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65章 莱姆斯·卢平

莱姆斯此时此刻当然是人,确切来说,是当那圆盘一样的明亮月亮沉入地平线之后,他再次恢复成人。

他在昨夜用完了自己最后一只高价从黑市购买的狼毒药剂,魔药所带来的清醒在蜕变回人类之后变成了难以缓解的疲乏和酸疼,在摇晃着前进的霍格沃茨特快上,他觉得自己好像进入了熟睡,又好像清醒着做了一场梦。

狼的神经,狼的听力,狼的嗅觉并不会因为他恢复人类的样貌而消失,莱姆斯察觉到三道好奇的视线,听到一个男孩在质疑他看似孱弱的身体……他混沌的大脑却不由自主的想到了许多年前,他的那个最爱笑的朋友也说过这样的话——然后在当天夜里,化身成狼人的他就把那高大健壮的牡鹿扑倒在地。

在过去的美好景象还没有从脑海中消散的时候,莱姆斯听到那个刚才说话的男孩喊出来的名字:“哈利,你要告诉我们什么?”

哈利?

哈利……

莱姆斯的记忆一下子倒退回十三年前的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他看着詹姆从婴儿车里把笑着的小孩子抱起来,轻轻地放到了手足无措的他的怀里。

那个孩子有着和詹姆一样的黑色头发,有着和莉莉一样的绿色眼睛,他笑起来的时候,就像童年母亲会带自己去的麻瓜教堂里圣母怀中的天使一样。

当那个孩子咯咯笑着用小手抓住自己的手指的时候,他知道自己在那一刻下定了保护他的决心……

可是后来呢?

后来一切怎么会变成那样?

莱姆斯每时每刻都在强迫自己不去想那段至暗时间中朋友若有似无的怀疑,不去想他在执行凤凰社最后一个任务的那晚——即使他还活着,甚至颠沛流离苟延残喘的活了这许多年,但他依然认为,他的世界在那一晚就已经崩塌了。

从那一晚开始,他从未打探过有关小天狼星·布莱克的任何消息,也再没有踏足过戈德里克山谷,他知道邓布利多将哈利交给了莉莉的血亲抚养……这当然是最好的选择,一个贫穷的,甚至每个月都有一天不能控制自己行为和理智的狼人,即使他是这孩子父母仅存的好友……又能做什么呢?

但是不论是狼人的头脑还是人类的头脑,总是会回想起那些回不去的好时光,尤其是在莱姆斯不得不做着更多薪酬微薄的工作,艰难存款,来购买黑市上的狼毒药剂的时候——这当然是他认为巫师界最好的发明……在魔药效力带来的昏沉下,他总是能看到当年奔跑在禁林中的他们。

当他又一次从那种昏沉中清醒过来的时候,他看到了阿不思·邓布利多——这一切实在是太神奇了,就好像他在自己童年的时候敲开房门,和自己一起玩戈布石那次一样。

就连邓布利多教授脸上的笑容,都和当年一模一样。

“看来你已经体会到这种魔药的好处了,我亲爱的莱姆斯。”或许是自己的错觉,莱姆斯总是认为邓布利多那半月形眼镜后面总是有一种类似于神的悲悯,“我想你应该不怎么关注外面世界的事情,事实上我得承认,去年我聘用的黑魔法防御术教授确实不是那么合格,我认为你非常适合这个职位。”

“对不起教授……什么?” 莱姆斯不能掩饰自己的迷茫和诧异。

邓布利多笑容温和而又不容拒绝:“我已经说服了西弗勒斯,他会为你定时提供足量的狼毒药剂用以保证你和所有学生的安全,当然在你不方便的那短短的时间里,他也很愿意为你代课。”

莱姆斯慌张地说:“可是邓布利多教授……我——”

邓布利多打断莱姆斯的话:“你很好,这件事我们都很确信。”

“而且,我想你仍然是以巫师的身份生活,而没有回到所谓的狼人族群中,是啊,你当然看到了最近的《预言家日报》,布莱克越狱了,从来没有人从阿兹卡班逃出去过,这并不容易做到,我想即使是我也需要费一番功夫……不过我认为有趣的一点是,我认为布莱克并不是费了很大一番功夫,才终于能在今年夏天越狱,我更愿意相信他早就有这个能力——布莱克从阿兹卡班逃走的那天晚上,守卫告诉福吉,布莱克说梦话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总是说同样的话:‘他在霍格沃茨,他在霍格沃茨。’因为这一点许多人都认为他会去霍格沃茨寻找哈利,虽然我对这句话以及布莱克的动机解读与福吉并不相同,但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相信你可以保护好哈利。”

