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了玛姬姑妈在这里的最后一个晚上。佩妮姨妈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弗农姨父开了几瓶葡萄酒。
这是这么多天以来玛姬姑妈第一次见到阿尔特米亚。她盯着她的脸看了半天，冷笑了一声：“你也还赖在这里？”
阿尔特米亚“嗯”了一声。她仍旧穿着靴子，利皮卧在玛姬姑妈的高跟鞋旁吠叫。阿尔特米亚替他们开了酒，突然在想要是她变成狮鹫能不能打过那只野狗。
“看看！又是‘嗯’或者‘哦’！”玛姬姑妈高声道，“和她旁边那个小杂种一模一样！真不愧是一起生下来的！”
哈利闻言立刻在心里默念起了《自制飞天扫帚手册》，阿尔特米亚也尽量放空自己的大脑。
“你也在圣布鲁图斯上学？”
“嗯。”阿尔特米亚说。
玛姬姑妈重重拍打着桌子，奶油浓汤溅到了地上：“我说过！我讨厌你敷衍的态度！”
利皮开始舔地上的汤，狗的口水和奶白的汤汁在地上混成恶心的颜色，阿尔特米亚注意到佩妮姨妈的眉头皱了皱。
也许是怕哈利和阿尔特米亚在最后一天出岔子，弗农姨父立刻给玛姬姑妈倒满酒，并岔开了话题。她的注意力很快就从双胞胎身上转移了，开始大聊特聊她的十二条狗，并点评了一番佩妮姨妈做的晚饭。
“我在家里可吃不了这么精致，光是做它们的晚饭就会耗费很多时间——”她重重打了个嗝，拍了拍她被粗花呢裙子绷住的肚子，又拿了一块柠檬蛋白派，“佩妮，我认为丰盛的食物比精致更为重要——看看达力瘦成什么样子了，简直是皮包骨。”
佩妮姨妈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我觉得我很健康。”达力咕哝着。
“哦，原谅我，我只是更喜欢看到正常大小的男孩子。”玛姬姑妈用油腻腻的手拍了拍达力那头茂密的金发，“太瘦弱的活不下来。去年我让福布斯特上校淹死了一只瘦小的狗——它太弱了，并且非常没有教养。”
阿尔特米亚跟哈利对视一眼。
「别听」
哈利做了个口型。
“一切都归结于血缘，就像我前几天说的那样。哦，佩妮，我并不是在说你家人的坏话。”玛姬姑妈用力拍打着佩妮姨妈的肩膀。也许是阿尔特米亚的到来让她又有了倾诉欲，她转过头，那双镶嵌在几层肥肉里的小眼睛眯了起来：“可是你的妹妹是个彻头彻尾的坏蛋——她出生在最好的家庭里，然后和一个野男人私奔了——现在，私奔的结果就在我们面前。”
“看看她那张脸，”玛姬姑妈轻声道，“如出一辙的贱人样。”
阿尔特米亚攥紧了衣摆，感觉自己有些耳鸣。
哈利在旁边动了动，阿尔特米亚抓住了他的手。
“那个波特！”玛姬姑妈喝得脸色涨红，抓起酒瓶又往杯子里倒，“你们还没告诉我，他是干什么的？”
弗农姨父和佩妮姨妈显得十分紧张。就连达力也放下了叉子，时不时转头看一眼低着头的双胞胎。弗农姨父清了清嗓子，声音显得有些虚弱：“……失业。”
“不出所料！”玛姬姑妈大喊一声，更多的酒洒在了桌布上，“你不能指望一个不守规矩的女人会找到一个好男人，他就是一个无足轻重、一无是处的——”
“他不是。”哈利突然说。
整间屋子突然安静了下来。哈利浑身发抖，感觉自己从没有这么生气过。阿尔特米亚脸色煞白，死死地瞪着玛姬姑妈。
“再来点白兰地！”弗农姨父突然大喊。他的手有些抖，努力控制自己不要把酒液洒出来，“玛姬，你醉了——你们两个，上楼去睡觉！”
“不，弗农。”玛姬姑妈举起一只手，布满血丝的小眼睛在哈利和阿尔特米亚身上打转，最后落到阿尔特米亚脸上，“弗农和佩妮是好人，结婚时甚至邀请了你们的妈妈——她是如何报答他们的？把两个累赘留给了如此善良的一家人！我早说过把你们扔去孤儿院——哈，不出所料，你也长成了不安分的样子，迟早要出事——”
迎着阿尔特米亚愤怒的视线，玛姬姑妈提高声音：“怎么，仍旧为你的父母感到骄傲吗？他们死于车祸！热爱酗酒和飙车，死——”
“他们不是！”阿尔特米亚从不知道自己还能发出如此尖锐的声音，“爸爸和妈妈不是死于车祸！”
“当然是！你这个热爱骗人的小贱人！”玛姬姑妈高声道，“他们死了，然后把你们扔给他们体面的、辛勤工作的亲戚做负担！”
“那就把我们扔给孤儿院！”哈利的眼睛被气得通红，“你以为我们有兴趣当一只被泡在水里却走运没死的狗吗！”
“你闭嘴！”玛姬姑妈气得要命，“你这个傲慢无礼、忘恩负义的小——”
她的叫嚷断在一半，突然说不出话了。有那么一会儿，房间里落针可闻，只有哈利和阿尔特米亚急促的的喘息声。
玛姬姑妈似乎因为无法形容的愤怒膨胀了起来。从她通红的大脸开始，随后是那双小眼睛。膨胀并没有停止，她的鼻头成了一个圆球，嘴巴也肿得张不开了。
阿尔特米亚死死按住架子上蠢蠢欲动的刀叉，闭眼把头抵在冰冷的墙壁上。她的手在发抖。声音像是隔了一层膜，隐隐传来德思礼一家恐惧的叫喊，还有什么巨大的橡胶球撞击墙壁的声音。
把球扎破会怎么样？阿尔特米亚几乎是不受控制地想了起来——她被吹胀了，我只是帮她放放气。她这么想着，却仍然紧紧按着刀架。
“把她拖出去！”她听到自己声音，尖利刺耳，“拖出去！然后关上门！”
哈利在喊着什么，阿尔特米亚已经听不清了。不知道过了多久，哈利掰开了她的手。
阿尔特米亚头痛欲裂，再睁开眼睛时只看到一片狼藉的厨房和餐厅。吊灯被打落，杯盘摔了一地，刚刚还在架子上的刀叉深深没入墙壁。
哈利抱着她蹲在地上，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背。
“我们走，”她听见哈利颤抖的声音，“现在就走。”
*
阿尔特米亚胡乱地把东西全部塞进行李箱。没有人拦她，阿尔特米亚也不想知道关于这家人的任何事。
灯坏了，哈利在一片漆黑里摸着门闩。他的手有些发抖，眼镜也不知道掉哪去了。半天没开门后阿尔特米亚听见他崩溃地骂了一声，然后一脚踹开大门。
入夜是一片漆黑，只有路灯微弱的光线。
他们拖着沉重的行李箱，提着空空的猫头鹰笼子，几乎是飞奔着逃出了女贞路四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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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Chapter 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