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鼠确实丢了。被自作聪明的波特先生，和他的朋友偷走了。”所有人一起踏上狮鹫旋转楼梯时，斯内普说道。

但是菲伊不明白。

“可你是怎么……今天晚上——”

菲伊下意识看斯内普，却不小心和他四目相对。这是她自尖叫棚屋后，第一次直视斯内普的眼睛。

一汪平静的深潭。没有半点惊讶，没有半点惘然。

她突然反应过来。

“你知道了，对不对？你发现他们去偷斑斑，干脆就让他们偷走。至于今天晚上……也是你诱导他们来偷听的，对不对？”

“她这样讲，感觉我们被骗得像傻子一样。”罗恩难过地说。

“别傻。”赫敏把脸埋在手心里，深吸了一口气。“我们就是傻子。”

“还被斯内普抓住把柄扣了格兰芬多五十分！”哈利咬牙切齿。

斯内普看起来心情大好。“叫我教授，波特。”

“很简单，对于这种没脑子的格兰芬多……只需要一点点其他人的煽动，大名鼎鼎的救世主自己就会去找麻烦。”

菲伊摸了摸鼻子。她觉得这种利用了小孩子，还当面嘲笑他们不长脑子的行为有点不道德，但放在斯教身上，竟然一点也不违和。

“但是……为什么？总不能真的只是为了扣格兰芬多五十分吧，教授？”

楼梯到了顶。

卢平始终沉默地抓着老鼠，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到了菲伊的问题，也抬起了头。在推门前，斯内普停了下来。

“很简单。”他说，“发现老鼠有问题的，是卢平教授，更不是你。甚至连发现有人偷听的，也不是我们。我从头到尾没有接受过这只……老鼠。”

“你只是一时兴起，偷了别人的宠物，把一只老鼠给我保管。而你什么也没说，我什么也没做。”

斯内普屈起修长的手指，抵在厚重的木门上，不多不少，正好敲了三下。

“听明白了？我不管你之前在胡说什么，从现在起，好好闭上你的嘴。”

不等有人应门，斯内普就推开了它。

……

相信斯教果然不会有错。

他不负所托地发现，斑斑可能是阿尼马格斯。因为“少了一根脚趾”的强调，斯内普也很容易联想到了，当年只剩下一根小指的小矮星彼得。

他知道，菲伊反复强调的“不能说”，一定有原因。他虽有怀疑，但选择部分相信。

他在发现赫敏穿着隐形衣，用时间转换器偷斑斑的一瞬间，就想好了后续处理。然后，用四天的时间，等卢平度过月圆之夜，再和邓布利多商量出稳妥的计划。有意无意地，向哈利他们透露今晚的谈话，引他们跟踪到邓布利多办公室门口……

不愧是能在伏地魔面前当双面间谍的人。

面对菲伊和邓布利多这两个什么都不能说的谜语人，斯内普硬生生找到了最完美的、不经自己手的解决方式。

感恩他们的拌嘴日常。斯内普克制地敲了三下木门时，菲伊从他的面无表情中，奇迹般地读懂了他的想法。

斯内普不是为了提醒门内的人。他敲木头，是一种无伤大雅而可爱的迷信——为了除一除菲伊话里的晦气。斯教是在说，都解决了，让她收收那些动不动就冒出来的“死”字。

他把菲伊尽可能干净地，从因果中摘了出来。

——刻意向他人透露剧情？插手改变剧情？

不。

菲伊无意识摩挲着怀中的笔记本，忽然想起，一年前，她在页边咬着嘴唇写下的四个字：

“蝴蝶效应”。

她的存在，就是最大的变数。

……

“哦，西弗勒斯。”邓布利多凭空变出了许多把椅子，“我并没有预料到，有这么多人。鉴于空间有限，桌子就免了——”

不仅邓布利多和福吉在，麦格教授也在。办公室居然一下子挤进来九个人，墙上一个胡子浓密的老头壁画正不满地低声抱怨。

“不要紧。”福吉安稳地又坐回了扶手椅，“晚上好，两位教授。晚上好，哈利。我们有什么事都速战速决。我已经在这里耽误太长时间了……半个小时。”

“我很抱歉。”斯内普的声音里听不出一点歉意。“凳子也可以不用。我们需要一点空间。”

“事关重大，把人找齐花了不少时间。我建议波特先生和他的朋友们躲在麦格教授后面——至少别冲上来找麻烦。准备好了吗，卢平？”