莱姆斯在不属于自己的偏僻而又破败的房子里垂下头,他实在不敢抬头去看邓布利多那双信任的眼睛——许多杂乱的情感像是一双铁手攥紧了他的心脏,他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告诉邓布利多:小天狼星是阿尼马格斯……

告诉邓布利多这一点,就意味着他在学生时代曾经辜负他的信任……在邓布利多作为校长赌上个人名誉和职业生涯担保他入学的情况下,他不仅被朋友发现了狼人的身份,还带领着他们和他在一起……

可是……即使事情早已盖棺定论,莱姆斯不敢去猜测邓布利多口中那隐含的意味,虽然他依然就像相信自己一样相信大脚板不会背叛尖头叉子……小天狼星是阿尼马格斯,如果他想,他确实早就可以逃离阿兹卡班……可他也同样不清楚小天狼星究竟有没有可能……要去霍格沃茨寻找除了哈利之外的谁或者什么?

莱姆斯不知道自己决定再次隐瞒真相到底是出于不愿看到邓布利多失望的眼神,还是对少年时期的挚友还怀有着微末的一些期待……但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期待些什么……期待奇迹发生吗?

在漫长的沉默后,莱姆斯只是这样问了一句:“那个孩子……像他吗?”

“非常像。”邓布利多这样说,“等你见到他的时候,你就会明白了。”

邓布利多最后深深的看了莱姆斯一眼,用一种玩笑一般的语气说:“当然,我们不需要签订牢不可破的誓言来保证你一定会保护哈利,我想同样的,如果布莱克真的在霍格沃茨现身,你会不惜一切代价对付他——也许很快我们就会知道,当年隐藏在笑声和那并未举行的庭审中的事情真相了。”

莱姆斯没有说话。

“那需要我提前告诉哈利……你和他父母之间的关系吗?”

“不用——”莱姆斯嘶哑地开口,“我不希望我的存在……给那孩子带去什么困扰……”

邓布利多不置可否地微微抬起了眉梢:“这些年来你从没去看过哈利,对吧?莱姆斯,我不知道当你真的见到他的时候,是不是会像现在一样希望哈利不知道自己和你的关系……”

莱姆斯当然在报纸上看过哈利,在那张他和吉德罗·洛哈特一起的合照上,哈利笑起来的样子活脱脱就是少年的詹姆……莱姆斯剪下了报纸上的哈利,和那张詹姆结婚时他们的大合照一起小心的收在长袍夹层的口袋里。

而此刻,在邓布利多道别离去之后,他小心翼翼地取出照片和剪报,却不知道该对照片上永远笑着看着他的詹姆和莉莉说些什么……也不知道究竟该怎样面对哈利。

哈利……

莱姆斯清楚的听到哈利所说的每一个字,他既恐惧又开心哈利认出了自己……他知道哈利所说的是哪一张照片,那张照片也放在他的长袍夹层口袋里——但他无法在此刻睁眼,他怎么去回复这孩子的疑问?告诉他他父亲唯一存活的好友为什么在这十几年间对他不闻不问?

因为他是个狼人,没有办法照顾一个孩子。

因为他太痛苦了,痛苦到不想面对过去的一切,痛苦到宁愿在人迹罕至的地方艰难求生,在每个月圆夜独自哀嚎。

莱姆斯贴在车窗旁的耳朵听见了淅淅沥沥的雨声,也听见了那个孩子在犹豫要不要叫他起来吃午饭,但他唯一做的只是将呼吸放得更加平缓,仿佛依然在沉睡中。

在摇晃前进的霍格沃茨特快中,他的心情甚至比第一次坐上这列火车时还要复杂。

雨越下越大了,风在嘶吼着……其实莱姆斯是喜爱暴雨夜的,雨声和风声能遮掩许多声音和痕迹,而曾经他最好的朋友们也是在这样的暴雨夜后才能化身为能陪伴他的尖头叉子和大脚板、虫尾巴。

但是此时此刻的暴雨中透出了一点不对劲来,莱姆斯敏锐地察觉到火车行驶的速度变慢了,在越来越大的风雨声中,气温好像也逐渐变低了。

“我们到了吗?怎么感觉车要停了……”

离门最近的哈利站起身张望着走廊中的情况,他在火车突然的急刹中踉跄了一下,在此起彼伏的行李从行李架摔落的声响中,哈利的眼前突然一片漆黑。

哈利的眼睛在嘈杂声中快速适应着黑暗,他抽出魔杖轻轻念动咒语:“荧光闪烁。”

魔杖顶端发出的亮光照亮了他们这一间小小的包厢,罗恩在窗玻璃上抹出一块干净地方,正在往外看:“那儿有什么东西在动,我猜人们在往外走……”

“那看起来更像是什么东西往车的这个方向走……”赫敏也凑过去眯着眼看,“我是不是应该先找司机问问情况?”

