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好。”
菲伊从地上爬起来,发现他们来到了一片荒凉的、雾气弥漫的沼泽地。在她面前,站着两个脸色阴沉的巫师。
两个男人两个试图打扮成麻瓜,可惜都不太在行:拿着大金表的那位,上身穿一件粗花呢西服,下身却穿了一双墨绿色的胶鞋,鞋帮一直裹到大腿;他的同事穿着可笑的苏格兰百褶短裙,肩上披着波西米亚风格的针织披肩。
“七点整,科克沃斯镇。”拿金表的男人对同事说,“两个人,斯内普先生和他的养女。”
另一个人立刻低头在长长的羊皮纸上寻找,“好的……第一片营地,管理员是罗伯茨先生。容我提醒……”
他扫了一眼斯内普和菲伊的巫师袍,“罗伯茨先生是个麻瓜。你们最好尽快换上麻瓜服装。魔法部会有专人在营地巡视,如果不知道怎么搭配衣服,可以问他们。”
可恶,出发前只顾着想丽塔·斯基特的事情了,完全忘了带麻瓜衣服。
“好的,谢谢!”菲伊朝他微笑,一通狂奔追上已经走出去的斯内普。
“我不是说别的,教授。既然那位先生能叫出你的名字,你至少应该等他说完话再离开。”
“我又不认识他。这边。”
斯内普停下来对照图纸,往沼泽深处一个小石屋走去。稍微走近一些,就能看到石头小屋的后面,有数十顶奇形怪状的帐篷已经搭起来了。他们和洛夫古德的票价位低一些,需要提前一个星期到营地,因此这里人还不多。
小屋的门口,正站着一个男人,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在营地地图上做标记。
“你是罗伯茨?”斯内普很冒犯地问道。
罗伯茨先生困惑地打量着两个人的装扮。
“是的,我是。怎么了?你们也预定了吗?”
“没错,罗伯茨先生。”菲伊赶紧接过话茬,“我是菲伊。他是我的,呃,爸爸。西弗勒斯·斯内普。我们应该几天前登记了信息的。”
“我看看……啊,找到了。要住八天,对不对?真够久的。不如在这边……这里。离取水点近一些。或者这里,稍微远点,但胜在安静——”
“安静一点的地方吧。”菲伊站到了斯内普教授的前面,以防他突然掏出金加隆。
“现在付钱可以吗?好的……”
她从巫师袍宽大的口袋里翻出一堆东西,包括一把花纹各异的纽扣(卢娜用白唇蜗牛创造性变出来的小东西),一份折成小块的《预言家日报》(菲伊用手掌把会动的照片挡住了),以及一条还在睡觉的好养活。
好养活很生气地咬了她一口,罗伯茨先生惊叫起来。
“蛇……蛇!”
“不要紧的,罗伯茨先生。我来的路上抓到的,没有毒。”菲伊焦头烂额地解释道。她最后从口袋深处摸出一卷圆柱状物体,那是用绳子捆在一起的一卷麻瓜纸币。
“我几乎要以为你们也数不清纸币了。”
罗伯茨短短地笑了一声,听起来更像打了个嗝。“最近这边怪人挺多……你明白吗?虽然这么说不好……但晚上请多注意你女儿的安全,斯内普先生。”
“你哪来的麻瓜纸币?”走远之后,斯内普问。
“去年开学,我自己在破釜酒吧。本来打算坐地铁去车站,还好韦斯莱一家带我一起了。古灵阁兑换钱币太麻烦,我干脆多兑了点。”
菲伊把剩下的纸币卷好,重新扔回无底洞一般的大口袋。
“我爱死有很大口袋的衣服了,简直是人类智慧最伟大的结晶——说起来,我们是不是等会儿要换上麻瓜衣服?”
偷偷用魔法把帐篷搭起来后,经过无数轮争吵、辩论和妥协,魔药教授终于勉强同意把黑袍子换成了一件麻瓜款式的黑色风衣。
为示众生平等,在推着小车的小贩那里,斯内普反手给菲伊挑了一件老鼠皮一样丑陋的卡其色背带短裤。
“不行,教授。”菲伊坚决拒绝,“不是我输不起,而是如果我穿这个出门,你会被指控为虐待儿童。”
“How?”
菲伊拽着教授往旁边走了几步,把身上长裤挽到膝盖之上,露出几条狰狞的疤痕。
“当然是这些了。肉芽组织经改建成熟形成的瘢痕……胳膊上也有一点,所以我没在学校穿过短袖。”
斯内普挥了挥魔杖,那条奇丑无比的背带裤自己飘回了小车里。“怎么弄的?”
