羞恼、耻辱、愤怒。

亚瑟·博内特盯着手中的成绩单，眼前的字迹已经开始模糊。他的名字旁，魔咒学的分数赫然划着一道刺眼的红笔批注——

“违规记录，成绩取消。”

他的指节发白，手心渗出冷汗。明明是五月底的气候，他却觉得寒冷刺骨。

考试作弊的事情，还是曝光了。

亚瑟的喉咙发紧，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他脑海里翻涌着情人节那天的记忆，那张冷静且精致的面孔，浅色的眼睛里满是戏谑。

“你不会希望教授们对你的考试成绩产生疑问吧？”

当时的她，笑容恬静，语调温柔，像是在安抚一个受惊的孩子。但亚瑟能感觉到，她眼底潜藏的寒意，宛如潜伏的毒蛇，轻轻一口便能夺人性命。

“聪明的拉文克劳，不该做不聪明的决定。”

他不敢赌。

他知道艾尔薇拉·特拉弗斯不是普通的斯莱特林，她从不做无谓的威胁。她是那种在动手前就已经安排好所有后路的人。

所以，他怯懦地选择了服从。

可是——

他低头，看着那道红色批注，耳边嗡嗡作响。他所有的努力，以及他塑造的“天才”形象，全部被这道笔迹碾碎。

“喂，博内特……”

旁边的拉文克劳同学探过头，小声地问：“成绩单上写的是真的吗？”

亚瑟猛地抬头，后背绷得笔直，瞪着对方。可他的眼神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带着拉文克劳的自信与冷傲，而是藏着慌乱。

“什么？”

“作弊的事。”那人低声说，眼里闪烁着犹豫和惊讶，“教授们都在讨论，你的魔咒学成绩被取消了，还记了违规记录……可你明明一直都是年级前列……”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亚瑟的声音拔高了几分，语气里夹杂着不耐烦和怒气，“那只是教授误会了，我根本没有——”

“可教授们不会轻易误判的。”

另一个拉文克劳同学插话了，小心翼翼试探道，“你知道的，魔咒学的考场监考很严格……如果他们敢这么判，肯定是有确凿的证据。”

“那就是他们搞错了！”亚瑟咬牙切齿地说道，拳头死死攥紧，“我——”

“所以你是要去找弗利维教授申诉吗？”

亚瑟僵住了。

他不能去。

因为他确实作弊了。

他的心跳得厉害，嘴巴动了动，喉咙像是堵住了一团棉花，发不出声音。

而他的沉默，已经足够说明一切。

四周的议论声像潮水一样涌了上来，明明只是几句窃窃私语，却像一记记耳光，狠狠扇在亚瑟的脸上。

“天哪，他真的作弊了？”

“可是他明明是拉文克劳的高年级生……”

“这么说，他以前的成绩……”

“也可能是假的？”

亚瑟猛地站起身，椅子在石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摩擦声。

餐厅里的人纷纷回头看他，他几乎能感觉到那些投向他的目光——惊讶的、鄙夷的、幸灾乐祸的、漠然的……

他曾经习惯被注视，却从未感到如此难堪。

“你们在说什么？！”他咬着牙，目光扫过这些曾经与他平起平坐的拉文克劳同学，

“你们凭什么相信那张成绩单？！你们认识我这么久，难道不清楚——”

“我们当然认识你。”一个女声冷淡地插进来。

亚瑟回头，看见了自己的级长，拉文克劳六年级的海伦·塞尔温。她抱着手臂，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所以我们才更明白，”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有多在意自己的排名和名声。”

亚瑟愣住了，嘴巴张了张，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空气静默了一瞬。

然后，议论声更大了。

他感到胃部一阵翻腾，手里的成绩单像是被烙铁烧过一样滚烫。

他猛地攥紧羊皮纸，转身冲出了大厅。

-

亚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回休息室的。

他将自己狠狠摔进椅子里，指甲掐进掌心，眼前的视野因为愤怒和耻辱而变得模糊。

作弊的事情被发现了。

他的形象毁了。

曾经他引以为傲的聪明才智，如今只会被当作一个笑话。

亚瑟的呼吸愈发急促，愤怒像炽热的铁水在胸膛里翻滚。

是谁？

是谁把这件事捅了出去？

他立刻想到艾尔薇拉——除了她，还能是谁？

她不满足于让他屈服，竟然还要毁了他。

一种隐忍已久的怨恨，在他胸腔里狂暴地滋生。

艾尔薇拉·特拉弗斯，居然敢耍弄他？

他不能让这件事就这么过去。

亚瑟从牙缝里挤出一丝冷笑，眼神阴鸷。他一定要让她尝尝被操控、被戏弄的滋味。

他开始关注她的动向，伪装成无意间的路过，观察她的行踪，捕捉她的任何异样。

这几天，他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艾尔薇拉比往常更加安静了，仿佛在警觉着什么，但她并未主动出手。