“待在这里不要动。”一个突兀又陌生的声音突然在窗边响起,赫敏吓了一跳,才发现是卢平教授醒了过来。

另一点光在莱姆斯手中出现,照亮了他那张疲倦发灰的脸,以及谨慎甚至警惕的棕色眼睛。

哈利从他出声那刻开始就一眨不眨地凝望着他,最终当卢平走到他身边想要推开门的时候,他问出了这样一句话。

“莱姆斯·卢平先生,你为什么看上去如此风尘仆仆。”

在两人对视的那瞬间,莱姆斯完全说不出话来。

他明白了邓布利多教授的意思。

在这昏暗的环境使得哈利的眼睛颜色变得更暗,一点火光映进他的眼中,带着一点明亮的褐色——莱姆斯恍然间觉得自己看到了十三岁的詹姆。

只不过少了一副眼镜。

这当然不是詹姆。

他也不是十三岁的莱姆斯。

门缓缓打开的声音唤回了莱姆斯的神志,他将视线从哈利身上移走,而哈利也同样扭头看向门外。

暴雨中湿润的空气好像在门被打开时凝结成了一阵白雾,哈利的视线划过这一阵白雾,看到了打开门的那个身披斗篷、身高可及天花板的怪物。

这怪物被车厢里的两道微光照亮了一些,哈利仰着头依然看不清它的容貌,它的脸完全隐藏在头巾下面,和哈利脑袋几乎齐平的位置有一只手从斗篷里伸出来,这只手发出微光,灰色、瘦削而且结了痂,像是什么东西死了、又泡在水里腐烂了……哈利几乎可以想象那头巾下会是怎样一张脸了,或许就像麻瓜经典恐怖电影中描绘的那种半腐烂的骷髅。

总之,就在哈利想要发问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的时候,那东西抽了一口气。这口气又长又慢,还颤巍巍的,好像努力要从周围吸进除了空气以外的某种东西。③

一阵远比此刻的空气还要寒冷的冷意席卷了哈利全身,由外而内,好像是活生生的从他的每一个毛孔钻进他的皮肤,直达他的肺腑甚至骨缝处。

这寒冷似乎是实体的,哈利感觉自己的手脚变得僵硬……可这寒冷又似乎是虚无的,虚无到就像灵魂一样——哈利也不知道究竟是自己的身体还是自己的灵魂在被拖拽着往下沉,似乎沉入了寒冷刺骨的河水之中,铺天盖地的压力让他动弹不得,耳朵里不断传来嘈杂不真切的轰鸣声,但是慢慢的,那声音渐渐变得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那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尖叫声。

哈利听出了这是谁的声音,他拼命挣扎着想去这个人身边,但是那无形的压力依然束缚着他,一层白色的浓雾环绕在他的周围,在他身体里面……然后一道银色的光好像穿过了他的身体一样驱散了这一阵寒冷,哈利能察觉到自己浑身颤抖着跪坐在地,赫敏和罗恩一左一右的搀扶起了他的臂膀,把他扶到了座位上。

“哈利,你还好吗?”赫敏握着哈利冷汗涔涔的双手,担忧地问。

哈利疲惫地点点头,他眼前一阵发黑,但还是努力看着卢平教授的方向,尽量用平缓的声音问道:“那是什么。”

莱姆斯从怀里掏出一大块巧克力掰开,把其中最大的那一块递给哈利:“一个摄魂怪。”他说,一面向所有的人分发巧克力,“一个来自阿兹卡班的摄魂怪。”

“那就是阿兹卡班的守卫吗?”赫敏吃惊地问。

“谢谢,但我不是问这个。”哈利咬了一小块巧克力含在嘴里,“我是问你的魔法,那个银色的……那是什么?”

当浓郁甜蜜的巧克力融化在唇舌之间之后,哈利确实感觉好了一些,于是他再次真诚地道谢:“谢谢你,莱姆斯……我可以叫你莱姆斯吗?”

“当然……我是说只要不是在上课的时候,你当然可以,哈利。”莱姆斯尽量表现的沉着冷静,而不是手足无措,“我要找司机说句话,对不起……”他从哈利面前走过,消失在走廊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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