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降临,马尔福庄园的灯火依旧明亮,落日的余辉透过华丽的落地窗,蔓延到厅堂,将光影切割成两个部分。
艾尔薇拉站在窗前,目光平淡地扫过庄园内修剪整齐的草木,两只洁白的孔雀停在喷泉旁,各自梳理着羽毛。
她童年为数不多的轻松时光,都是在这座府邸度过。但也许她只是一阵突如其来的风,短暂地经过这些毛色漂亮的家伙。
今夜,她终于要回家了。
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站在壁炉旁,同她一同望向暮色中的庭院,神色在跳跃的火光中难以分辨:
“薇拉,特拉弗斯家族已经没落了......你确定要回去?”
“只要我姓氏没变,总该是要回去的。”
阿布拉克萨斯嗤笑一声,“你对家族还真是执着,可惜,那些家伙未必乐意你回去。”
“那我就亲自去提醒他们,”艾尔薇拉不置可否,“谁才是真正的特拉弗斯。”
“……”
“特拉弗斯给不了你什么,薇拉。”阿布拉布萨斯终于忍不住转过身,视线落向身旁的少女,“你留在马尔福家,至少还安稳。”
“谢谢你,阿布。”
艾尔薇拉只是轻声道谢,又露出他熟悉的温柔笑意,“但马尔福已经庇护我足够久了。”
阿布拉克萨斯沉默,然后看向她的眼睛——那清澈的双眸里,从未真正映出他的倒影。
他一向聪明,当然察觉到艾尔薇拉从未真正融入这个家。尽管她礼仪无可挑剔,言行得体,但她始终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屏障,与任何人都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少年收回视线,语气生硬道:“随你。”
艾尔薇拉笑笑,未再多言,提起脚边的行李,踏上了归去特拉弗斯庄园的道路。
-
寒风裹挟着雪意,从她的指尖渗入袖口。马尔福庄园与特拉弗斯老宅相距不远,使用门钥匙只需一瞬,但她还是选择步行。
夜色下的乡间小道寂静无声,只有风穿过枯枝发出低吟。
她抬头望向远方,熟悉的黑色宅邸隐匿于夜色之中,沉默而阴冷,像是亘古伫立于此的幽影。
家养小精灵蒂芙已等候多时,颤抖着为她打开门,迎接一个它以为本该消失在历史中的幽灵。
“欢迎回家,小姐。”
艾尔薇拉轻轻点头,步入久违的宅邸。
灰尘细碎的颗粒荡漾在空中,她慢步走过走廊,视线扫向已经斑驳的墙壁,又落向大厅内熟悉的陈设。
记忆又涌上心头。
年幼时,她就是在这里,看着疯癫的父亲独自呢喃,母亲的灵魂在夜色游离。
“蒂芙,打扫房间。”她轻声吩咐。
蒂芙连连点头,立刻施咒清理灰尘。
艾尔薇拉来到书房前,推开那扇沉重的木门。
书房仍然保持着父亲生前的模样。书架上摆满了古老的魔法书籍,桌上残留着未完成的研究手稿,墨迹已经干涸。
一封未曾寄出的手信躺在桌角,字迹潦草,宛如某种癫狂的喃语。
她迟缓地拿起信,垂目掠过文字——
“塞西莉娅,我的灵魂日益破碎,但我仍能感知到你残留的气息……我错了,我一直都错了……”
艾尔薇拉指尖收紧。
六岁前,父亲就是在这沉溺于他疯狂的研究,眼中满是难以言喻的哀戚。
那也是她对卡西米尔最深的印象。
接着,她回到了二楼自己的房间。
推开门,熟悉的药草香扑面而来,屋内一切整洁,好似时光在这里静默,她依旧是那个会抱着书在窗前读到深夜的孩子。
她脱下披风,抱膝缩回窗前那个角落。
自离开这里后,她学会了微笑和与人相处,如何在人群中隐藏自己,而不是像幼时那般,仅凭与生俱来的天赋与直觉操纵一切。
马尔福家赋予她的是上流社会应有的修养,是在人际与权力中周旋的智慧,而非特拉弗斯庄园空荡的冰冷与谎言。
可这里才是她的家。
把头深深埋在双臂中,艾尔薇拉阖上眼,暂时放任自己被记忆的潮水淹没。