“不太记得了。”菲伊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在街上流浪,什么事都能发生。”
是她穿越之前,就存在于这具身体上的陈年旧疤。
“你本可以早点告诉我。”斯内普说。
“我只是觉得没有必要。它们现在又不疼——最多最多,只是尽量别穿短袖短裤。霍格沃茨的夏天,我还不至于热死。”
“再说了,等我学会愈合如初,这些都能去掉。”
“是吗?我从不知道愈合如初还有这种作用。”斯内普讥笑道。
“如果你学会向人求助,就会知道,巴波块茎的汁液经过处理后能淡化疤痕,而我办公室恰好有相当大一瓶。”
说话间,小贩热情地又给斯内普拿了一身最简单的衬衫配牛仔裤。
“好吧,那就这个。”斯内普随口道。
两件衣服自动飘到菲伊身前,比划着大小长度。瘦瘦的老巫师做贼一样伸出魔杖,低声念了句咒语,过长的裤腿就被无形的剪刀裁断,留下毛毛糙糙的边。
“大衣,衬衫和裤子……一共十个加隆。”小贩慢吞吞地把衣服团起来,往菲伊手里塞,
“十个?你还不如去抢!”菲伊愤怒地把裤子的毛边翻出来,“就这样,你要我们十个加隆?”
“那九加隆。全营地只有我会帮忙搭配衣服。”
审美也不怎么样,菲伊臭着脸想。大衣能看,全靠斯内普教授自己是衣架子。
“七个加隆。不能比一根新魔杖再贵了。要卖卖,不卖走人。”
“何况裤子还裁成这样!”
小贩佝偻着背,骂了一句与梅林相关的脏话,最终还是接受了跳楼式砍价。收了钱,仿佛害怕菲伊再要回去一样,“噗”地一下幻影移行消失了。
“凶猛好斗。”斯内普最后道。
“托您的福。”菲伊朝他龇了龇牙。
……
洛夫古德先生在第二天一大早到了,把帐篷搭在了他们旁边。所以天刚亮,卢娜就把手掌贴在帐篷门边,去学沼泽地清晨一种不知名小鸟的叫声。
稚拙的鸟叫没有把菲伊叫醒,却把斯内普吵醒了。教授不堪其扰,平生第一次敲门叫人起床——在蜘蛛尾巷,菲伊的作息全靠她自己的闹钟。
“你知道的,卢娜,帐篷被施了无痕延展咒。我在房间里面,离门口还远呢。”菲伊揉着眼睛道。“你再叫下去,斯内普教授会砍掉你的头——或者咱俩的一起砍掉。”
“我知道,但这很好玩。”卢娜说。“你不可能凭空变出来空间。无痕延展咒其实是把我们的屋子暂时借过来,放在了帐篷里——我能进来看看吗?”
……当然不能。
斯内普无情教授拒绝了一个孩子的好奇心,但塞给了她们一本书,作为消遣。他像驱赶两只小猫一样,把两个姑娘轰出门,于是她们只能回到卢娜的帐篷。
“所以是真的吗?”她们掀开帐篷门帘时,卢娜问,“《预言家日报》上的。斯内普教授真的和你吵架,还把你扔在山上?”
“当然是假的。我愿用好养活起誓,丽塔·斯基特从来写不出好话。”菲伊伸手拨过帘子上悬挂的亚马逊酒椰标本,那些透明的细线发出古怪的嗡嗡声。
“那天坩埚忘了熄火,所以教授才着急赶回去。”
“我就知道!”卢娜很高兴地喊,“爸爸,我能带菲伊上楼看看吗?我要给她看新一期杂志!”
帘子落下了。
菲伊保证,她站在有史以来,个人装修风格最强烈的房子里。连斯内普的监狱风装修都比不上这顶帐篷给她的冲击力。
帐篷里不大,却很高,像个薯片筒。一楼是厨房,墙壁是标准的圆柱,所有东西都做成了弧形,用以与墙壁贴合;四处都是过分鲜艳的彩绘,好像阳光偏爱这一隅,折射出了万千零落光影。
那些彩绘并非抽象的色块,而是纤毫毕现、栩栩如生的花卉、昆虫和鸟类。这样的风格有种奇怪的割裂感——
无疑是非常、非常浓烈的情感宣泄,却带着厚重的真实和理智。当清晨的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时,整间屋子被点亮,陷入生机勃勃和寂静无声的矛盾之中。
菲伊几乎能想象出洛夫古德父女一起创造这些画的场景。他们平等又自由地爱着所有这些灿烂的东西……
有点像教堂彩绘的玻璃窗。
菲伊简直不能描述她的触动。她太喜欢这里了。
正中间有个旋转铸铁楼梯,通向二层和三层;每一层的房间都建成了古怪的圆环形状,奇妙又可爱,但肯定不是空间利用率最高的建筑模式——说实话,谁会把楼梯建在房子正中间?
“哦,楼上有个老式印刷机。确实闹腾……对吧?”谢诺菲留斯在突然响起的轰隆声中说,“如果感兴趣,可以让卢娜带你去看看。来点茶?”
戈迪根茶。
杯子里的东西呈现出迷幻的、清澈的淡紫色。就算是刻板印象——也再没有什么东西,能比它更像童话故事里坏女巫的毒药。
然而两个洛夫古德的殷殷目光像火炬一样,菲伊无法拒绝,只能眼一闭心一横喝了一口。
“味道如何?”
