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平从霍格沃茨离开之后，带着他的皮箱回到了格里莫广场12号——这是邓布利多交代的。

短促而有力的敲门声后，克利切打开了布莱克老宅的大门。不过不同于以往的是，他弓着腰垂下了脑袋，不时用眼睛瞟向身后，表现得十分警惕。

“怎么了？克利切。”卢平主动发问，抬起手来把箱子交给了他，随后便发现了入户长廊墙壁上挂着的沃尔布加·布莱克太太的画像被一块黑布盖了起来——显然克利切不敢做出这么僭越的举动。

“是我干的。”小天狼星的声音在长廊的另一端响起。

“我就知道！我的老伙计。”卢平闻声看向他，带着激动的心情朝他快步走去。

他们仔细观察着彼此脸上被岁月留下的沟壑，然后不约而同地勾起嘴角，像在尖叫棚屋里一样拥抱在一起。

克利切就呆呆地站在一旁，睁圆了眼睛低头看着地板，似有不快但却不敢发作。

这一幕恰好被正转过身准备和卢平一起朝二楼走去的小天狼星看在了眼里，“克利切！”小天狼星厉声说道，目光却没打算停留在一只肮脏的家养小精灵身上，他不想毁了自己难得的好兴致，“去把五楼的地擦一遍。”

“克利切记得昨天晚上已经把五楼的地板擦得一尘不染，克利切认为作为主人的爱得莱德小姐不会让克利切今天再擦一遍。”克利切声音尖细，语速极快。在他心里，小天狼星·布莱克是被布莱克家族驱逐的异类。

但这些没有意义的反抗在小天狼星眼中只是家养小精灵愚蠢的把戏，“别让我说第二遍。”他说完就没再回头，根本不给克利切任何反驳的机会。

小天狼星和卢平在二楼的客厅坐下，他们彼此间有好多想说的话呼之欲出。

“我被关在弗利维办公室的时候，邓布利多来找我谈了话……”小天狼星回忆起前一天晚上的事情，“他告诉我——我很震惊真的，爱得莱德从圣诞节开始就知道我是清白的了。”

“她真的很聪明。”有时候卢平也不清楚自己想要隐瞒的事情是不是早就暴露在了爱得莱德的面前，不过爱得莱德很懂得分寸，她时常在适合的时间才会承认自己已经了解了一切。

“真不敢想象，刚进阿兹卡班的时候沃尔布加曾经带着还在襁褓里的她来探视过我一次。那时候她还是个小娃娃，肉乎乎的小手隔着玻璃朝我不停地挥来挥去。我看到了她的蓝眼睛，像大海一样，和她妈妈……”小天狼星的声音逐渐变小，甚至有点哽咽，“你瞧她，和唐娜简直一模一样。”

去年暑假里他就是变成黑狗躲在草丛后面望着爱得莱德不肯离开，当他看到那张和自己颇为相似的脸配上心爱之人的神态，不用怀疑就知道这是他们的孩子。

“我们认为她长得更像你一些，黑头发白皮肤——和你一样长相惊艳。”卢平很多时候都能在爱得莱德的身上看到小天狼星的影子，所以之前就算再不愿意提起这个他以为的背叛者，也在不经意间就提及了。

“不。”小天狼星摇着头，“她的眼睛……还有，举手投足间……”爱得莱德的长相确实彰显着布莱克家族一贯的清秀冷峻，但却比其他布莱克高傲的面庞更多了一分沉静。她总是冷静地观察着每人每物，不放过任何细枝末节，眼底是那么清澈，似乎没有什么能将它们蒙蔽，就像唐娜一样。这让他回忆起了一些陈年往事。

唐娜·怀特和他初遇在他第一次踏上霍格沃茨特快的那一天。那时候唐娜留着茶色的齐肩短发，一双海蓝色的眼睛，脸上总是挂着笑容。她并不怯于和素未谋面的同学们交流，身边很快就围了一群和他们一样同样是新生的孩子们。老实说，小天狼星对她的第一印象还不错。

可这样的好印象却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唐娜是和莉莉·伊万斯、西弗勒斯·斯内普一起出现的。火车行驶的过程中，小天狼星和唐娜青梅竹马的朋友西弗勒斯·斯内普起了争执，这让她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觉得小天狼星是个自大的傻瓜。

分院仪式时，她被分到了拉文克劳，小天狼星说那很适合她——因为她是一个自以为很聪明的笨蛋。几乎就是从那时起，他们的命运就被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

