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布利多转回头来,看到斯内普的样子,不由得轻叹一口气。他正想出言安抚,斯内普先开口了。
“要是我没听错的话,校长,”斯内普的神情已经恢复了平时的冷漠,他的眉头微微皱起,带着一丝装模作样的疑惑,“你打算聘用一位新的黑魔法防御术课教师,并且已经有人选了?”
“啊,是啊,”邓布利多呵呵笑着,摸了摸胡子,“你也认识的,是莱姆斯·卢平。”
“谁?”
“格兰芬多的莱姆斯·卢平,你们以前还是同个年级的呢。”
“你在开玩笑。”斯内普的脸色迅速变得阴沉起来。
“我没有开玩笑,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了。”
“卢平是个狼人!这也叫合适?”斯内普怀疑邓布利多的脑子被虫蛀空了。
“这也是我需要你做的,西弗勒斯,我需要你帮我熬一些狼毒药剂,我们必须确保他在学校的时候不会突然变身去咬了哪个学生——”
“我帮你?你总把事情吩咐得这么理所当然。似乎你没有注意到,我也提交了申请。”斯内普咬着牙说,“我。也申请了这门课程。”
“我当然注意到了,西弗勒斯,事实上你的申请是第一个到我这里的,但是我还是要说,我决定让卢平来担任本学期的黑魔法防——”
“给我个理由,”斯内普已经出离愤怒了,他嘶嘶地说,“给我一个拒绝我的理由,我不认为那个狼人比我出色,为什么——”
“因为这次的教师,”邓布利多说,“我们需要他能够释放守护神咒——你可以变出守护神来了吗,西弗勒斯?”
斯内普猛地闭上了嘴,不解地看着邓布利多,仿佛他刚刚说了某种奇怪的语言,比如人鱼话似的。他茫然地望望周围,似乎突然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守护……守护神咒?”他结结巴巴地重复道。
“是的,你也看到了,如今的情形十分严峻,部长坚持要在学校周围布设大量的摄魂怪,我们这学期的黑魔法防御术课教授不能再是个有名无实的花架子了,他必须得教会学生们怎么样去保护自己——我当然知道你的水平十分高超,但是守护神咒……西弗勒斯,你现在可以释放守护神了吗?”
“我……”
“还是不能,是吗?”邓布利多从他的神情中得到了答案。
“是的……不能。”斯内普张了张嘴,嘶哑地回答。他脸色苍白,下意识地避开了邓布利多那似乎能洞察一切的目光。
*
阴沉了一下午的天空在傍晚时终于下起了雨。沉闷的雷声轰轰响起,巨大的闪电猛地亮起,一瞬间将地窖中照的亮如白昼,接着豆大的雨点就噼里啪啦地打在玻璃上,又流下来,在窗台边溅起大片的水花。
这么大的动静终于惊醒了自从回来后就一直坐在椅子里发呆的斯内普,他站起来,走到那面窗前轻轻一推,窗户开了,冰凉的水汽夹杂着雨珠瞬间扑了进来。他轻轻捻起一颗水珠,指尖感受到一丝清凉。
这就是魔法的力量了,哪怕在地窖中,仍然能够真实地感知外面的天气变化。就算在霍格沃茨生活了大半辈子,他依然由衷地为这种神奇的魔力而感动。
斯内普出神地望着窗外的雨幕,黑色的斗篷垂在地上,纹丝不动,扑面而来的雨水很快将他浇了个湿透,他却不想躲开。
他的唇紧紧抿着,黑色的双眼一片死寂。下午跟邓布利多的谈话又回荡在他的脑海中。
“我们需要他能够释放守护神咒——你可以变出守护神来了吗,西弗勒斯?”
守护神咒……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光滑的魔杖,目光沉沉地望着远方,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打人柳,它的树枝在雨中兴奋地摇动着。又一道闪电划过夜空,斯内普的目光突然一凝。
大量的摄魂怪聚集在层云密布的天空下,它们游动着,在邓布利多亲手设下的魔力屏障外蠢蠢欲动,垂涎着学校中的师生们,魔力屏障不时发出淡淡的白光,那是摄魂怪在冲击屏障时引起的魔力波动。
守护神咒……
斯内普下定决心地从袖中抽出魔杖,仿佛做什么重大决定般深吸了一口气。他珍而重之地举起魔杖,微闭眼睛,用微微嘶哑的声音念出了咒语。
“呼神……呼神护卫!”