她的神色一如既往地平静柔和，可亚瑟曾经见过她面具之下的另一副模样。她应该是在思考，在等待某个时机。

他并不确定她在等待什么，但他确定，她一定在进行着某些阴谋。

然后，他看见了汤姆·里德尔。

那个斯莱特林的焦点，在教授们面前完美无瑕的模范学生。

亚瑟从不信任这个人。

他太完美了，完美得不像是个真正的人。

那天晚上，亚瑟看到艾尔薇拉收到了汤姆·里德尔的纸条。

午夜，她独自离开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悄然消失在走廊尽头。

亚瑟下意识地跟了上去。

他刻意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借助黑暗和走廊的阴影隐藏自己，脚步轻得几乎没有声音。

他亲眼看到艾尔薇拉走进了二楼盥洗室。

一个深夜里绝不会有人去的地方。

亚瑟心跳加速，他屏住呼吸，缓慢靠近门口，探出视线。

他看到汤姆·里德尔站在洗手池前，神情沉静，艾尔薇拉站在他的对面。

他们在低声交谈。

亚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他看到汤姆·里德尔的唇角微微上扬，显然心情不错。

然后他看到艾尔薇拉微微偏头，嘴唇开合，说了一句话。

汤姆的笑意一顿，随即，他的神色变得柔和了一些。

亚瑟眼眸微缩。

这两个人……到底在谋划什么？

他想要听得更清楚一点，便悄悄地往前挪了几步。

就在这时，地面传来一阵低沉的震动，紧接着，一道幽深的通道缓缓滑开，露出通往未知深处的漆黑入口。

亚瑟死死咬住牙关，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他必须跟上去。

-

“嘶……”

一道低沉的声音从地面下传来，好似某种巨大的生物被唤醒。

亚瑟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

那是什么？

他屏住呼吸，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但喉咙里还是泛起了一丝干涩的恐惧。

艾尔薇拉的视线朝后方微微一偏，隐隐察觉到了什么，但她并未露出慌张之色。

“你知道的，汤姆，我对斯莱特林的密室并不是一无所知。”她轻声说道。

汤姆的眼神微微一闪，唇角弧度加深了一些。

“是吗？”他低声道，“那就不浪费时间了。”

然后，他伸手覆上了艾尔薇拉的眼睛，牵着她走进了密室。

亚瑟躲在门后，瞳孔收缩。

密室……

他听过这个传说。

亚瑟在外面等待了片刻便决定进去，身体分不清是因为恐惧还是兴奋而轻颤。

无论他们在密室里做什么，他都要知道。

艾尔薇拉·特拉弗斯不是唯一擅长操控秘密的人。

这次，轮到他来窥探她的秘密了。

-

亚瑟·博内特控制呼吸，脚步极轻地踩上石阶，缓步进入密室深处。

湿润的触感从脚下传来，周遭弥散着年代久远的气息。

墙壁上盘踞着斑驳的蛇纹雕刻，像在等待继承人的召唤再度苏醒。

他尽量贴着阴影行走，心脏疯狂地跳动，耳边只有自己的血液在呼啸。

理智告诉他，现在离开才是最安全的选择，但本能却疯狂地驱使他继续向前。

他要知道他们在密室里做什么。

前方，汤姆·里德尔站在那座巨大的石制雕像前，低声呢喃着某种他听不懂的语言。

他的声音平稳，语调丝滑，空气刹那被这种语言撕裂，带着难以言喻的震颤。

而艾尔薇拉·特拉弗斯，就站在他对面，依旧是那副恬静而冷淡的表情。

她的眼睫低垂，丝毫没有惶恐。

然后，亚瑟看到了那一幕。

血。

血，从她的指尖滴落，汇入地面上被精确描绘出的符文之中。

刻痕中流淌的猩红色，在昏暗的紫色光芒映衬下，是某种远古的魔法正在复苏。

汤姆·里德尔的手指也划破了，他的血落在相同的位置，与艾尔薇拉的血交汇。

霎那间，符文被点燃，一阵无形的力量如波浪般扩散开来，撞击着亚瑟的胸腔，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这是什么魔法？！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魔法——它不同于常规的黑魔法，更不像常见的契约仪式。这是一种更深层次的连接，像是某种禁忌的灵魂交易。

亚瑟惊恐地望着这一幕，可震惊之余，他的嘴角扬起了一抹兴奋的笑。

他发现了他们的秘密。

艾尔薇拉·特拉弗斯和汤姆·里德尔，进行了一场无法言说的仪式！

他不确定这究竟意味着什么，但毫无疑问——这是可以威胁他们的把柄！

他的呼吸加快，眼神闪烁着压抑不住的狂喜。

这两个不可一世的斯莱特林，居然也有这样不愿被人知晓的秘密……

如果教授们知道……如果整个霍格沃茨知道……如果魔法部知道……

他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无数种可能，他甚至已经在思考如何利用这个秘密，将艾尔薇拉彻底拉下深渊！