唐娜喜欢一切富有智慧的人和物，不放过任何能够接触到新鲜事物的机会，这使她成为老师们爱戴的对象。她的人缘也好得出奇，找到和不同人相处的方法对她来说似乎易如反掌。可是她唯独讨厌小天狼星，认为他是稀世罕见的“蠢货”。

直到有一天，她撞破了小天狼星的恶作剧——一个“精妙无比”的恶作剧。

或许是她看到了小天狼星的天赋异禀，又或许是出于别的原因，她最终选择了加入他们。

小天狼星还记得他们一起去草药学教室偷药材，记得他们一起研究肿胀药水，记得他们一起骑着扫帚夜游霍格沃茨……他带着她做了所有理智的拉文克劳不该做的事。

唐娜爱上了疯狂的小天狼星，小天狼星也爱上了聪明过人的唐娜——顽皮鬼和优等生的恋爱。就连布莱克这个姓氏对小天狼星来说都变得不再那么讨厌了——黑与白，命运般的相配。

直到他们十六岁那年，小天狼星告诉父母他将会娶一位混血巫师，和坚决反对的母亲沃尔布加大吵一架，离开了家，从此被布莱克除名。

小天狼星不会因为家庭放弃他的爱人，他们一直在一起，直到毕业，一起加入了邓布利多的阵营。没过多久，他们有了爱得莱德，本来应该是走向幸福美满的童话剧情，却止步在了这里。

“你一直没告诉我唐娜为什么离开？”卢平有自己的猜想，或许爱得莱德出生的时候，小天狼星就已经开始怀疑他是叛徒了，所以甚至没有告诉过他这件事的真相。

“为了钱。”小天狼星的伤感在这一刻回归了现实，“她收了沃尔布加给的一大笔钱。我不明白，钱为什么比我们的孩子还要重要。你可能没法理解，我原本也没法理解，以为把一个只见过几分钟的孩子交给别人抚养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但那一天，沃尔布加把爱得莱德从我手中夺走的时候……”他举起双臂悬在半空中，好像还能回忆起那时手中的触感。

“我多想看着她长大……”小天狼星抿着嘴唇，“然后我和唐娜吵了一架，她离开了，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见过她。”

“没有人能找到她，我们都不知道她去哪儿了。”卢平和波特不是没找过，只是没告诉小天狼星罢了。可是直到小天狼星入狱、直到沃尔布加去世，唐娜再也没有出现过。所以卢平才会出现在沃尔布加的葬礼上，尽管没有任何人邀请他。

“是我的错，我应该考虑到一位刚刚离开孩子的母亲会更加难以接受这件事……”话虽如此，但如果他们不吵那一架，就不是小天狼星的作风了。“我很感谢你，莱姆斯。”小天狼星继续说，“你一直帮我照顾爱得莱德……当我看到她穿着蓝色帽领的校袍，我就明白了，这一定是你的功劳，才避免了她走上布莱克家的老路。”

卢平摇摇头，叹了口气回答道，“不！爱得莱德和你一样厌恶纯血统至上的观点，这样的想法在我刚接触她时就已经在她心里根深蒂固了。她一直比同龄的孩子成熟很多，也更加善于思考，至少在我认识她以前就是这样了。或许是遗传唐娜的特性，也或许是……”

卢平犹豫了一下才继续说了下去，“也或许是沃尔布加在她的童年里种下了什么阴霾。”他一直有这样一个猜想，“她几乎不和我说她的童年，也好像没什么真正令她开心的事情……所以即使聪敏过人，她也没办法召唤出守护神——我认为她是有能力召唤出的。”

卢平可以看见小天狼星攥紧了的拳头，他一定在怨恨这个家毁掉了太多他认为美好的东西。“那你要告诉爱得莱德真相吗？告诉她你是她的亲生父亲？”

“我怎么敢开口……”小天狼星垂下了头，“现在告诉她，我们所有人都骗了她，她的父母为了钱而遗弃了她……”他紧皱着眉头，眼睛有些湿润了，“更何况……我还是戴罪之身……”如果有朝一日他沉冤得雪，或许还有机会，现在告诉她就只会给她带来负担。

