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忍冬

雪水顺着霍格沃茨塔楼的石缝渗进袍角时,德拉科正用龙血墨水在《高级魔药制作》空白页勾勒女孩平安扣的模样,他反复起笔顿笔,回过神来才发现图画旁写满了歪歪扭扭的“霁”字。桃金娘在隔壁抽水马桶里哭泣的声音突然变得刺耳——每当黑魔标记发作,他的听觉就会敏锐得可怕。

"完成的怎么样了?"潘西·帕金森踢开有求必应屋的门,腐烂枯木的气息扑面而来。她手里端着精致的银色餐盘,声音甜得发腻,"妈妈让我送无花果馅饼。你最近总是不见人影,布雷斯怀疑你在这藏了一个愚蠢的媚娃。"

她故意将“愚蠢”这个字眼咬的很重,视线有意无意瞥过德拉科腰间别着的银色香囊。

她是在四天前上黑魔法防御课时注意到的,当德拉科急匆匆赶来教室在自己身边坐下的瞬间,微风带来一阵幽微的芳香。

"你身上有股奇怪的甜味。"她的猎犬鼻几乎贴到他颈侧,视线下移,看见他修长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攥着一个银色的布袋。

"这是翻倒巷新出的迷情剂。"他甚至都没有看向自己。

“想试试吗?”

德拉科的声音淹没在敲响的钟声里。

直到去图书馆查资料,她才知道这个小小的袋子叫香囊,上面绣着的复杂而又流畅的花纹叫苏式刺绣,来自东方的中国。一开始香囊只挂在德拉科的小包上,渐渐地转移到了口袋里,再然后就被他别在腰间,日日晃着潘西帕金森的眼睛。

“嘿。”德拉科迅速合上书本站起身,从袖口掏出一卷羊皮纸丢给潘西,上面用隽秀的花体字写着密密麻麻的知识点:"告诉布雷斯,与其操心我的私生活,不如想想怎么通过魔药考试。如果他再把狐猸子黏液和非洲树蛇皮搞混,我就把他喂给炸尾螺。"

钟楼传来宵禁钟声时,德拉科摸出衬衫口袋里的伊顿校徽,冰冷的触感刺得他指尖微微一颤。他想起维洛妮卡,或者说林霁,在午后的校园走廊里送给自己香囊的样子。几缕黑发遮住了眼眸,她的声音有些磕巴,耳尖就像被晚霞亲吻过一样染上可笑的微红。

“你最近好像很疲惫。所以我....我做了这个香囊,里面放的是忍冬花,应该可以帮助你安神。”

她飞快的将香囊塞在自己手中,呼吸掠过颈侧的酥麻感停留在肌肤上。香囊材质细腻,与他平日里接触的冰冷魔杖质感截然不同。忍冬花那清幽又带点甜意的香气,丝丝缕缕地从他指缝间钻出来,隐隐约约包围住他整个人。这股味道,没有魔法药剂刺鼻的冲劲,温柔得不像话。

“谢谢。”

他握紧了香囊,眼神里流出难得一见的柔和。

作为回报,德拉科答应教维洛妮卡一些小的魔咒。用他的话来说,马尔福从不欠人人情。查特豪斯废弃玫瑰园的铸铁围栏结着冰棱,德拉科用龙皮靴尖碾碎一片霜冻的玫瑰花瓣。维洛妮卡呼出的白气在暮色中消散:"你确定他们不会注意这里?"

