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汤姆在厨房炉灶旁的小木桌上对坐着，餐盘上摆着的与曾经在孤儿院中享用过的食物一般无二：两块面包、一碗炖菜、一份沙拉与一杯例汤。

不得不说玛莎的手艺的确比不上霍格沃兹里的家养小精灵，尽管芮娅有些怀念这个味道，但孤儿院里的残羹冷炙吃起来总会使她想起一系列与‘凄凉’、‘吝啬’相关的词语来。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汤姆垂着头用叉尖来回蹂-躏着沙拉碗中的菜叶，叉身上挤满了挂着酱汁的菜蒂与圣女果——他似乎在生闷气，一切恍然之间回到了他们刚认识的那会儿。

那时的汤姆·里德尔根本不像现在这会儿，只会用后脑勺看人，并且言语恶毒......好吧，她不得不承认，其实他现在也是这么个模样，只不过在她面前收敛了些。

身边熄灭没一会儿的炉炭仍散发着热气，将厨房蒸地如同炎夏一般，芮娅也没什么胃口。

她就着沙拉吃了一块面包又喝完了杯中清澈见底的例汤，便搁置了餐具悄悄瞧汤姆。

好似心灵感应一般，与此同时，汤姆也支起了脖子。

芮娅抢在汤姆前问他，“你吃饱了？”

方才，汤姆将这会儿称作‘约会’，可现下的场面着实算不上什么，她觉得该做些什么弥补一下，或许真得去外面逛逛？

汤姆挑眉，反问，“你呢？”

芮娅揉了揉肚子，尽管那儿被挡在桌面一下。

“饱了，要知道，霍格沃兹里的淑女们只吃得下半颗生菜。”

“当然，如果你也像她们一样穿着束腰、走路都需要人搀扶的话。”他的语调阴阳顿挫，颇有些讽刺。

唔，很难想象汤姆不追求这种‘美感’，巫师界似乎比麻瓜界迟滞了几个世纪，崇尚着一些古典的东西。

汤姆又道，“还想出去吗？”

看来他今天是非去翻倒巷不可了。

芮娅从靠椅上支起身子，理顺裙摆，颔首道，“去，怎么不去。”

她可以同汤姆一路，至于目的地......也完全可以不是翻倒巷。

收捡餐具，两人相携而出。

伍氏孤儿院的前院空荡荡的，科尔夫人总是刻意遵循着学校的作息时间，每当他们从霍格沃兹放假归来，科尔夫人的文法班也散了。

日光正好——伦敦上空的浓雾十分难得地消解了不少，一眼能瞧见长街的另一头，甚至是遥遥挂在石墙上的小店招牌。

即使这些年仅仅是夏天才会在此短住，芮娅依旧对四周的大小道路记忆深刻。

孤儿院左手边的长巷是她最习惯卖花的地方，小时候还为他们送过报纸...短短百米间隔，齐整的街巷被轰出一块缺口。

那位会因她假装可怜而多买上一束鲜花的保尔一家不在了，包括他们的邻居，那位养着大狗的老头。

不过，那些只剩下空荡荡框架的破房子里似乎仍有人住：芮娅瞧见空中袅袅升起的炊烟、不远的屋里似乎还有小孩玩闹嬉笑的声音。

原住民们被士兵早早驱散，拖家带口去往远方，在这种情况之下，一街之隔的伍氏孤儿院还能保持原样，真是不幸之中的万幸。

......

不过，对此，汤姆远没有芮娅那般有感触，他早早划清了与麻瓜之间的界限。这些人对他而言与马人、巨怪无二，算是同一个世界里的‘另一种’生物。

早在没进入霍格沃兹的时候，他就习惯冷眼旁观了。

漫步走过小巷，他们停在一个丁字路口。

东西横贯的街道将两边划作截然相反的两个空间，轰炸范围之外，幸免于难的商业街一如既往地繁华，将战争看做过去式。

她望着金光熠熠的天深吸了一口气，合上眼睑，阳光透过眼皮盖在眼球上，暖洋洋的，也不会刺眼。

汤姆走在大树与房屋的阴影下：看来，他为了保持那惊人的苍白也费了不少力。

少顷，芮娅侧头瞧了他一眼，上前一把勾住了他的手臂，轻声笑道：“嘿，你是哪里来的黑暗生物，那么怕太阳吗？”

汤姆下意识将空出来的手挡在头顶，遮掩着四处漫溢的阳光。

“天哪，看看，你比姑娘还要娇弱些！”芮娅伸手戳了戳他的脸颊，凑到他耳边轻声调笑道：“亏你是个巫师才能这么受姑娘欢迎，麻瓜姑娘们都喜欢看起来健硕一点儿的。”

“哼。”汤姆轻哼一声，“好在你不是没见识的麻瓜。”

“略——”