“可我们都知道你是无辜的，她也相信你。”卢平希望能看到那一天，他知道爱得莱德不会排斥多一个家人。

“我始终难以过我自己这一关……我抛弃了她……我没有尽到任何父亲的责任……”他双手抱拳抵在自己的额头上，声音逐渐变低。那时候他才二十岁，心智还不成熟，不明白做父亲需要负担多少责任。可是这十二年让他思考了太多太多。

“你们有的是时间呢。”卢平搂住了小天狼星的肩膀以示安慰——他理解小天狼星，也尊重小天狼星的选择，“好了，说些开心的吧。爱得莱德真的很能干，她正在通过自己的手腕在这个魔法世界打牢根基。

起初，她没有选择斯莱特林这件事被一些纯血统信仰者认为是离经叛道的行为，她因此受了不少欺负。可她一点也不比你差——我是说在反击方面。

她开始经营布莱克家族给她留下来的遗产。在魔法部培养支持布莱克家的职员，投资一些尚不出名的作家……”特别是经过这一年，卢平看到了爱得莱德在霍格沃茨的处事风格，他再也不担心爱得莱德会是被人欺负的那一方了，“然后那些权贵不得不把这个小小的继承人放在眼里，因此她收获了一些尊重。”

“她连反击都做得如此理性。”小天狼星对这些并不是完全不知情，他潜伏在霍格沃茨时偶尔还能听到一些传闻，“我知道马尔福家的那个小子总欺负爱得莱德，要是我，我就当众把他扔进黑湖里喂水怪——至少也让他出点丑。”

“可她也有不理性的时候，你听说了吗？就在这学年，她在学校礼堂对帕金森家的女孩施了无声无息咒。不像有些人背后放冷箭，爱得莱德的反击坦坦荡荡。”这让卢平想起很多他们以前做过的事情，更重要的是，他真的把爱得莱德放在很重要的位置去一直关注着。

“莱姆斯……”小天狼星拍了拍卢平的肩膀，“真的感谢你，你就像她的教父一样——如果你愿意的话，我觉得……”

“得了吧。”卢平笑了起来，“我一直把她当作女儿一般对待，不过这些年来，可不只有我照顾她，她也照顾着我……她给了我第一份稳定的工作，支付我工资。而且她一直知道我是狼人，这对我来说……”卢平顿了顿，然后郑重地说道，“意义非凡！”在将近十年的时光中，他们互相扶持着。

“我在阿兹卡班的时候，一直十分挂念爱得莱德和唐娜。我笃定如果有机会离开那里，我想回到她们身边。或许正是因为这种信念，我熬过了很多次濒临崩溃的时刻，能够奇迹般地游过那片海……我想找到唐娜，但我现在仍然不算是自由之身……”破碎了的家庭还没到重新团圆的时刻，“如果我们一家能够团聚，到那天，我会告诉爱得莱德一切。”

“会有那一天的！”卢平相信，他们终会走向光辉灿烂的明天。

他们还聊了许多往事，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在霍格沃茨上学的时光。两个人的眼睛里都闪烁着光芒，神采奕奕。他们一起在这里等爱得莱德回家，等到霍格沃茨放假的那一天，小天狼星的状态已经恢复了许多。

“等会儿我去国王十字车站接她回来。”卢平穿上他的长袍。

小天狼星换上了一套精致的衣服，他今天看上去精神多了，白净的衬衫、笔挺的西服，衬托出他高贵的气质。就算是这样，他还是面对镜子不停地调整着，“这样可以吗？”镜中的那张脸还像往日那般俊美，只是两颊的凹陷显得苍老了一些。

“放心吧，唯独是你这张脸，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人讨厌的。”卢平玩笑着说道，小天狼星的样貌是他们之中最出挑的。

“这话很耳熟，好像以前唐娜一边说着一边给过我一耳光。”小天狼星很容易就能回想起过去的事，那些记忆对他来说就像是在昨天。

“然后你捂着发肿的脸跟我和詹姆抱怨说，‘这该死的新造型让我走在路上又平白被许多女生问候了。’”卢平咧着嘴笑了起来，“别这么紧张，你们又不是第一次见面。”

小天狼星仍然对着镜子，好像对自己的领结怎么都不满意，“待会你先别告诉她，我想看看她的反应。”

卢平一边答应着他，一边走出了这栋大宅。他确实没露出任何破绽，否则爱得莱德也不会在看见小天狼星的那一刻愣在了原地。她也不清楚自己心里是惊喜多一些，还是庆幸多一些。只是下意识地笑了笑，好像那天晚上经历的一切都变得值得了。

