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总部却发现布莱克已经搬走,斯内普不由产生了类似一脚踏空的感觉。他很快得知布莱克暂住猪头酒吧楼上的客房,那人倒没特地瞒着其他人,只是也没人觉得有必要特地告诉斯内普。克利切仍然骂骂咧咧地在空屋里游荡,斯内普对这企图故意害死社员的小精灵没多少同情,但也觉得或许砍掉它的头粘到墙上对它要仁慈些。
收到波特的警告前来确认布莱克安危时,斯内普有点吓了一跳。布莱克此前状态也称不上好,自去年十月后,斯内普总能从他身上闻(尝)到酒气,不时还有弗莱奇抽的那种烟味。根源毫无疑问是受困且无能为力的处境,但这些东西也正实实在在地毁坏他的身体,布莱克时常恶心乏力,情绪变得更阴晴不定。指出这些变化的做法显然不受欢迎,经过几番争吵,斯内普去得越来越少,把波特赶出办公室后,他就再没找过布莱克。那人一定会没完没了地逼迫他继续那些无用的课程,尽管是波特下定了决心不想从斯内普这里学到任何东西。
然而他并没预期要看到布莱克会在短时间内增加数十磅体重,这极大减损了布莱克的英俊和敏捷,斯内普第一反应便是决不能让布莱克以这种状态参加战斗。他在总部多停留了一阵,对布莱克陈述事实:一个腆着啤酒肚、行动迟缓的战士只会害死自己,帮不了任何人。斯内普多少有些激怒对方主动攻击的意思,准备把布莱克打昏,但真正出乎他意料的是,布莱克同意留下。
“我留在这里就非得跟你一起吗?”
这是布莱克那天唯一的反击,他咬着牙,握着拳头,以一种屈辱的、疼痛的眼神与斯内普对视。斯内普没有处理过这种状况,布莱克从不忍辱负重,他应该指责斯内普是个食死徒并抽出魔杖才对。布莱克从他面前走开的动作就像是认下了所有不实指控,斯内普不可能收回它们,但他也没有从中得到什么快乐。
至少那天的发展不坏,凤凰社营救及时,没有学生或社员死掉,布莱克好好地待在总部,斯内普因为通风报信挨的惩罚也不算太重。最大的收获是若干魔法部官员亲眼目睹伏地魔以及彼得佩迪鲁的出现,福吉粉饰太平的谎言不攻自破,没过多久这位魔法部长丢了官,布莱克的案子也平了反。一摆脱逃犯身份,布莱克就迫不及待地搬出了老房子,按莫莉的脾气,应该会为此办个派对,但那人设法让一切静悄悄地发生了。他坦然地与社员们保持距离,反而没有任何人去打扰他。
这种情况下,韦斯莱夫妇自也不会专程带着孩子们住到格里莫广场12号,总部恢复过去十几年的冷清,只作为会议室和仓库发挥作用。接下来几次例会,布莱克无一出席,按卢平的说法他朋友需要“休息”,但斯内普从其他人交换的眼神和小声议论能感觉到,大家都认为布莱克打算退出凤凰社了,这栋房子和里边所有的一切是临别赠礼。
他们没太多担心,邓不利多作为保密人的赤胆忠心咒仍发挥着作用,食死徒不可能在开会时破门而入;同时他们也没有什么挽留的意思,布莱克的存在多少有些尴尬,这里的所有人都花了十几年相信他是穷凶极恶的食死徒和杀人犯,对上一次战争期间就加入了凤凰社的人而言,他更是时刻在给凤凰社声称的忠诚和同伴情谊打脸。被构陷时没有一个人帮他说话,某种程度上布莱克在人际关系领域已经混得比斯内普还惨了,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当然如果有人问斯内普为什么要去霍格莫得,这些都不能作为答案,他倒是可以说霍格莫得村的某家药店颇具特色,但实际上他就是好奇而已。假设布莱克真打算退出,他是只退出了凤凰社,还是干脆就决定退出战斗?斯内普本来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既然波特不可能置身事外,把宝贝教子晾在混水里绝非布莱克的风格。但那天布莱克留下了,斯内普同样以为不可能劝说布莱克在波特遭遇的险境前按兵不动,或者要求布莱克不对自己作出反击。那人身上有些地方出了问题。
要是布莱克在霍格莫得自我放逐,进一步地暴饮暴食、酗酒嗑药,一切就说得通了,坠入深渊对于一个有他这样的经历的人来说再正常不过。然而经观察,斯内普意识到不是那么回事。没错,布莱克的身材更臃肿了,而且过着深居简出的生活,但他很显然并不颓废。他把头发剪短了一些,衣着整洁,深色的眼圈和疲惫的面容表明过去并没有放过他,然而在力所能及的方面,布莱克显然把自己照顾得很好。斯内普原以为回归战斗会让布莱克振作起来,然而相反,远离凤凰社之后他整个人都在渐渐复活。
