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之书的轮转并不因他们的情绪而停止,书卷最终落到了哈利的手中。
“哈利,我们可以明天再继续往下读。”萨拉查看着哈利,轻声说。
“不,没关系——”哈利狠狠地抹了把脸,接过书卷,然后因为下一章的标题愣在了当场。
【第18章-阿不思·邓布利多的生平和谎言】
“教授,这……”他突然为自己之前拒绝了斯莱特林冕下的好意而感到尴尬了,这一章的标题,明明白白地揭示了后文的主要内容。
在座的人都有些不安。若说他们对邓布利多的过去没有好奇那是假的。但人之所以为人,就是能理智地克制自己的好奇心,不去窥探他人的**。命运之书的阅读不被允许跳过,这一天终究会来。但真正面对了,还是让人无所适从。
邓布利多难得没有说话,湛蓝的眼睛扫过在座的每一个人,叹了口气。
“教授……”哈利被这一声叹息惊到,坐立不安。
“读吧。”萨拉查给了哈利一个安抚的眼神,继而担忧地望向邓布利多,他的校长。
“那……我就往下读了。”
没有人反对,因为他们根本无从选择。哈利只能拿着此时如烫手山芋般的书卷,硬着头皮往下读去。
【不知不觉地,他手指掐进了手臂中,像在抵御剧烈的疼痛。他曾无数次流血;曾有一次失去了右胳膊中的所有骨头;这次旅行也已经让他胸口和前臂留下了伤疤,还有手臂和额头上原有的伤疤。可是,直到这一刻之前,他从没感到自己曾被致命地削弱,**裸地易受伤害,仿佛他最重要的魔法能力被剥夺了。他知道如果自己流露这样的想法,赫敏会怎么说:魔杖再好也好不过巫师。但她错了,他的情况不同,她没有感觉过那魔杖像指南针般地旋转,向他的敌人发射金色火焰。他失去了孪生杖芯的保护,现在它不在了,他才意识到自己是多么依赖它。】
哈利读着未来的自己对内心的剖析,他想,他永远不想体会到这种感觉。
“魔杖是巫师的半身,正因为你依赖它,它才能保护你。”情感的付出是相互的,魔杖握在巫师手中时,就不再是单纯的死物。曾经让巫师们再也不隐忍,奋起反抗的,正是魔杖被折断,半身被剥离的痛苦。
【对邓布利多的愤怒像岩浆一样喷发出来,灼烫着哈利的内心,湮灭了所有其他感情。他们纯粹是出于绝望,才说服自己相信了戈德里克山谷藏有答案,相信这都是邓布利多安排的秘密行动路线,要他们去那里;然而没有地图,没有计划。邓布利多让他们在黑暗中摸索,独自对付未知的、想象不到的恐怖,没有援助。什么都没解释,什么都没提供,他们没有宝剑,现在,哈利又失去了魔杖。他还丢掉了那个小偷的照片,现在伏地魔一定很容易搞清他是谁了……伏地魔拥有了所有信息……】
哈利闷头读着。他知道未来的自己不该这么想,恍如无能之人在推卸责任,但他能够理解他们的绝望。危险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在看不到尽头的迷宫中徘徊,无所出路。
【“哈利,你想知道照片中那个人是谁,嗯……我有这本书。”
她怯怯地把书推到他的膝上,一本崭新的《阿不思·邓布利多的生平和谎言》。
“在哪儿——怎么——?”