真是奇妙，明明是第二次见面，她为何却对眼前的小天狼星没有丝毫防备？

或许是听过了他的经历吧，爱得莱德在心里这么告诉自己。她不认为有毅力游过那片海来到她身边的人会做出伤害她的事。

小天狼星对着她挑了挑眉，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你说你不介意多一个家人。”他稍微有些局促，双手不知道安放在哪里，一直忙个不停，等待着爱得莱德开口。

“你……”爱得莱德歪着头走近小天狼星，“把脸洗干净之后还挺帅的嘛。”

卢平没忍住笑出了声。一瞬间小天狼星也开始觉得自己之前的紧张是多余的了。他释怀般地松了口气，在心里庆幸没被排斥。

“你把沃尔布加的画像给……”爱得莱德很快也发现了长廊不太寻常的宁静，“不过这样挺好的，真的。”她早就厌烦了每次卢平来的时候不停叫骂的祖母，那套让她耳朵都快起茧子的说辞并不是爱得莱德认可的。

他们一起来到餐厅时，克利切已经准备好了一桌子丰盛的佳肴。他频频用余光瞟着爱得莱德，像是在期待什么，却又不敢多说一句。

入座的位置其实还有些讲头，爱得莱德不管和他们两个中的谁坐在一边，都担心另外那个会在心里感到疏远。所以最终他们三个人各自坐在一边，爱得莱德坐在家主的位子上。

“小姐。”克利切在爱得莱德入座之后才敢走上前来，“我想问一个不该问的问题。”他怯懦地低着头，不敢看小天狼星。

“这里不是你该问问题的地方。”小天狼星知道克利切想说什么。

爱得莱德能看出来他们是对立的，轻声对小天狼星说，“没关系，不用对克利切太过严厉。”她并不想对克利切过分苛刻，毕竟这些年来克利切也算尽忠职守，若不是他帮忙，许多事爱得莱德一个人是做不成的。

小天狼星没有说话，只是摊了摊手。

“好了，你说吧。”爱得莱德低下头来问克利切，想看看他的表情。

“我想问，布莱克家的家主现在是谁？小天狼星少爷为什么会回来？”克利切终于鼓起了勇气。

这个问题问得好，小天狼星毕竟是爱得莱德的长辈，所以她也不能随意去定夺这件事。她只看向小天狼星，等他先开口。

“我是个被除名了的人。”小天狼星摇着头，“况且我也不稀罕布莱克家族的一切，你可能不知道……”

“你是布莱克家族唯一一个格兰芬多。”爱得莱德顺着他的话说。

“对，所以家族这些……”小天狼星皱了皱眉，“还是别把这些麻烦交给我了。”他从没想过接手这一切，以前没有，现在也依然没有。

“好吧。”爱得莱德抿着嘴点了点头，稍作思考之后才开口对克利切说，“克利切，我想我可以定夺这个房子里所有人的去留，对吗？我同意小天狼星·布莱克回来，住在这栋房子里，支配这栋房子里所有的物件，并且要求你对这件事保密，你能做到吗？”

“小姐，你这么做是在玷污布莱克家族，弃族训于不顾！”克利切始终不认可小天狼星，他咬牙切齿地瞪着小天狼星坐的位置。

“我知道布莱克家族是什么样子的。”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如果小姐用家主的权利命令克利切……”克利切收敛住他的态度，压低声音，仿佛连鼻息也一并收敛住了。

“我用家主的权利命令你，克利切，遵从小天狼星·布莱克的所有指令。”爱得莱德一字一句郑重地说。

听了爱得莱德的话，克利切再也无话可说，只能怯生生地退了下去。

晚餐之后卢平便离开了，他想给这两位布莱克留一些单独相处的机会，并承诺这个月的满月之前会来格里莫广场12号取爱得莱德亲自熬制的狼毒药剂。小天狼星和爱得莱德一起把卢平送到门口，从这一刻起，新生活好像才刚刚向他们招手。

等我完结了《冠冕》之后，会开亲世代的文，到时候欢迎大家去捧场哇

其实唐娜·怀特这个名字，一开始选怀特做姓氏只是因为怀特是英国常有的麻瓜姓氏，结果后来突然想起来White是白色，和Black太配了，这简直就是缘分呜呜呜

【公告】2024.06.09修改了本章节，增加了莱姆斯与小天狼星的对话细节，修改了爱得莱德与克利切的对话细节，完善了语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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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黑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