"麻瓜的眼睛就像被施了永久混淆咒的嗅嗅。"他抽出山楂木魔杖划过生锈的园门,扭曲攀附着铁门的藤蔓立刻向四处爬开。他将魔杖递来,杖尖戳了戳她手背冻红的关节,"握紧,除非你想让手指像浆果一样炸开。"

维洛妮卡模仿他的姿势举起魔杖,当她的手腕第三次下垂时,他突然从背后扣住她的小臂,雪松香混着忍冬花的气息笼罩下来。

"荧光闪烁不是中文书法。"他讥讽着调整她拇指的角度,"不需要你翘起指尖。"魔杖突然迸发的银光惊起灌木丛里的乌鸦,维洛妮卡踉跄着后退,踩碎了结冰的水仙花球茎。

德拉科嗤笑着用修复咒复原花茎,破碎的冰晶像是时光回溯一般慢慢腾空:"救世主教韦斯莱守护神咒时都没这么狼狈。"他突然僵住——这个比喻暴露了太多关于霍格沃茨的记忆。

“再来。"维洛妮卡抹掉鼻尖的霜。

“Lumos.”

魔杖在空中划出弧线,这一次微弱的白光亮起,照亮了德拉科袖口渗血的绷带。他迅速拉上衣袖遮掩,却没想到光芒触发了平安扣的共鸣——翡翠的荧绿将白光染成东方拂晓的青色。

"停下!"德拉科突然掐灭光芒,哼着小曲的校工正提着扫帚经过围栏。他抓着她的手腕按在结霜的雕像上,两人交叠的呼吸在石面凝成冰花。

"这就是现在的魔法世界,"他略带自嘲似得扬起嘴角,压低的声音像在打磨一把淬毒匕首,"连绽放微光都要躲在阴影里。"

“那这个呢?”

维洛妮卡突然翻转手腕,用魔杖顶端抵住他的喉结。残存的荧光在他们彼此的瞳孔里明明灭灭,闪烁在他金色的发梢上。德拉科猛然扯过她的围巾罩住两人头顶,在苏格兰粗呢与东方丝绸交织的黑暗里,八个月来第一个真心的笑闷在胸腔:

"你会成为一位格兰芬多。"

“我可没这个机会。”

远处钟声敲响晚餐铃,最后一丝荧光消逝时,他恍惚看见十一岁的自己与此刻的身影重叠——那个在车厢欺负隆巴顿的男孩,此刻轻柔的抬手替女孩拂去眼睫的雪绒。

消失柜的霉斑疯狂生长,德拉科的指节叩击着它腐朽的木纹,龙血墨水滴落处腾起一缕青烟——这已是今夜第七次尝试连通翻倒巷和霍格沃茨。他屈膝半跪,魔杖尖沿着纹路游走。纳西莎上月摔碎的手镯残片被碾成粉,混着白鲜汁液涂抹在腐蚀最严重的榫卯处。当他翻开外袍准备更深入修补破损裂痕时,苍白的指尖突然颤动——忍冬花的清香正刺激着他的神经末梢。

“德拉科。”有求必应屋被打开,扬起的灰尘以及许久未见的阳光席卷向少年。斯内普的黑袍翻涌,声音比地窖的霉菌更阴冷。他抬手示意德拉科出来,后者紧皱眉头,灰眸倒映着斯内普黑袍上反光的雪屑——他身上带着蛇类腥臊的血气。

“是,教授。”

德拉科踏出有求必应屋,却在下一秒被斯内普紧逼在墙上,魔杖直抵他跳动的颈动脉。

"情感用事,"斯内普嘶声道,一字一顿"不会有好下场。"

他知道斯内普在指什么。莉莉伊万斯,对这两个斯莱特林而言并不是个陌生的名字。德拉科的手指抠进石砖墙的缝隙,他看见斯内普袖口闪过半页《预言家日报》——那上面刊登着波特的笑容,他眉眼弯弯,黑发被风雪揉乱的模样像极了年轻时的莉莉,尤其是那双纯净的绿眸。

"黑魔王欣赏你的能力。"斯内普向后退了两步,目光依旧紧紧锁在少年瘦削的脸上,"比如,他很高兴你能找到一些遗失的东方秘术。"

