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西里斯的脑子里总像覆着一层粘稠的灰色雾气,所有感觉、想法都是雾蒙蒙的,身体和意图被分隔开来。他记不得自己上次吃东西或者起来活动是什么时候了,到这份上,西里斯自然明白大限将至,纵然心有不甘,倒也能体会到几分久违的宁静。
摄魂怪打开牢门,抓着他的胳膊向外拖去,西里斯知道接下来的是什么:对于他这样被判处终身监禁的暴力犯罪者,摄魂怪被允许在犯人将死时享用他们的灵魂。他徒劳地挣扎起来,什么都改变不了结果,但这并非他所应得,要是他非得遭受灵魂万劫不复的厄运,那也得是在他使劲浑身解数阻挠它们之后。
它们没把他拖出太远,就扔在地面上,西里斯的脑袋与砖石撞出咚的一声响。有一瞬间他迷惑不解:它们难道不是把犯人带到预定掩埋的地点再下嘴么?也没听说过摄魂怪会趴在地上亲吻牺牲品啊?
这时一双手(温暖极了)托住他的头,往他嘴里灌进液体,西里斯下意识地收紧喉咙转头躲避,让它们流进了领子。但那人分出一只手抬高他的下巴,硬逼着他咽了下去。它们顺着他的喉咙火辣辣地一路向下,西里斯大声呛咳,雾气的帘幕被撕开,他认出手的主人是斯内普。他又眨了眨眼,确实是斯内普,他们在探视室里。
“出什么事了?”
迟来的恐惧袭击了他,斯内普会为了什么来阿兹卡班?
“贝茜?”他把自己撑起来,“她怎么了?”
斯内普的神情闪烁了一下,但并没有显露出悲伤或者愤怒,西里斯紧盯着他。
“她没事,米勒娃在家里陪着她。”他说,“我作为贝茜的代表人替你申请了保外就医。”
西里斯花了好一会儿才理解这句话,他倒回地上。
“你有病吧。”
“我也觉得。”斯内普居然赞同了,“但你得跟我出去,到外面待三个月。”
“滚。”西里斯表态,“我哪儿也不去。”
“很抱歉,”斯内普完全没有抱歉,西里斯会说他听起来甚至有点得意,“你因为长期待在阿兹卡班神志不清,不能自己做出决定,所以不能拒绝保外就医。”
那人变出一副担架,像屠夫丢弃一副剃尽了肉的无用骨架那样,把他扔了上去,让守卫给西里斯的手腕和脚踝都装上镣铐。人类进出阿兹卡班只有乘船一种途径,直到担架在斯内普身边悬浮着登上舷梯、落在一排座位上,西里斯还没反应过来这真发生了。
“到底怎么了?”他又问,斯内普只是掏出了另一瓶药。
“你可以选择自己喝或者我给你灌下去。”
西里斯很想选择后者,按他一贯的风格,当然也是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但他很想知道关于贝茜的消息,斯内普说她没事,但要是真一切如常,斯内普怎么会以贝茜的名义把他弄出来?而且斯莱特林神色疲惫,显然这些日子劳心费神,不是为了贝茜还能是为了什么?
他费力地撑起上半身,抬手接过那个瓶子,将里面的青绿色药剂一饮而尽。这一服不像刚才的那么刺激,温和地注入他的头颅和四肢百骸,斯内普敏捷地接住空瓶,西里斯倒下去陷入沉睡,暗暗地痛骂对方。
等西里斯再醒来,面前已是圣芒戈的病房。他抬起手看了看,两边手腕各有一个银环,脚踝上也是,很细也很轻,表面打磨光滑,甚至雕刻有花纹,设计这玩意儿的人审美倒是不错。他也听狱友谈到过这种“让人看着像个基佬”的玩意儿,没想到有一天他自己也能戴上。如果企图将它们摘下,它们会立刻变成无法挣脱的绳索,并且向阿兹卡班报警,傲罗和摄魂怪将第一时间赶到。
不过这是给普通犯人准备的,而非阿尼玛格斯。西里斯漫不经心地转动银环,让它们叮叮当当地互相撞击。只是想想,要把他弄出来,斯内普或者麦格肯定还以霍格沃茨教授的身份替他做了保证,他不能对他们和贝茜做出这种事。再说那也没意义,一旦知道他是个阿尼玛格斯,魔法部很快就能把他抓回来了。
约翰逊治疗师带着助手来查了房,告诉他他昏睡了两天,主要脏器没有太大问题,但严重脱水和营养不良,需要好好休养。这位治疗师全程语气平稳,完全没显露出他对西里斯手上有十三条人命的看法,除非是消息闭塞到连这也不知道,否则,西里斯还是挺佩服他的。
下午,斯内普带着贝茜来了。仍是贝茜走在前面,她快步来到西里斯床边,冷冷地瞪视着他,架势大有父风。接收到贝茜确实无恙的信息和那份冲天怒气,西里斯眨眨眼,不由自主地瞄向斯内普,后者给了他一个苍白无奈的表情。显然,他们刚为某件事大战三百回合,而且肯定不是斯内普赢了。
贝茜说:“你不准跟我爸爸□□。”
西里斯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
“啥……?”他冲着贝茜瞠目,又冲着斯内普,“你跟她说你把我弄出来是因为你想再要一个?”