她毁了他，他也要毁了她！

就在他迫不及待地要离开时——

他转身，迈出脚步，准备冲出密室。

可是。

亚瑟·博内特突然僵在原地，冷汗顺着额角滑落，他的瞳孔剧烈收缩，被一股无形的恐惧牢牢钉在原地。

就在他低下头去的瞬间，地面上积水的倒影里——

是一双金黄色、冷漠无情的竖瞳。

“嘶……”

那声音仿若来自地狱深渊，潮湿、沉闷，带着古老的威压。

紧接着，剧痛袭遍全身。

亚瑟想要大喊，可喉咙已经僵硬得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他的四肢迅速失去控制，被无形的黑暗吞噬，寒冷自脚底攀爬上来，刺入骨髓，封住他每一丝血液的流动。

他的眼睁得极大，瞳孔依旧倒映着那扭曲的蛇影，可神情已然凝固。

一切都静止了。

他的身体僵立在原地，双眼睁大，瞳孔逐渐失去焦距，皮肤变得冰冷僵硬，如同失去生机的石雕。

他的意识被永远定格在了这一刻。

亚瑟·博内特，窥探了不该窥探的秘密，也迎来了属于窥探者的终局。

-

艾尔薇拉的睫毛微颤，从仪式的余韵中回神，眼前的世界逐渐清晰。

仪式已然完成，她低头看向地面上交错的血色纹路，那些符文仍残留着魔力波动，如同脉搏般微弱地跳动。

正当她准备开口时，一阵极轻的脚步声响起。

那声音微不可察，像是不小心踏进了水渍。可在这死寂的空间里，这点动静无异于夜色中的烛光，瞬间被她捕捉到。

她的目光蓦地扫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然后，她看见了——

一个影子，

一个原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影子。

一个人，静静地伫立在通往密室的通道口，宛如一座雕塑。

艾尔薇拉的瞳孔微缩，心脏猛地一跳。

“……博内特。”

亚瑟·博内特——那个她本以为早已翻篇的可悲戏码的主角，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他的身影僵硬地立在那里，面部仍保持着错愕与恐惧交杂的表情，双目圆睁，却毫无生机。

皮肤失去了血色，呈现出一种石雕般的灰白。

她的指尖微微一紧，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蛇怪。”她轻声开口。

身旁，汤姆的眼神晦暗不明，他微微扬起下巴，视线落在那具石化的身躯上，像是在打量一件艺术品。

“看来，我们有个不速之客。”他语气中没有多少意外，甚至有些愉悦，“但他已经没有机会开口了。”

艾尔薇拉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注视着那张脸。

浅色的瞳孔闪过一丝思索。

“他听到了多少？”

“他看到了多少？”

她并不清楚。

但可以确定的是，博内特不可能再走出密室了。

-

她不喜欢意外。

尤其是，她不喜欢有别人插足她和汤姆之间的局。

她垂下眼睫，指尖不自觉地摩挲着袖口的布料，思索着如何处理这个麻烦。

“你在想什么？”汤姆先打破沉默。

艾尔薇拉抬眸，目光幽深：“他是个多疑的人，如果他敢跟来，说明他已经有所推测。”

“但他来得不巧。”汤姆围着博内特转了一圈，确保他是真的不能动弹，“他不会有机会把这个秘密带出去。”

艾尔薇拉微微颔首，轻叹了一声：“也是。”

她的目光在密室中轻扫而过，最终落回那具石化的身体上，思索片刻，忽然道：“既然如此……”

她顿了顿，目光投向汤姆，“我们不如……让他发挥最后的价值。”

她没有明说，但她知道汤姆会明白她的意思。

果然，汤姆眯起眼睛，嘴角那抹笑意加深了一分。

制作魂器。

这是他们共同的追求，也是他们终将踏上的道路。

而眼前这具身体——不，这份祭品，已经动弹不得地立在这里，像是一道天赐的机缘。

“你想用他来做什么？”汤姆挑眉，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艾尔薇拉抬起手，轻轻捻起一缕银白色的发丝，漫不经心地绕在指尖：“你不是说过吗？分裂灵魂的过程必然伴随着死亡。”

“他正好合适。”

汤姆沉默片刻，随即轻笑出声。

“你还真是……比我想象得更冷酷。”

艾尔薇拉的笑容依旧完美：“我只是比你更惜物罢了。”

两人对视，彼此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相同的认可。

密室的幽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狰狞而诡谲。

——他们的第一件魂器，即将在此诞生。

第一卷·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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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十四章 魂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