“我来。”卢平说着，把杖尖对准一动不动的老鼠。“站远点。可以了吗？……三，二，一——”

他的杖尖忽地迸发出灼目的蓝色光芒，一瞬间，斑斑停在空中。它中的统统石化好像不奏效了，灰色的小身子疯狂扭动。罗恩发出一声大叫——但那叫声戛然而止，好像他突然被人卡住了脖子。

斑斑落到地上，像吹气球一样膨大。属于老鼠的四肢被拉长，尖尖的吻部回缩，一身灰色的皮毛褪色、融化，最终变成破破烂烂的一身袍子，还有脏污遍布的裸露皮肤。

小矮星彼得。虫尾巴。斑斑。

相由心生这一说法是不错的，菲伊想。她从没见过这么符合“贼眉鼠眼”一词的人。

可能是变成老鼠太久了，他无可救药地拥有了尖鼻子、豆豆眼，还有缩手缩脚的体态。他的头发稀疏而无光泽，头顶有几块已经彻底秃了，和斑斑身上的斑秃一样。他的皮肤从五官到手背，都皱巴巴的，像一个肥胖的人突然之间瘦下来，皮囊堆叠在了一起。

罗恩倒抽了一口气，赫敏紧紧抓住了他的胳膊。哈利难以置信地开口：

“他是……”

“一个阿尼马格斯，哈利。”卢平的声音带了刺骨的冰冷。“一个该死的，阿尼马格斯。”

小矮星彼得发出了一声尖叫，听起来像受伤的狗的哀嚎。

“哦，莱姆斯！我一直以来都在想你……哈利！我一下子就认出你了，在你第一次坐霍格沃茨特快的时候。你的头发，你的头发和詹姆一模一样，你有一双你妈妈那样的眼睛——”

“HOW DARE YOU！”斯内普猛地往前迈了一步，几乎把魔杖怼到他的鼻子上。“你怎么还敢提起莉莉！”

虫尾巴浑身瑟缩了一下。

“是小天狼星！是布莱克！这么多年，这么多年……他像个幽灵一样一直活在我的噩梦中，他向神秘人出卖了詹姆和莉莉——哈利！他杀死了你的父母！”

“布莱克……杀死了我的父母？可那不是……伏——神秘人他——”

斯内普怒极反笑，转向脸色苍白、张大嘴巴的福吉。后者跌坐在扶手椅中，似乎没了重新站起来的力气。

“部长，我想，你也猜到发生了什么。我等不及了。”

菲伊忽然发现，她和斯教不知不觉间，想法变得异常同步——斯内普在说，是时候用吐真剂了。

她在N.E.W.Ts的魔药课本，《高级魔药制作》中读到过，吐真剂作用下的话，并不能作为呈堂证供，因为不能确定药水是否起效。

一些意志坚定的巫师可以抵御部分吐真剂的作用，更有人可以在魔药入口时，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它用咒语变成另一种药水。除此之外，不同人熬制的吐真剂，效力也可能大相径庭——吐真剂的成色，很难有一个统一的衡量标准。

福吉仍然没有说话。他沉默的几十秒里，把波特夫妇冤假错案曝光后的影响，在脑海里翻来覆去想了无数遍。

“你知道的，喝了吐真剂后说的话不能作为供词……”

邓布利多湛蓝的眼睛从半月形镜片后面，一眨不眨看着康奈利·福吉。所有人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福吉擦了擦脑门上的汗。

“你可以在威森加摩再审判一次。但现在，哈利需要一个答案。”

然而，问题就出在短短的一刹。

注意到连离他最近的斯内普，都看向了福吉，小矮星彼得突然跳了起来。他的动作太突然，以至于菲伊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左手手腕就一阵剧痛，视线瞬间被生理性的泪水模糊。

下一秒，她的后脑抵上一根棍子——她的衣袋空了——

小矮星彼得抢走了菲伊的魔杖。

“别过来！”小矮星彼得浑身颤抖地大喊。

他整个人弯腰缩在菲伊后面，拽着她有伤的左手，慢慢往办公室门口移动。手腕传来分筋错骨般的剧痛，连带着半边身子甚至都麻木地冰冷下来。菲伊努力眨掉影响视线的泪花，思维却前所未有地活跃起来。