“没有。”斯内普满脸愠怒,生硬地说。
“Omega替Alpha申请保外就医,时常是出于繁殖需求。”贝茜说,“我看过书。”
斯内普叹了口气,一副悔不当初的表情。
“显然,你看了不少书。”西里斯挠了挠鬓角,“但我跟你爸根本不是伴侣关系呀。他没跟你说,他是以你的名义申请让你的Alpha父亲就医吗?”
“正因为他不是你的联结伴侣,才需要拿我当借口。”贝茜严厉地说,“你们想再生一个身体健康的孩子!”
西里斯的下巴快挂不住了,他又看斯内普,斯内普把手放在女儿肩上:“我说过很多遍了,贝茜,我不需要别的孩子。我有你就够了。”
“那我死掉了你怎么办?”
斯内普哑口无言,贝茜一脸我赢了的表情,显然这招屡试不爽,每次都能让她父亲丢盔弃甲。
“好了,贝茜。”西里斯觉得有必要介入了,“虽然我没资格叫你做什么,但你真不应该和你父亲那样说话,那不是能拿来开玩笑的事。如果你死了,他恐怕连活都不想活了。”
贝茜看了父亲一眼,斯内普神情中透出显而易见的痛苦,她的嘴十分传奇地噘了一下,又不服气地瞪向西里斯。
“你还是不能和我爸□□。”她说,斯内普轻轻呻吟了一声,“你们可以再生一个,但要等到我死以后。”
西里斯十分确定如果贝茜有什么三长两短,斯内普会想的绝对不是找他再生一个。
“我保证我不会……呃,做任何有助于给你添个弟弟或者妹妹的事。”他意识到这是近十年来自己说过最荒唐的话,上一次还是他叫詹姆更换保密人。
贝茜十分不信任地盯着他,“书上说,Alpha都想要健康强壮的孩子。”
而西里斯,想把那个给她开书单的人暴打一顿。
“好吧,我也不能说我不想要。”西里斯说,贝茜像被他打了一样,“但这事儿不是想要就能办到的,你懂么?”
“你无法□□了吗?”
“贝茜!”
“书上说的,”贝茜毫不退缩地怒视父亲,“摄魂怪带来的后遗症包括会使带把儿的无法□□!”
斯内普明显地后退了一点。
“这种问题是……不礼貌的。”他虚弱地说,“你刚才的措辞也是。”
“我为什么要跟杀人犯讲礼貌?”
斯内普的肩膀都垮了下来,天知道他平时是怎么应付的,重新振作自己,还是落荒而逃把麦格叫来解释?西里斯好多年都没这么笑过了,他笑得前仰后合,旁边贝茜和斯内普一模一样的怒气朝他席卷而来。
“你确实没必要对我……讲礼貌。”他擦着眼泪,“但是,那个,请原谅我不想和一个八岁的姑娘谈论我的,呃,生殖器官。不是你的问题!不是看不起你,那个,是我太害羞了。抱歉。”
贝茜严肃地点点头,接受了他的回答,但显然仍对他的嘲笑十分不满。
西里斯忍不住好奇起来,“既然你都知道我是个恶贯满盈的杀人犯,你还觉得你爸爸想跟我生孩子?我是说,我们有了你,但你……产生的时候,我可还不是杀人犯呢。”
“你杀人和你生孩子有什么关系?”
你要这么说的话,那确实好像没什么关系。
“总之,呃,我保证我不会做你说你不允许我做的事。”
“因为你不能。”贝茜补充。
“对,我不能。”西里斯自暴自弃地说。
嗨,反正性功能障碍远远不是他承认过的最可怕的事情,又不是说他真打算干什么会戳穿这点的事了。斯内普现在一脸的幸灾乐祸,显然很享受看到西里斯被拖下水。走着瞧。
“你看的书真不少,很了不起呢。”西里斯夸赞道,“都是你爸爸给你看的吗?”
“有的是他和米勒娃阿姨给我看的,有的他们不让我看,我也能找到。”贝茜骄傲地说,“我已经掌握了关于生孩子和养育孩子的一切知识,只差一个孩子了!”
斯内普又发出一声悲惨的呻吟,西里斯则……字面意义上地笑抽过去了。他大笑了两声,然后不知怎的岔了气,肺里像卡了一大块刀片,整个人都佝偻着抽搐起来。贝茜把小手放在他背上替他顺气(真是个勇敢的孩子),斯内普则叫来了治疗师,西里斯模模糊糊地想着要是这才是他的死法,可相当不坏。
老斯:跪下叫爹求您别说了。
贝茜:我本桀骜少年臣,向来信书不信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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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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