这完全不对劲。
斯内普意识到布莱克也许真打算离开,不是放弃,而是主动的选择。那样一个人不再战斗……是不可想象的。
大概是为了避免麻烦,布莱克用假名入住,白天大部分时候呆在房间里,表现得毫不引人注目,尽管大概没多少人会把詹姆斯麦克纳利跟西里斯布莱克联系在一起——詹姆斯,呵呵。为免被发现,斯内普很少能见到布莱克本人,只从各处听说麦克纳利是个狂热的油炸土豆类食品爱好者,会早早到霍格莫得东侧的一家小店排队买炸土豆饼,吃掉阿不福思每天为顾客准备的一大半薯片,还从书店买只有想打发时间的人才看的小说。布莱克过上了斯内普从未想过自己或他会拥有的那种生活:悠闲,发胖,也许秃顶,死在床上。
他观察了三天,越来越不确定自己在做什么:有一天他藏身街角,盯着布莱克坐在长椅上狼吞虎咽地吃掉刚买的土豆饼,然后惬意地拍拍似乎更圆滚了的肚子。那人看上去离斯内普无比遥远,直到布莱克警觉地四顾,一手按住魔杖,起身走回猪头酒吧,表明他的确知道周围的世界存在危险。
夜幕降临后,斯内普在空旷的街道上堵到了外出散步的布莱克,对方悄悄抓住魔杖,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和怀疑打量面前人。
“你日子过得不错嘛,布莱克。”他用最不尖锐的口吻说。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确定斯内普是本人,布莱克放松了点,“就这么想我么,鼻涕精?”
“也许。”斯内普拿出了恶心人的腔调,“考虑到我们那些好时光。”
布莱克像只狗似地歪着脑袋看了他一会儿,突然上前了几步——以他当前的速度来说也没那么“突然”。他抓住斯内普的领子拉向自己,斯内普张嘴回吻,感觉到布莱克的肚子顶住自己的。有趣的是,布莱克立刻后退了,仿佛他舌头上有刺。
“找不到第二个肯吻你的人?”布莱克——又紧张起来,这可不是斯内普期待的反应,“还是说你对肥肉有什么特殊癖好?如果是因为你自己一点儿也没有,小建议,多吃个三明治。”
“你在这儿做什么?”斯内普对他的嘲讽回以冷哼,“我还以为你至少会去给波特当保姆。”
“也许就是为了这一天呢。”布莱克翻翻眼睛,听起来完全就是他自己,“你今天能拿去献给伏地魔的只有我了,别太失望,斯内普。”
这次是斯内普往前一步,他没想什么——赘肉确实毫无性感之处,也许他就是要试试布莱克的反应。那人的身体以微小的幅度向后移动,灰眼睛盯着他,嘴唇绷紧,信号再明确不过。有些事的确不同了,此前即便在斯内普具有压倒性优势的时候,布莱克也从未害怕过他。
“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他不由自主地说。
布莱克停顿了一下,而后肢体语言再次改变:从提防变成设法从斯内普面前逃走。
“与你无关。”布莱克回答,眼睛瞟向路口,“别装得你好像关心我似的,我们都心知肚明,在衣着完整的情况下,你只能通过贬低我获得可怜的快感。忙碌的、出生入死的间谍先生,如果你没有新词要说,我就打算回去睡觉了——一个人睡觉。如果实在饥渴,去找阿不福思的山羊吧。”
“我在这是为了凤凰社,”斯内普强压下怒火,“确保你不会危及——”
“哦,现在你不光要指责我是懦夫,还打算给我扣上叛徒的帽子了?”那种尖锐受伤的神色又出现在布莱克眼中,“我是需要喝点吐真剂吗?还是来个牢不可破誓言?”
“有意思,那通常是你用来攻击我的词。”斯内普冷冷地说,“你不对劲,布莱克,而且你在自乱阵脚。”
“因为我不喜欢跟一个能调动摄魂怪的人离得太近!”布莱克厉声道,“我的自由来之不易,不再需要活在摄魂怪的影子里,我很珍惜。”
“这就是你退出凤凰社的原因?”
布莱克一怔,接着冷笑起来,“没准我只是厌倦了跟假装在乎我的人待在一起,我第二次被关进监牢而他们还是屁都不关心。最近我开始考虑到底有几个人值得我冒再次跟摄魂怪打交道的风险了。”
他猛一转身,走向远离斯内普的方向,脚步不稳,真像是在逃离什么。斯内普于是明白自己现在是的确不受欢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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