“在巴希达的起居室里,就搁在那儿……顶上露出来这张纸条。”
赫敏读出了那几行绿得刺眼的尖字。
“‘亲爱的巴蒂,多谢您的帮助,奉上一本新书,希望您喜欢。您说出了一切,即使您现在已不记得了。丽塔。’我想它大概是真的巴希达还活着时收到的,但也许她已经不能阅读了。”
“是啊,也许吧。”
哈利低头看着邓布利多的脸,感到一阵残忍的快意:现在他可以知道邓布利多一直认为不值得告诉他的一切了,无论邓布利多想不想让他知道。】
“对不起。”哈利看着文本里刺眼的“快意”,匆忙抬头。他能理解愤怒,却不能理解这种残忍。然而对上邓布利多漂亮的蓝眼睛,他有一瞬生出了不敢直视的羞愧。
邓布利多和格林德沃在哈利开始阅读这章时就异常的沉默,此时听到哈利的歉意,也只是无声地摇了摇头。
看来,那个丽塔·斯基特是直接从巴希达姨婆的记忆中挖出的东西啊……格林德沃的眼底闪过一抹冷光,他能看出,阿不思眼里同样的不悦。
【他努力回应她含泪的微笑,然后把注意力转到书上。书脊坚硬,显然没有打开过。他翻着书寻找照片,几乎一下子就翻到了要找的那张,少年邓布利多和他那英俊的同伴,因为某个久已遗忘的笑话而开怀大笑。哈利的目光落到照片说明上。
阿不思·邓布利多,在其母去世后不久,与朋友盖勒特·格林德沃在一起。】
这一点倒不至于让在座的人有多少惊讶,毕竟来到这片空间后,邓布利多根本没有掩饰他和格林德沃的关系。而这本书也几次三番地想要勾起他们对两人之间关系的好奇。不过,这一句话还是让不少人都正襟危坐了起来。因为他们知道,正餐要来了。
【两个年轻人住在伦敦的破釜酒吧,准备第二天动身去希腊,一只猫头鹰带来了邓布利多母亲的死讯。至于此后发生了什么,“狗狗”多吉已向公众提供了他的煽情描述(但他拒绝接受本书采访),其中把坎德拉之死说成一个悲剧性的打击,把邓布利多决定放弃旅行说成高尚的自我牺牲。
当然,邓布利多立刻回到了戈德里克山谷,据说是为了“照顾”弟弟妹妹,但他到底给了他们多少照顾呢?】
“果然是丽塔·斯基特的画风。”对于这样的危言耸听,刚刚体验过丽塔的长篇报道的霍格沃茨众人完全没有放在心上。看看她笔下的哈利和赫敏,就知道她的文字里到底有多少水分了。
【“真够呛,那个阿不福思,”艾妮·斯米克说,她家当时住在戈德里克山谷边缘,“像个野孩子。当然,父母都不在了,本来是怪可怜见的,可他总往我头上扔羊屎。我没觉得阿不思为他操心,反正从没见过他们在一块。”
那么,如果不是在安慰他那顽劣的弟弟,阿不思在干什么呢?答案似乎是:在确保继续囚禁他妹妹。因为,第一任看守死后,阿利安娜·邓布利多可怜的处境并没有改变。她的存在仍然只有几个外人知道,他们像“狗狗”多吉一样,能够相信她“身体不好”的说法。】
格林德沃的脸色似乎比当事人邓布利多还要难看,没有人敢在这样的气氛下发言。哈利每读一段,都只能在这种快要结冰的气氛下继续硬着头皮往下读。
【像整个巫师界一样,巴希达把坎德拉的早逝归结为“回火咒”,这是阿不思和阿不福思多年中一口咬定的故事。巴希达还重复着那家人关于阿利安娜的说法,称她“体弱多病”。但在有一点上,巴希达完全对得起我辛辛苦苦搞来的吐真剂,因为她知道阿不思·邓布利多一生中最不为人知晓的秘密。现在首次披露,它使崇拜者们对他们所相信的邓布利多的一切都产生了疑问:包括他对黑魔法的憎恶,他反对压迫麻瓜的立场,甚至包括他对家人的关爱。】
丽塔·斯基特究竟想暗示什么?邓布利多教授母亲的死因?他的妹妹?还有呢?就因为他当年曾经与盖勒特·格林德沃是朋友?
这并不是一篇会让他们这些真心拥戴、崇拜着阿不思·邓布利多的阅读者感到愉悦的作品,但哪怕再尴尬再不想听,他们仍要继续听下去。
【就在邓布利多作为孤儿和一家之主回到戈德里克山谷的那个夏天,巴希达·巴沙特同意在家里接待她的侄孙,盖勒特·格林德沃。
格林德沃的名字自然是十分显赫的:在古今最危险的黑巫师名录上,他若未能名列榜首,只是因为晚一辈的神秘人后来居上夺取了王冠。但由于格林德沃从未将他的恐怖活动延伸到英国,他崛起的详情在此地并不广为人知。】
格林德沃对这样的“吹捧”无情地嗤笑一声。
“这个时候倒不说我家萨尔是最可怕的黑巫师了?”戈德里克整个人挂在萨拉查身上,对于现在这些后辈需要他家萨尔的时候拎出来说,不需要的时候连古今最危险的黑巫师名录都不排个榜首给他表示不满。