-
片刻后,艾尔薇拉起身回到客厅。蒂芙躲在沙发后的阴影里,低着头不敢和她对视。
她没有理会,而是径直走到窗前,这是视野最好的位置。
艾尔薇拉知道,还不到真正放松的时刻。因为自己从踏入这里的那一刻起,便已成为那些家伙眼中的猎物。
特拉弗斯旁系对她的忌惮从未消散。她是家族的正统继承人,是他们觊觎却无法掌控的变数。
她的存在不仅仅是对家族遗产的威胁,更是某些人心底最深的恐惧——
摄神取念。
甚至不用魔杖,那些人心里阴暗的蛆虫甫一照面就迫不及待地蛄蛹进她的脑袋。
任何谎言在她面前都无处遁形,而恰好,特拉弗斯家族最不缺的便是肮脏的秘密。
想到这里,艾尔薇拉扬唇一笑,轻柔道:
“蒂芙,把壁炉升起来吧。”
家养小精灵瑟缩着执行命令,可就在火光跃起的瞬间,它的瞳孔收缩,一股战栗的寒意在脊背迅速扩散。
它看到亮起的窗镜,反射出一道冷光,毫不留情地朝艾尔薇拉扎去。
流光将至的前一瞬,艾尔薇拉猛然转身,裙摆如暗夜盛放的花,咒语擦着她的裙角飞掠而过。
在她视线的余光里,一道黑影悄然逼近。
“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深夜造访,未免太心急了些?”
黑影没有回答,取而代之的又是一道凌厉的咒语直冲她的心口。
艾尔薇拉再次侧身,躲避攻击的同时,她抬眸锁定对方:“这样可不太礼貌呢。”
她手掌贴向裙摆,让魔杖落在掌心。她不急着反击,而是径直望向那名刺客,轻轻开口:
“阿斯丹·马里乌斯·马奇?”
温柔的声音却是在对方耳畔炸起惊雷。
刺客蓦地一僵。
阿斯丹万万没想到,他们口中这位“身体孱弱”的大小姐,不仅接连躲开他的攻击,竟然还知道了他被通缉前的真名?!
就在他心神动荡的瞬间,他闷哼一声,身体被一道无声的禁锢咒击中。
艾尔薇拉歪头欣赏着他动弹不得的模样。
“那么,让我仔细看看吧。”她低语,魔杖轻挥。
——“Legilimency”
-
哈蒙·特拉弗斯斟了一杯酒,放在阿斯丹面前,轻声说:“西蒙,她明晚回庄园。”
“你们确定她独身一人?”阿斯丹眼中掠过一丝疑色,“我不喜欢接没把握的单子。”
“当然,”哈蒙似笑非笑,“她只是个病弱的女孩,从小体质差,胆子也小,靠马尔福养着才活下来。你要的资料我们都查过了,魔咒水准虽然不错,但这个年纪,顶多学了些花架子。”
阿斯丹没有立刻回应,只是轻敲了一下桌面。
“拜托,西蒙。你难道还怕了一个在校小姑娘不成——”
哈蒙从怀里取出一封信,信封上盖着特拉弗斯家族旧徽的火漆。他保持微笑,轻轻将信件推过去:
“你知道规矩,我们会负责收尾,魔法部查不到你头上,事后你的人也会收到尾款。”
……
-
艾尔薇拉垂下眼睫,叹息。
“原来如此。”
她缓步向前,魔杖抵在他的额头,轻笑:“没想到我还是这么值钱呢。谢谢你的故事,阿斯丹。”
“晚安~”
艾尔薇拉魔杖往前一戳,庞大的魔力瞬时侵入对方的意识,反手拉扯出他心底深处的记忆,构筑出最牢固的幻觉。
阿斯丹瞳孔猛然收缩,脸色瞬间苍白——
他站在巫师法庭中央,身穿囚服,双手被锁链缠绕。
审判席上是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曾经并肩作战的同僚神情厌恶,而他敬爱的导师,正亲口念着他的判词。
“阿斯丹·马里乌斯·马奇,你被控背叛魔法部,私通黑巫师,蓄意伪造死亡并潜逃——你还有什么辩解!!”
“不,不是的——我是为了保护……唔!”他急忙张口辩解,声音却忽然被抽走。周围的人冷眼看着他无声呐喊的滑稽样子。
阿斯丹慌乱地挣扎,想要断开锁链解除咒语,却忽然在人群中,看到了他最不愿意面对的人。
他的妹妹,阿曼达。
她一言不发地站在旁听席,眼中不再有崇拜,只有震惊与难以置信的失望。
接着她神情闪过一抹受伤,不再犹豫地转身跑开。
不——!!