芮娅吐出舌头朝着他做了个鬼脸，随后松开他的手臂朝前一路小跑起来。

女巫皮鞋在石板上‘嗒、嗒、嗒’的响着，汤姆只得随着她加快脚步走入满是日光的路口。

此刻的行人并不多，也无人注意这里......他四下扭头瞧看，终是松了口气。

不一会儿，就是迎来了巫师们都熟悉的麻瓜街巷。

破釜酒吧还是那样肮脏、狭小，它藏在两幢高楼之间，只会吸引巫师的目光。

酒吧一旁的唱片店里放着欢快的音乐庆祝战争的胜利，而另一边的书店外挂着偌大的‘保持安静’的木牌。

如果不是破釜酒吧在中间，这两家店怕不是早就闹起来了——芮娅这么想着。

‘叮铃铃’一声脆响，拉开挂着铃铛的木门，四处骤然之间暗了下来：黑洞洞的酒馆，芮娅花了许久才缓缓适应。

几个带着高耸、尖细破帽子的老巫师仍坐在门口的小桌上，他们似乎一直都在那儿喝酒聊天。芮娅瞧不出这些脸蛋与她去年见过的有什么区别，一个个就好似门神一般。

“汤姆！雪利、请再来一杯雪利！”吧台前的大鼻子老巫婆高声叫着，显然，她已经醉得不行了。

同是‘汤姆’的酒吧老板脸上洋溢着愉悦的笑容，他挥了挥手，引着抹布擦干吧台上残留的水渍，大声答道，“好的，一杯雪利！”

芮娅下意识去看她身边的男巫，如她所料：汤姆的唇抿成了一条线，好在他没有其他的表情，径直走向垃圾箱边。

破釜酒吧的老板还没来得及向他们表示欢迎，汤姆便敲过了墙砖，拉扯着芮娅走入对角巷。

两人都没系袍子，身下的麻瓜衣服在这儿总是显得十分特别，尽管汤姆与芮娅走在鹅卵石小路的最边儿上，还是会有巫师朝他们侧目。

非开学季，摩金夫人长袍店内大多是成年女巫师，芮娅只在外略瞟了一眼。

不得不说，巫师袍子的款式永远都是那样，变化不多。真不知道那些成年巫师凭什么指指点点，难道是嫌弃他们太新潮？

芮娅深谙：对待打量的最佳方式就是不去在意。

两人不知何时又挽在了一块儿，汤姆与她并排走着，稍稍落后笑半步，由着她前行。

不远的丽痕书店外张贴了新海报，那一下就吸引了芮娅的注意，只见一行粗字标题：《神奇的阿尼玛格斯——不止是动物：我与东方桃花姑娘的四十九天恋情》

海报上是一片不见尽头的桃林，一名男巫躺在其中一棵树下假寐，忽地，桃树一阵抖动，枝叶遮掩之处落下一位身着飘飘仙衣的姑娘。

男巫被砸地一痛，最终，画面定格在他皱起的脸上，随后再次轮回。

芮娅偏着头，一路走、一路瞧着那海报上慢放的动作，微微出神：

天哪，这怕不是讲的桃花妖精的故事？

真的有巫师可以变成植物吗，那样还能被称为阿尼玛格斯么，干脆叫普兰格斯（Plangus）①算了。

芮娅忍不住顺着海报朝里看了几眼，随后，那目光便凝在丽痕书店里：只见一楼的两侧环形楼梯中间立着一个大胡子男人，他举着自己的那本《神奇的阿尼玛格斯——不止是动物：我与东方桃花姑娘的四十九天恋情》大肆宣扬吹嘘着，并高声讲述一系列在东方的见闻。

“这不就是你万圣节穿过的衣服？”汤姆顺着芮娅的眼神瞧去，他自然也看见了窗外张贴的海报，“你怎么就对这种轻飘飘的东西那么感兴趣？”

“什么叫做轻飘飘的衣服啊？”芮娅撅了撅嘴，细声道：“你不懂，东方真的有能变成植物的巫师。”

“哈，那还算什么阿尼玛格斯（Animagus）”汤姆轻笑一声，“想练习这种变形术是吧，或许你会变成一株含羞草。”他顿了顿，“这一看就只是三流小说罢了，怎么可能涉及到真正的魔法。”

关于汤姆变成赫布底里群岛黑龙、而自己只变成了一只蜥蜴这件事，芮娅并不想多谈。

奈何汤姆‘含沙射影’地将她形容成含羞草、还质疑她原本作为麻瓜时喜爱的着装、听过的神话。

芮娅撇了撇嘴，“我还真就很感兴趣。”说罢，便仰着脑袋走入了丽痕书店。

大胡子男巫面前并没有多少听众，甚至大部分挑选书籍的巫师都用上了隔音咒。

她打量完四周，回头一瞧，却不见汤姆的身影——无论是书店内亦或是店外的鹅卵石小巷。

①杜撰，仿罗琳编造的阿尼玛格斯。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6章 Horcru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