声、笑声,像放大无数倍的自习室白噪音。屋子里温暖的空气熏得人昏昏欲睡,她的耳朵和脸颊莫名其妙发起热来。她听得到各种各样的音色,沉闷的、尖细的、粗哑的、甜美的,但完全无法分辨他们都在说什么。她甚至听见古怪的,像指甲轻轻刮过玻璃一般的声音,以及气球漏气一样的嘶嘶声。
菲伊转头,看到离她不远的地方,韦斯莱双子把稀奇古怪的整蛊道具摆了满桌,正在向周围所有人展示。他们用魔杖操控一只假飞虫,每一次俯冲,都引爆男孩子的欢呼和女孩子嫌弃的咒骂。
声音大概是那里传过来的。
人怎么能有那么多话可说呢?
美妙的万圣节……可惜由于文化差异,菲伊并不觉得这个稀奇古怪、百鬼游行的节日有什么好期盼的。她没钱买不起糖,而且总不能像个真正的小孩子一样,死皮赖脸去要糖……
从入口进来的人越来越少,越来越少……
砰!
一声巨响把菲伊从小鸡啄米的困倦中拉出来。
四张长桌顿时响起一片叫好和掌声。□□里喷射的不是廉价的普通彩纸屑,而是闪闪发光、能自动变换颜色的彩色飘带。它们不会落地,就一直在天花板上飘来飘去,像无数条灵活的海蛇,游曳在蜡烛和南瓜汇成的海洋。
七点钟了。但金妮没有出现。
难道金妮迟到了?或者刚刚她犯困的时候,一不小心错过了金妮?再或者金妮走另一扇门,穿过所有教师席,再坐回了格兰芬多?
菲伊抬头环顾四周,突然间意识到一件事。
没有人规定,万圣晚宴必须每个人都到场。就像哈利、罗恩和赫敏没到,金妮没到。费尔奇和他的洛丽丝夫人猫猫也没到。
原著里有提到过这件事吗?这天晚上,金妮究竟是什么时候把蛇怪从密室放出来的呢?
一时间,菲伊拿不定主意下一步做什么。她当然可以现在去三楼走廊守株待兔,也就是原著中洛丽丝夫人被发现的地方。可如果金妮早早听日记本的话打开密室,菲伊就有和蛇怪撞个正着的可能性。
但是,如果她一直待在这里,极大可能又是什么都没做的一晚上……
奇怪的噪音越来越逼近了,期间还夹杂着有人故意压低的说话声。
韦斯莱双子中的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副面具戴在头上。木质的面具眼睛开口似乎不太合适,看起来有种小脑萎缩的美感。两个人演双簧一样假扮鬼怪。
热闹属于他们,菲伊悲伤地想。她收获的只有噪音和心烦意乱。
也许她应该回到座位上,暂时什么也不想,和卢娜一同无忧无虑吃顿好饭。
“I will...kill...”
“...want...for so long...rip...te-...k...”
好像有点不对劲。如果说,这个低沉的声音是韦斯莱双子吃了变声糖……
菲伊竭力集中注意力,想听清到底是谁,到底在哪里说话,到底在说什么。她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哈利在第二部里,一直跟着不明来由的声音跑来跑去——准确地说,几个小时后,他就会因为跟着这个声音走,而被误认为杀死了洛丽丝夫人。
想不到今天晚上,不是蛇佬腔的菲伊,也在绝对安全的礼堂,听见了奇怪的声音,还疑神疑鬼。
“...kill...time to kill...”
这次,奇怪的声音终于离菲伊足够近了。近到她原原本本听清了阴冷潮湿的音色,以及它的内容。
像是恶魔在耳畔暧昧的吐息,某种庞然大物滑行的声音顺着菲伊依靠的墙壁,传导到她耳朵里。从脚底升起毛骨悚然的战栗,四肢百骸的血液瞬间凝结,只余耳畔愈加急促的心跳鼓点——但这声音也挡不住越来越近的爬行声——
墙壁……
门边……
门口……
“咚”地一声,重物沉闷落地。老旧的黄铜水管在微微震颤……
是蛇怪从排水管爬出了……但为什么会是在礼堂……
菲伊的手在抖,于是随身携带的小镜子也在抖抖抖。镜面映照出门外地上,一段巨大的圆柱形黑色物体正在缓慢、流畅地滑动。
那是蛇怪的身体。
有哪里不对,但来不及想了。她得做点什么,她得做点什么。礼堂里灯火辉煌,没有人注意到这里动静。
大喊?不,所有人肯定都会看过来。如果这时蛇怪的眼睛出现在门口——
突然关门?不,老式木门沉得菲伊推不动,而且巨大声响也一定会吸引注意——
她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做不了……正是因为菲伊,剧情才发生了偏离。本来不会有人死掉……如果不是她自以为是、狂妄自大想改变剧情走向,蛇怪本应该今晚只石化洛丽丝夫人……
现在有无数的学生将和五十年前的桃金娘一样,莫名其妙失去生命,只因为直视了蛇怪的眼睛……
没有用,什么也做不了。
用水形成一面墙,或者用飞来咒召唤一面巨大的镜子,应该能解决问题。大家最多被石化,不会死去。但她握着魔杖,像握着一根树枝,连最简单的咒语都不会。
她本就是个错误,在自己的世界里灰头土脸地失败;却妄想在巫师世界里,披上新的壳子,用同样烂透了的里子,去决定其他人的命运。