本来气氛严肃的众人:喂喂喂,就算您是格兰芬多冕下,看着那位斯莱特林冕下整个人亮闪闪的,连天使的翅膀都摆出来了的模样也不能睁着眼睛说人家是最可怕的黑巫师吧……
大家忍住了自己翻白眼的冲动,心里也明白戈德里克是为了调节气氛。他们的态度越紧张,对当事人来说,可能反而会越尴尬。
【“是啊,即使在聊了一天之后——两个才华横溢的少年,他们就像火和锅一样投缘。我有时听到猫头鹰在敲盖勒特的卧室窗户,送来阿不思的信!有时他突然有了灵感,就要马上让盖勒特知道!”】
忽略两个少年未来的人生轨迹,那样炽热如火的友谊,其实令人向往。
——我有了灵感,哪怕连一个晚上都等不了,就要马上告诉你,恨不得飞奔到你的窗下。
【盖勒特——
你提到巫师统治是为了麻瓜自身的利益——我认为这是关键的一点。是的,我们被赋予能力,是的,这能力赋予我们统治的权力,但它同时包含了对被统治者的责任。我们必须强调这一点,并以此作为事业的基石。遭到反对时(那是必然会有的),它必须成为我们所有论辩的基础。我们争取统治是为了更伟大的利益。因此,当遇到抵抗时,我们只能使用必要的武力,而不能过当。(这就是你在德姆斯特朗犯的错误!但我不该抱怨,因为如果你没被开除,你我就无缘见面了。)
阿不思】
即使有原信复印件为证,众人也不敢相信这是邓布利多曾经写下的想法。从表面上看,它对巫师群体是多么的有说服力啊。巫师有着超越麻瓜的能力,所以以此统治麻瓜,以维护麻瓜的权益。然而,世界并不会主动屈服于你,所有的胜利必然伴随着鲜血与死亡。什么是必要的武力?又何谓过当?当界限只把握在个人手中,靠微弱的良知维系,谁又在乎有一天会不会有人沦为必要的牺牲品、革命道路的垫脚石?
哈利确实感到了惊骇和难以置信,他不敢相信邓布利多同样也会被这样的想法所煽动。
【尽管许多崇拜者会感到惊骇和难以置信。但这封信证明阿不思·邓布利多曾经幻想推翻《保密法》,建立巫师对麻瓜的统治。对于那些一直宣传邓布利多最维护麻瓜出身权益的人来说,这将是多么大的打击!在这个逃避不了的新证据面前,那些维护麻瓜权利的演说显得多么空洞!而阿不思·邓布利多又是多么令人不齿,在本应哀悼亡母、照顾妹妹的时候,他却忙着谋划自己争夺权力!】
“但是邓布利多教授从来没有这么做过。”金斯莱沉声道,却没有看阿不思。“他这一生都在致力于维护麻瓜和麻瓜出身者的权益,这是我们都可以看到的事实。”
少年时有过轻狂不可一世的想法又怎么样?邓布利多最终选择了站在格林德沃的对立面,并用一生坚守正义。
曾有过一瞬动摇的人感到羞愧了。百年岁月、多少可见的言行铸就的声誉,难道还要败给一封少年时的私信吗?
【这段重要的新友谊开始刚刚两个月,邓布利多和格林德沃便分开了,一直没有再见面,直到两人那场传奇的决斗为止(参见第22章)。是什么造成了这突然的决裂?是邓布利多醒悟了吗?他是否告诉过格林德沃他不想参与那种计划?可惜,非也。
“是可怜的小阿利安娜之死引起的,我想,”巴希达说,此事发生得非常突然,盖勒特当时在他们家。那天他失魂落魄地回到我屋里,跟我说他明天就想回家。盖勒特心情糟透了。于是我弄了个门钥匙,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
格林德沃的脸色变得惨白,却执意看着邓布利多。然而他没有回应他的视线,只静静地听着。
【这场棺材旁的可怕争斗只有少数参加阿利安娜·邓布利多的葬礼的人知道,它提出了几个问题。阿不福思·邓布利多究竟为何把妹妹的死怪罪于阿不思呢?是不是真如巴希达所说,只是悲伤过度?他的愤怒会不会有一些更具体的原因呢?曾因袭击同学险出人命而被学校开除的格林德沃在那女孩死亡后不到二十四小时就逃离英国,而阿不思(出于羞耻还是恐惧?)也没再见过他,直到在魔法界多次呼吁之下才被迫与之相会。
邓布利多和格林德沃日后似乎都没有提到这段短暂的少年友谊。然而,邓布利多无疑推迟了大约五年才去挑战盖勒特·格林德沃,世上因此而多了五年的动荡、伤亡和失踪事件。邓布利多为什么踌躇不前,是念旧,还是害怕被揭露出昔日密友的关系?邓布利多是否很不情愿去捉拿那个他曾经相见恨晚的人?