阿斯丹欲追上去,却被无数的手按倒在地上,评判和咒骂声环绕着轰鸣在耳畔:
“你抛弃了你的名字、信仰与荣誉!”
“到最后,连你唯一珍视的也保护不了!”
啊啊啊————
他痛苦地挣扎,可只有无声的尖叫回荡在虚无之中。
……
艾尔薇拉静静地注视着,眼底浮现出一丝怜悯。
“真可怜。”她轻声道,旋即松开魔杖,阿斯丹如同被抽干灵魂般瘫倒在地,眼神空洞,嘴巴依旧在无声地辩解。
随后她转身,看向战战兢兢躲在角落的家养小精灵:“蒂芙,把这里收拾干净吧。”
蒂芙颤抖着点头,飞快上前把地上昏迷的躯体拉走,消失在阴影之中。
艾尔薇拉站在昏黄的烛光下,抚平裙摆,嘴角又挂回温柔的笑意。
-
夜深。
艾尔薇拉倚靠在床头,目光在书页的字里行间游移,心思却早已飘远。
明天,她必须整理父亲遗留下的物品,尤其是那些涉及黑魔法研究的书籍。她想知道,卡西米尔·特拉弗斯在生命的最后几年里,到底在研究什么。
她的父亲——她曾试图去理解,却始终无法真正触及的男人。他的疯狂、隐瞒,以及最终的“消失”,像是特拉弗斯家族老宅里盘踞不散的阴影。
“小姐,该休息了。”
艾尔薇拉抬眼,是蒂芙。
它耸拉着耳朵走进房间,端着一杯温热的牛奶。
艾尔薇拉伸手接过,“谢谢你,蒂芙。”
温暖透过瓷杯渗入指尖,稍微平稳了些许她的急躁。轻抿一口,熟悉的香气更让她感到安心。只是……
“……还有什么事吗,蒂芙?”
艾尔薇拉看向直勾勾盯着她动作的蒂芙,那双从来不敢与她对视的眼睛,此刻里面充满了狂热。
它咧开一个微笑,表情却像在哭。
“晚安,小姐。”
艾尔薇拉心跳错漏一拍,一种异常的虚弱感瞬间攀爬上她的四肢。
魔力在她体内消散,如潮水退去,她努力集中精神,却无法再捕捉到那种熟悉的力量。
她迅速调整呼吸,扔下杯子抓起身旁的魔杖,指向蒂芙匆忙奔向屋外的背影。
杖尖颤抖了几次,却终究没有飞出一道咒语,而它已经跑到了门前。
蒂芙再次回过头,看着艾尔薇拉用魔杖愤怒地指着它的面容。这次,它像是真的难过了。
可它还是重重闭上木门。
下一瞬,剧烈的热浪扑面而来。
艾尔薇拉猛然回神,房间已经陷入火海。帷幔燃烧,书架塌陷,烈焰翻腾着吞噬一切。
她咬紧牙关,强撑着无力的身子从床上跌落,又踉跄地爬起。
肺部被灼热的烟尘呛得发疼,她只能依靠本能寻找方向。但门已被锁死,窗外是漆黑一片,唯有火光反衬着她苍白的脸。
魔力被剥夺,她无法施展咒语,整个房间此刻变成了一座燃烧的囚笼。
——绝境。
就在她被逼到角落,后背几乎贴上燃烧的书架时,她的指尖触碰到架上一件冰凉的物品。
一把样式独特的钥匙。
她愣了一瞬,记忆深处翻找出它的归属,是母亲留下的遗物。
门钥匙。
没有任何犹豫,她紧紧攥住钥匙,强烈的拉扯感猛然袭来。
-
火光消失了。
她跌落在不算柔软的床上,身体依旧虚弱,但她清楚地感受到空气的变化——这里不再是特拉弗斯老宅。
耳边传来微弱的呼吸声。
她的视线适应了黑暗,终于看清了自己身处的地方——一张简陋的铁床,狭小的房间,还有面前那个正死死盯着她的少年。
黑发,深邃的眼睛,手里握着魔杖,带着毫不掩饰的警惕和杀意。
汤姆·里德尔。
他看着她,而她,也看着他。
寂静的房间里,两人的魔杖同时抵住了对方的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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