少年瞳孔骤缩,沉默的点点头,但紧咬的后槽牙暴露了他最内心深处的想法与反抗。一瓶无梦酣睡剂被扔向自己,德拉科抬手接住,愣怔片刻后才发现瓶底刻着纳西莎的布莱克族徽。

"快要圣诞节了。"黑袍在石阶卷起漩涡,斯内普回头深深的看了眼德拉科,脸上的皱纹微微聚拢,向下撇着的嘴角透着些无奈与酸涩,"别让无聊的善心毁了马尔福的圣诞布丁。"

当脚步声彻底消失,德拉科紧绷的神经才骤然松懈,顺着墙壁缓缓瘫倒,大口大口喘着气。他撬开瓶塞的手在发抖,药剂里浮着槲寄生的银叶,这是霍格沃茨温室才有的改良品种。他想起母亲曾说,斯内普发明的解毒剂都带着苦杏仁味——像莉莉少女时代钟爱的麻瓜香水。莉莉,那个贯穿了斯内普一生的名字,此刻也搅乱了德拉科的心绪。

斯内普是在警告他,他不想让自己重蹈他的覆辙。

“难得啊。级长大人能这么早回来。”

布雷斯凑到刚回休息室的德拉科旁打趣道,壁炉绿焰诡谲的光影在他的侧脸跳跃摇曳。布雷斯见他没反应,懒洋洋地拨弄起金加隆,桌上银质酒壶里飘出火焰威士忌的焦香。

"你最近喝提神剂的量足够放倒一头鹰马兽。"布雷斯的眼神黏在德拉科泛青的眼下,"潘西赌你会带着黑眼圈参加圣诞舞会,我押了十加隆赌你活不到那天。"

潮湿的湖底水汽从石墙渗出。德拉科将《预言家日报》丢进壁炉,肆意的火舌慢慢吞噬头条上哈利波特的笑脸。他的指尖在沙发扶手的雕花上痉挛,笑容因为灼烧着的黑魔标记而有些扭曲。

"那你该提前给棺材铺写信,定制一副镶翡翠的——"

他突然噤声,感受到口袋内侧的水晶球正在发烫。潮湿的湖底水汽从石墙渗出,休息室的门突然被撞开,克拉布带着一身黄色的黏液跌进来。一时间整个休息室陷入诡异的沉默,然后是潘西的尖叫和众人的哄笑以及克拉布愤怒的嘶吼。

"我有些累了。"

等到布雷斯再回头看,德拉科已经消失在通往寝室的螺旋阶梯。

灯光摇曳,绿色的蛇纹帐幔映照着水晶球里迸发的涟漪——查特豪斯图书馆里,莎拉·格林正将滚烫的咖啡泼向维洛妮卡。他下意识抚上胸口。

"速速禁锢!"魔杖穿透水晶球表面,千里之外的咖啡杯突然冻结,只留下莎拉惊愕恐慌的表情。布雷斯扎比尼推门而入时,正看到他对着空气低吼:"查特豪斯的蠢货连热饮都不会拿?"

"我以为你在刻写墓志铭,"他扯开帷幔,"没想到在玩麻瓜监控把戏。"

德拉科周围浓烈的草药气息呛得他直咳嗽,床脚散落的绷带也浸着黑褐色血渍。布雷斯踢开滚到脚边的空药瓶,玻璃碎片在鞋底发出垂死的呻吟。床上面色惨白的少年左手正死死按着右臂,黑魔标记在丝绸睡衣下隆起狰狞的轮廓。水晶球突然映出维洛妮卡拿起咖啡杯的画面,女孩奋力将被子摔在莎拉头上,尖叫谩骂声撕破寝室的寂静。

"麻瓜的暴力?"布雷斯冷笑着,银链上的扎比尼家徽擦过德拉科苍白的脸颊,"她是谁?"

"无关紧要的人...."

“无关紧要的话你会天天揣一个水晶球来....”