神秘的阿利安娜又是怎么死的?她是否无意中成了某种黑魔教的牺牲品?还是当两位年轻男士坐在那里排练如何名扬四海、统治天下时,那小姑娘撞见了她不该看到的东西?阿利安娜·邓布利多会不会是“为了更伟大的利益”而牺牲的第一人?】
没有人再发出一点声音,所有人都被这可怕的指控吓到了。
邓布利多的脸色似乎没有发生多大变化,唯有紧闭的双眼上颤抖的睫毛泄露了他的思绪不稳。而坐在他旁边的格林德沃脸色却要比之难看得多,像是被指控的是他一般。
“阿不思——”
“闭嘴。”睁开的双眼中是不带一丝感情的冷意,这是他们从来没有在邓布利多的眼睛里看到过的神色。
格林德沃像是被吓到了,没有再说一句话。而其他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扭动着身体,只恨不得快点结束这一章的阅读。
时间也不早了,读完这章就该吃饭、休息了。他们可以点餐,回到各自房间里吃。等明早起来……就当做自己刚刚失忆了吧。
【“你读了给格林德沃的那封信吗?”
“嗯,我——我读了。”她欲言又止,好像心里很乱,把茶杯抱在冰冷的手里,“我想那是最糟糕的一点。我知道巴希达认为那只是说说而已,但‘为了更伟大的利益’成了格林德沃的口号,成了他为后来所有暴行辩护的理由。而……从这里……看起来像是邓布利多给了他这个主意。据说‘为了更伟大的利益’还刻在纽蒙迦德的入口上方呢。”】
为了更伟大的利益啊……格林德沃仰头望着空间变幻无形的天空。那确实是邓布利多留给他的最后的礼物。只是写下这句话的人不知道,收到这份“礼物”的他,只当那是最完美无瑕的假面,用以将全部的野心与**都装点得美好。
他诱导他、控制他,最后的下场不过是作茧自缚、自吞恶果罢了。
他对任何人都可以是成王败寇,唯独……对不起他。
【“我不是想为邓布利多写的东西辩护,”赫敏说,“那一套‘统治权’之类的鬼话,简直又是‘魔法即强权’。可是哈利,他母亲刚去世,他一个人待在那所房子里——”
“一个人?他不是一个人!还有弟弟和妹妹,一直被他关着的哑炮妹妹——”
“我不相信,”赫敏说,她也站了起来,“无论那女孩有什么问题,我不认为她是哑炮。我们了解的邓布利多绝不允许——”
“我们自以为了解邓布利多不想用武力征服麻瓜!”哈利喊道,声音在空旷的山头回响,几只黑鸟飞起,咕咕叫着在珍珠色的天空下盘旋。
“他转变了,哈利,他转变了!就是这么简单!也许他十七岁时是相信过这些东西,但他后来毕生都与黑魔法做斗争。是邓布利多阻止了格林德沃,是他总是支持保护麻瓜和麻瓜出身者的权益,是他从一开始就在抵抗神秘人,并且为打败神秘人而死!”】
“赫敏说得对。”韦斯莱夫人轻声说。她望向邓布利多的眼神中,竟带了过去她看着哈利时的那种柔和。
“那个女孩……”德拉科看了看其他人,不明白他们为什么没有提出疑问。既然她不是哑炮,为什么要把她藏起来呢?
“阿利安娜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魔法,一旦失控,就会造成极大的伤害。”邓布利多没有看任何人,却还是回答了德拉科的问题。
另一个自己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说出这个秘密,然而阅读了那么多,他们若带着疑问回去,只会引得“他”思虑不断。
“……对不起。”不识人间艰苦的小少爷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一个答案,嚅嗫着道歉。
【“他爱你,”赫敏小声说,“我知道他爱你。”
哈利放下了手臂。
“我不知道他爱谁,赫敏,但绝不是我。这不是爱,留给我这个烂摊子。他跟盖勒特·格林德沃吐露的真实想法,都比对我说的多得多。”】
格林德沃似乎想对哈利说些什么,但顾虑着旁边的邓布利多,他犹豫了没有开口。
哈利看着自己对面两人的神态,脑海中有什么东西电光火石般闪过。“我不知道他爱谁”,我想……我现在可能知道了……
哈利感受到了某种超乎寻常的平静。于是他平静地读完了最后一段,并坦然地迎接了某人恶狠狠的眼神。
【她犹豫着,但看出了这是逐客令。她捡起书走进帐篷,但经过他身边时用手轻轻抚了抚他的头顶。他闭上眼睛,恨自己内心深处还希望她说的是真的:邓布利多真的关心过他。】
——邓布利多教授当然关心过他。
我不希望把这一章写的太压抑,也不愿意大家过多议论邓布利多的往事……所以,就没有写太多对话。
已经尽力了……果然是最难写的一章QAQ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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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阿不思·邓布利多的生平和谎言-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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