葛根、蒲公英、白蒿、酸枣、荷叶和糯米的混合物。菲伊咂了咂嘴,居然从后味品出一点清甜。“说真的,我觉得很好喝。”她吃惊地回复,“我说真的。”
“哪里也买不到这个啦。”卢娜骄傲地说,“我们自己做的。事实上,最开始,我只是想用戈迪根拦大嘴彩球鱼。”
印刷机似乎完成了一批工作,有什么东西“扑通”落在了地上。菲伊往上面看,在这个“薯片筒”的最高处,第三层有个开着门的半环形房间,正在清晨的阳光中,闪出灼人的金色。
好像整面墙都被金色颜料填满了一样。
“卢娜,最高处那个,是你的房间吗?”
“啊,是我的……”她躲闪地转过眼,拽着菲伊往楼上跑。“不过我们就只在二楼……我有一盒子标本,可以给你看。”
哦可爱的卢娜。她藏不住一点点秘密。
菲伊慢悠悠踩过铸铁楼梯,耐心研究着错综复杂的扶手雕花。卢娜先迅速冲上三楼,关上了自己卧室的门,才挂着一点红晕,回到二层翻找起来。
“我从没见过你脸红。”菲伊坏心眼地打趣道。
卢娜从一大堆废纸里钻出来,眼睛瞪得大大的,看起来有点吃惊。“我当然会。我是个人啊。”
她又钻回去了,在线条随性而凌乱的废稿中忙忙碌碌寻宝藏。以印刷机为圆心,无数纸张和拥有鲜艳封面的杂志堆得比两个孩子还高,很难想象每本书的受力分析。魔法印刷机像喷射子弹一样吐出一本本薄薄的小册子,它们到处乱飞,随机落在任意一座书山上。
高高的天花板上垂吊下来精致的动物模型,它们一刻不停地拍打翅膀、打磨爪子,或者活动着细木条固定的嘴巴。一只独角兽被飞出来的杂志打到,浑身的骨头架子都开始颤抖。
“大部分是麻瓜世界也有的植物。像魔法植物那些……你知道的,它们都不好保存。”卢娜最后从杂物山中拖出来一个上了锁的小木箱。
“狐尾椰,火索藤,枫香,光海红豆……啊,还有这个。我喜欢这个。”
是一个掌心大小、辐辏对称,像小南瓜一样的坚硬果实。轻轻一晃,里面的种子哗哗作响。
“我知道它的中文名字。好像是‘响盒子’。”菲伊遗憾地检索到了她无用的知识储备,“但我不知道英语里怎么说。”
响盒子是热带和亚热带的一种树,浑身上下都是刺,还有毒,当地人似乎叫它“猴不爬”。就连它的果实,也就是卢娜拿着的东西,在彻底成熟、足够干燥时也会炸开,把“生人勿近”诠释到了极致。
“Hura crepitans. ”卢娜捧着响盒子,像捧着精美脆弱的玉器。“你会说中文!中文的发音听起来很神奇,你不觉得吗?”
她们头顶的模型动物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有一群看不出种类的鸟忽然呼呼啦啦起飞,悬吊的绳子纠缠在一起。洛夫古德先生笑呵呵出现在楼梯口。
“我以为你们在研究印刷机。响盒子……你最近喷水了吗?”
“对哦。”卢娜平静地说,“我现在就放回去——”
砰!
在接触箱子的一瞬间,响盒子像个炮仗一样炸开了,种子和果实碎片四散飞溅。三个人都吓了一跳,但随后,卢娜和谢诺菲留斯上气不接下气地笑了起来。
“我就知道——!”
“它也确实放得够久了,爸爸!”
太可爱了,菲伊想。她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但最后也笑到直不起腰——在新一期《唱唱反调》飞出来,打中她的额头后更是如此。
《头条:丽塔·斯基特疑似非法阿尼马格斯,恐能变形为骚扰虻入侵脑袋……》
《魁地奇球队吉祥物:危险、阴谋与可能性……》
洛夫古德家超绝松弛感!
*瘢痕组织、肉芽组织:肉芽组织(granulation tissue):由新生壁薄的毛细血管以及增生的成纤维细胞构成,并伴有炎细胞浸润,肉眼表现为鲜红色,颗粒状,柔软湿润。瘢痕(scar)组织是指肉芽组织经改建成熟形成的成纤维结缔组织。皮肤的创伤愈合大致过程为:伤口早期变化,伤口收缩,肉芽组织增生和瘢痕形成,表皮及其他组织再生四个步骤。成熟瘢痕组织含大量胶原纤维,纤维细胞较少,组织内血管较少,大体上局部呈收缩状态且颜色苍白。所以肉眼看,瘢痕一般和周围皮肤颜色质地都不太一样。瘢痕可以一定程度上随时间缩小软化。
*亚马逊酒椰,狐尾椰,火索藤,枫香,光海红豆,响盒子:植物的名字。标本很好看。感觉卢娜既然会喜欢飞艇李,也会喜欢这些东西吧。
(以上仅供参考)
超喜欢魁地奇世界杯这一段的热闹景象,所以日常写得多了一点嘿嘿。(穿风衣的教授帅!)明天开学前最后加更,以后就恢复周更啦。周更在周六下午六点后;如果有加更,在周三下午六点后。不祝各位开学快乐了(也不会有人快乐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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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卢娜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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