“闭嘴。趁还能用这张漂亮脸蛋骗女巫的时候,滚去和潘西**。”

德拉科猛然挥杖,噤声咒却因体力不支在半空炸成火星。他微喘着气,閤眼将自己陷入被褥中。布雷斯扯开德拉科的睡衣,动作比解情人文胸更粗暴,幽暗的灯光下溃烂的黑魔标记暴露在潮湿的空气中,还有大大小小程度不一的伤口。

"他们到底对你做了什么...德拉科马尔福,我不管那个麻瓜女孩是谁有多重要,也不管黑魔王究竟给你了多少任务,我只知道你现在应该休息,而且是好好休息。"

布雷斯从床头柜掏出雪莉酒和纱布棉花,他蘸着酒按压伤口。剧痛让水晶球从膝头滚落,维洛妮卡的站在图书馆颤抖的身影在地毯上碎裂成十二个残影。德拉科仰头吞咽的喘息卡在喉间,他突然想起十三岁那年,布雷斯也是这样处理自己被巴克比克抓伤的手臂——那时他们还只是个斯莱特林式的孩子,不论是他们还是潘西,或者是西奥多,他们还只是他们自己。

“说真的,你现在的样子让我越来越害怕未来。我担心以后的自己也.....”

"你还有得选!"德拉科声音嘶哑得如被厉火灼烧的羊皮纸,他靠着垫子仰起身,踉跄着攥住布雷斯的手腕,墨绿被褥被带出狰狞皱褶,手越攥越紧,指甲几乎要嵌入布雷斯的皮肤。

"扎比尼的姓氏还没烂透...."

德拉科扯开领口衣襟,喉结在绷紧的颈线上滚动如困兽。他想伸手像以前那样拍一下布雷斯的脑袋,可是他太累了,已经累的抬不起手臂了。布雷斯猛的将雪莉酒瓶砸向墙壁,玻璃瞬间化作无数碎片飞溅开来,琥珀色的酒液四溅,顺着墙壁缓缓流下,混合着压抑许久后爆发的复杂情绪。

"是啊,我能选。"他掰开德拉科的手指,"比如选择看着最好的兄弟被黑魔王啃得骨头都不剩。”

布雷斯尽全力压抑着自己好不对眼前虚弱的少年吼出声,德拉科怔怔得看着眼前红了眼的布雷斯,喉间的颤音像被掐住脖子的猫头鹰,"布雷斯扎比尼,你别告诉我你要为了我哭。"

布雷斯闻言,先是一愣,紧接着嘴角微微上扬,用片刻的嗤笑替代了刚才的沉重,只是这笑里没有半分笑意,反倒像是在嘲笑命运的荒诞。他的手指突然掐住德拉科的下巴,力道大得在苍白的皮肤上留下月牙状红痕。

"为你哭?"

他用拇指碾过对方干裂的下唇。

"扎比尼家的眼泪比你消失柜里的樱桃木还值钱。"

月光穿透黑湖的幽暗,黑魔标记依然在灼烧着德拉科的皮肤和骨髓。当痛呼即将冲破牙关时,布雷斯突然松开手,转而替他整理丝绸睡衣领口。

"德拉科,"他抚平银线刺绣的蛇鳞,"我想我应该加注码了——赌你会穿着这件可笑的睡衣咽气。"

德拉科扯动嘴角想回敬句讽刺,却被胸腔突然涌上的血腥气呛得弓起脊背。布雷斯的长袍下摆扫过满地碎玻璃,却从袖口掏出一瓶白鲜香精放在他床头。

“好好睡一觉。我不希望你会让我赢这场赌注。”

他甩上门前将一个精致的徽章按进德拉科的掌心,美名其曰说是德拉科的幸运石。寝室又陷入一片寂静。门锁亮起的微光里,德拉科攥紧徽章边缘镶嵌的宝石,那是他曾在五年级时和布雷斯念叨过的,布雷斯前不久亲手从翻倒巷黑市淘来,背后还刻着Draco Malfoy的字样。

"至少有一天,我希望你能干干净净地参加我的葬礼。"

德拉科轻笑,这是他和布雷斯认识的第十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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