跟这些年来实验的无数次一样,咒语没产生任何效果。
斯内普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对于这个结果却不如何失望。
他经历过比失望痛苦得多的事情,而他已经从那些事里走了出来。如今没什么可在意的了,曾经令他如坠深渊的过往,最终反而让他走得更远。没什么好放不下的,不过是一些陈年旧事而已,他如今要做的,只是释放出这个守护神咒。
要想释放守护神咒,必须得回想那些快乐的记忆。
回想……记忆……
斯内普闭上眼睛,在这些年为数不多的快乐记忆中搜寻翻找。
“你放心,今后有我护着你,”一个少年揽着他的肩膀,神色是从未有过的认真,“西里斯一定会陪着西弗勒斯,定不会让你再孤身一人。”
“我、我才不需要你陪,”他故作不感兴趣地别过头,“关你什么事呢。”
斯内普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面上满是痛苦之色。
“呼神……护卫!”
魔杖依然毫无动静,而斯内普的额上已经出了一层冷汗。
不,这个记忆不好,重来。
一只银色的大狗绕着他跳来跳去,少年模样的斯内普惊喜又故作矜持地伸出手去,大狗摇着尾巴跑过来,舔了舔他的手心。
明明是不存在实物的能量体,竟然也能让他感到温暖。
“狗好,”斯内普惜字如金地点评道,“它比你乖。”
“真的吗?它真的比我好?”在一旁抱臂旁观的布莱克突然凑近,含笑的眼睛离他只有几厘米,他的气息将斯内普包围,薄唇似乎差一点就能吻上他。
“离、离我远点。”斯内普板着脸推开他,感觉自己的脸在发烫,心脏也不争气地越跳越快。
“我看你是胆子肥了,怎么着,刚练会就想过河拆桥啊?”
布莱克突然伸手勾起他的下巴,被斯内普眼疾手快地拍了一巴掌,又气得布莱克哇哇大叫,像只真正的大狗一样扑过来压在他身上,斯内普挣扎着,哈哈大笑地翻滚着。
而后不知道是谁先吻上的谁,一切都在光影中旋转起来,化成一团模糊的色彩。
“呼……呼神护卫!”
还是没用。
地窖中的斯内普面色苍白,摇摇欲坠,最终脱力般地跪倒在地上。
守护神咒。
一个心如死灰之人,还能去守护什么?
他突然发出一声破碎的呜咽,像是完全放弃了一般,慢慢地在冰冷的地板上平躺下来,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
大雨下了整整一夜。
沙沙的雨声在外面持续不断地响着,正是这雨声反而衬托得地道中更加安静。
大狗寻到一片干燥些的地方,趴了下来,警惕地听了一会儿外面的动静,而后稍稍放下心来,把头放在前爪上,抖了抖耳朵。
就在这里等吧,那个叛徒不可能一辈子藏在城堡里。他费尽心思从阿兹卡班逃出来,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除此之外,要是……要是还能再看到他,还能——
还能怎么样呢,还指望着能和他再续前缘不成?
一个冷冷的声音从心底响起,毫不留情地掐熄那点可怜巴巴的,名为“希望”的小火苗。但他知道这样才是对的。
就算是互许过终身的情侣,在毫无预兆地分开这么多年后,也未必还能保持初心吧,更别说他们甚至连情侣都算不上。要是早知道会出这样的事,当年就该提前拿个戒指牢牢套住他的。
哪怕他后来又会爱上别人呢,至少自己也算曾经拥有过,不会像现在这么遗憾。只差一步就是花好月圆,偏偏就是差了那一步。
算了,不要想了。想得越多,最后难受的还是自己。
小天狼星像一个心烦意乱的流浪汉般长出了一口气,将鼻尖埋在前爪中,慢慢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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