可笑且愚蠢……
菲伊的心跳动得过于猛烈,以至于她微微弯腰按住心口。血流冲击让人眼前一阵阵发黑,菲伊觉得自己几乎要吐出来了。这和上一世在医院规培,连续值班四十个小时后的感觉,居然有微妙的相似。
本质上讲她是个懦夫,重活一回也是。不仅懦夫,而且废物。
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不应该做。从头到脚都是个错误,什么也——
眼前突然一黑。
胸腔传来撕裂般的短暂剧痛,菲伊一瞬间疑心自己的心脏长了腿,撕开心包、胸膜、肋骨、肌肉、皮肤,跳出胸膛离开了她——因为那疼痛几乎还没传到大脑,就像没入沼泽的猎物,一瞬间消隐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古怪的眩晕和浮空感。随后意识迅速脱离,菲伊只来得及听见戛然而止的几声尖叫。
……
“梅林!那是什么?”吉德罗·洛哈特从座位上站起来,咋咋呼呼抽出魔杖。
但那团东西的速度比他快太多。
半空中巨大的、似烟雾又像液体的一团黑色物质,自大门横冲直撞,一路撞倒无数南瓜灯和蜡烛,把蟾蜍合唱团平常会站的木质阶梯碾得粉碎。所有人捂着脑袋躲避它,却又忍不住抬头,盯着那团东西看。它的直径接近小孩子的身高,黑色的物质中还隐约透出诡异的暗红。
看起来像长了无数眼睛。
邓布利多从座位上站起,瘦长的手指有力地握住魔杖。在黑雾即将冲向教师席,把洛哈特教授卷走之前,一个半透明的球体凭空出现,像笼子一样,把它困在里面。
黑雾顷刻暴躁起来,在保护罩内狂暴地四处碰撞。魔法罩肉眼可见出现些许裂隙。
“安静——!”
邓布利多举着魔杖,礼堂霎时安静下来。
“有人知道它从哪里来吗?”
没有人回答。黑雾仍然在保护罩内痛苦挣扎。
“有人,知道,它从哪里来吗?”他重复一遍。
仍然是一片静默。但这一次,有一个拉文克劳长桌上,有一只手笔直地伸向天花板。
卢娜·洛夫古德站了起来。
“我想,她是我的朋友,斯莱特林的菲伊。”她神情认真地说。
“我看到了。”卢娜补充道。
一团雾怎么能是一个人呢?这显然是很好笑的说法,也就只有卢娜这个疯姑娘能说出这种话。
但礼堂里没有一个人敢笑出声。他们很少看到邓布利多如此严肃。
他像一只锐利的鹰,半月形镜片后,蓝色的眼睛熠熠闪光。
“谢谢,洛夫古德小姐。所有教师跟着我,级长照顾好自己学院的学生。其他人,最好抱头蹲下,现在。”
礼堂一阵嘈杂,桌椅磕碰声不绝于耳。在一片乱糟糟中,保护罩破裂的清脆响声微小到几乎听不见。
但这声音实际存在。等所有人做好准备,弗立维和其他教授在学生身上施加了一个又一个统统加护后,邓布利多杖尖的乳白色光晕消散了。
一旦没了持续输送的魔力,几乎同一时间,包裹着黑雾的防护罩像劣质的玻璃玩具,寸寸碎裂。重获自由的黑雾翻滚着,迅速前冲。它卷走一块沉重的门板,又重重把它斜着丢弃在门边,挡住一大片视线。
邓布利多、麦格和斯内普炸开门板紧随其后,黑雾一路冲撞城堡古老的砖墙,石砾飞溅,尘土弥漫,墙上留下深深的、不平整的沟壕。宽大的排水管被扯掉,七零八落地流出水来。
轰隆隆的巨响比想象中更密集更快,也更加遥远。仿佛在这团黑雾之前,还有什么东西正野蛮地全速前进。
但在一个转角处,所有声音都归于平静。飞溅的砖石、断开的水管都在这里消失,只有不知道哪里还在滴水,安静得几乎让人恐惧。
盥洗室昏暗的灯光下,菲伊全身僵硬地站在洗手池前,身体前倾,双手牢牢扶着水池边沿。深蓝色的眼睛死死盯着水面,眨也不眨。
“她还活着。”斯内普说。“只是被石化了。我早该意识到她——”
“不是你的问题,西弗勒斯。我也很多年没有见过了……默然者。”邓布利多轻轻摇了摇头。
“问题是——”
“什么东西石化了她?”
*心包,胸膜什么的都是解剖结构,不要在意。
*默默然前的症状是瞎编的,不要当真。
这一章在要发的时候忍不住重写了一遍,所以有点赶也有点乱。菲伊的心理活动和她上一世的经历有关,以后再说。至于她为什么是蛇佬腔和默然者,其实前面有埋一些伏笔(但不多,因为菜),后续也会再解释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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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万圣晚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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