虫尾巴一定是因为听到了吐真剂，明白自己糊弄不过去了，这才决定鱼死网破。讲道理，被抓到了机会，不完全是菲伊的责任。

她本来站在斯内普身后，因为斯教情绪激动往前跨了一大步，这才暴露出突破口。更何况，一个月来，菲伊一直带着斑斑——尽管她已经万分谨慎，但不会咒语、左手有伤，以及魔杖习惯放在右边口袋这种事情，还是很难不被注意到。

“很疼。”

在场的所有人，看着那个斯莱特林的学生满不在乎地说：

“可以换只手抓吗？这只很疼。”

哈利、赫敏和罗恩紧张地看着，其余人都举起了魔杖。连福吉也站了起来，额头上的汗更多了。

偏偏被挟持的当事人一点也不慌——一双眼半死不活地睁着，面无表情地流泪。看起来，还没有和马尔福吵架时候的情绪波动大。

“吐真剂又怎样？我读到过近现代魔法史，当时很多巫师，都受到了夺魂咒影响。你完全没有必要挟持我，给自己加罪名。”

“闭嘴——闭嘴！”小矮星彼得用魔杖狠狠戳她的脑袋。

“在担心你没有同时期的证人？更不用了。看看你对面的人，魔法部部长，康奈利·福吉，你最好的证人。”

“涉及波特夫妇的冤假错案……出卖波特夫妇、杀死一条街足足十二个麻瓜的罪人没有捉到，反而强行抓了波特夫妇的挚友、无依无靠的小哈利唯一的教父……猜猜，如果被报道了，魔法部的声望会受到多大的打击呢？”

“这是第一条。”

菲伊刻意停了一会儿，很欣慰地发现，小矮星彼得这次没有让她闭嘴。福吉的脸色由苍白转成猪肝般的绛红色。

“在犹豫吗？”菲伊充满诱惑地放低声音，“担心他们出尔反尔？也对，毕竟你已经被外传死了十三年了，很难说他们会不会留你一条命。”

手腕上的力度立竿见影地重了。菲伊疼得皱了皱眉，继续说下去。

“但这里不止有部长在啊。还有哈利在。哈利肯定日后要为他的教父寻求一个公道……他知道了真相，就不可能沉默。但巫师界需要哈利呀。他是名人，是一个黑暗时代的终结，是未来可能危险的救世主——”

“我相信你们食死徒隐约猜测，神秘人会回来的。不巧，巫师界也这样想。他们需要哈利为他们卖命——”

“所以，他们需要摆平哈利心里的疙瘩。他们需要哈利的心朝向他们。他们需要一个能拿到明面上的替罪羊。”

“这就是第二条。”

“于是，综合一下，最有可能的结局，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我想想……”

“这样吧。十三年前是一场彻头彻尾、悲剧性的误会。你中了夺魂咒，许多年来浑浑噩噩，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十二个麻瓜是用夺魂咒操纵你的人杀的。话也是他让你说的。你变成耗子，也是为了摆脱他的掌控——你是个有善心的人，小矮星彼得。为了不再作恶，你不惜当老鼠、吃垃圾吃了十三年呢！”

“至于小天狼星，在好友相继失踪、去世后，认为自己没有保护好他们，心灰意冷，决定在阿兹卡班度过余生，以示补偿。当他偶然在报纸上——当然是《预言家日报》，暑假时候韦斯莱一家中了大奖去埃及旅游，作为老鼠的你就被拍到了——在报纸上看到你时，重新燃起了希望。”

“为了拯救朋友，这才越狱。一路来到霍格沃茨，也不过是为了把你从夺魂咒里拯救出来……”

“如何？”菲伊仍旧面无表情地说。

“如此一来，你从轻发落；布莱克也洗脱罪名能光明正大和哈利生活在一起，还能得到魔法部一大笔补偿。魔法部名声自然不会坏——甚至可以宣传一波办案用心，十三年前的冤假错案都能平反。”

“完美，三赢。”

“当一个故事说了千万遍，白纸黑字写在了报纸上，它当然就是真的。”

哈利动了动，眼睛倔强地闪闪发亮，看起来有话要说。但他被赫敏按住了。

“哦，忘了一件事。这个施夺魂咒的人……找一个最近死在阿兹卡班的食死徒。说是他死性不改，即使被关起来，也没放弃所谓‘事业’。直到他死后咒语才失效。”

“据我所知，相当一部分食死徒死后，都没有家人认领尸体。他们会被直接扔进大海……”

“在阿兹卡班，这种人不难找吧？”

梦想是！哈利堂堂正正拥有教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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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变数与谈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