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姆伸手推开一扇吱呀作响的门，是三楼另一间狭小的房间，勉强能作为“客房”。

“请进，”他退后半步，做了个绅士的手势，“特拉弗斯小姐。我很少接待客人，尤其是半夜用魔杖指着我的那种。”

艾尔薇拉站在门口，没有动。

她视线扫过房内沉积的灰尘，以及床角蛛网里的黑影，鼻尖不自觉地皱了皱。

“没有别的房间了？”

“……我以为你知道这不是旅馆，特拉弗斯。”

“这当然不是。”她扬起嘴角，缓缓后退一步，视线却悄然滑向他房间的方向，“只是……你的那间，明显干净许多。”

汤姆盯着她，没说话。

“你知道的，”她慢条斯理地补了一句，“我身体不太好，灰尘可能会让我窒息。”

“你可以多用几个清洁咒。”

“但那也没法改变——它看起来像是几十年前被遗弃的库房。”

“这里没有家养小精灵为你服务。”

汤姆的眼神终于透出明显的不耐。

艾尔薇拉看得出来，他不想让她住进他房间。

她依旧笑眼眯眯——

开什么玩笑，她绝不会躺进那堆灰尘里。

“或许你可以先替我检查一下清洁咒的效果。”说完艾尔薇拉突然转身，裙摆一晃，毫不犹豫地朝走廊另一头奔去。

“特拉弗斯——！”汤姆脸色骤冷，猛地拔出魔杖，下意识地就要施咒拦下她。

“未成年巫师假期禁止使用……”

话语未落，一道禁锢咒倏然飞出，擦着艾尔薇拉肩侧射过去。

汤姆冷笑：“你以为我会怕？”

他大步追了上去，推开房门，只见艾尔薇拉已经钻进他的床上，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

“下来。”汤姆魔杖指着她，语气冷硬。“这张床是我的，我没有共用的习惯。”

“啊~真可惜。”艾尔薇拉轻轻歪头，“我也没有。”

……

空气些许凝固。

他们都清楚，对方在逼迫自己让步。

汤姆气极反笑，“我竟不知道斯莱特林的贵族小姐，是这样一副无赖做派……”

“那么你想如何？”她半撑着身子，白发在被子上铺开，“里德尔，你确定要在这里动手？就算你不怕魔法部的追踪咒……你打算现在就杀人灭口吗？”

但像是终于意识到自己过了头，艾尔薇拉语调软了下来：

“我只是太累了，汤姆。”

她突然喊他的名字，睫毛颤了颤，“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我需要好好休息……我不会动你的东西，也不会吵你。”

她轻轻掀起被角的一边，“你不放心的话，也可以和我一起睡。”

“……”

汤姆看着艾尔薇拉含笑的双眼，眼神微暗。

他当然明白她在做什么。

她在挑衅，在试图以温柔的攻势逼迫他让步——正如她在霍格沃茨惯用的手法。

可惜，这次她选错了对手。

他没有立刻反驳，而是俯下身，双手撑在床的两侧，缓缓逼近艾尔薇拉，近到他们的鼻尖几乎相触：“你确定？”

艾尔薇拉没有退后，甚至笑意更深了一些。

“汤姆。”她贴近他的耳朵，轻念着他的名字，声音软得像是羽毛拂过耳廓，

“怎么，你怕了？”

“呵。”他突然直起身，“怕？怎么会呢。”

他侧过身，将魔杖收起，“既然你想要留下来，那我当然成全你。”

他的转变出乎艾尔薇拉的预料，心中一时警铃大作，但她面上依旧笑容不变。

汤姆只是平静地躺了下来，背对着她，整个床铺留给她可怜的一角。

艾尔薇拉眯起眼睛，这可不行。

她故意拉了一下被子，然后顺势靠了过去，手指若有似无地滑过他的手腕。

汤姆没有动，好像已经睡着了。

艾尔薇拉蹙眉。

“你真的要留下来，汤姆？”

她忽然发力一扯，将被子整个裹在自己身上。

下一秒，冰冷的手精准地扣住她的手腕。

“别得寸进尺，特拉弗斯。”他的声音低哑中带着警告，“我若不在这，谁来保证你不会在我房间里做手脚？”

“哦？”艾尔薇拉挑眉，“怕我把你那些破烂清理一新？”

“我以为你至少有点做客的自觉。”汤姆松开手，翻身面对她。

两人目光相触，沉默地看向彼此。

片刻后，艾尔薇拉垂下眼帘，长睫微颤。倦意似乎终于压过了她的防备。

“好吧，随便你，我是真的累了……”

汤姆的眉心微微动了动，却没说什么。

她侧过身，背对着他：“放心，我不会碰你的东西，也不会靠近你。除非——你先动了。”

沉默蔓延。

良久，床的另一侧也传来缓慢而平稳的呼吸声。她没有再靠近，他也没有再驱逐。

两人就这样隔着一臂的距离，躺在同一张床上，守着彼此的底线。唯余呼吸交错，维系着脆弱的和平。

终究，是疲惫打败了一切。

经历刺杀、对峙与试探之后，艾尔薇拉的意识一点点坍塌，率先进入梦境。

-

第二天清晨，微弱的晨光穿透孤儿院陈旧的窗帘，洒在房间的木地板上。

汤姆早已醒来，黑眸冰冷地注视着躺在自己床上的艾尔薇拉。

即便身处陌生的环境，她仍然优雅地侧卧着，银白色的发丝柔顺地垂落在他的枕头上，睫毛微微颤动。

她的存在提醒着汤姆，昨晚的突发状况并非一场梦境。

艾尔薇拉睁开眼时，正好对上汤姆锐利的目光。她并不慌乱，还富有余裕地轻笑一下。

“早安，里德尔。”

汤姆没有回答，坐在床沿低头整理自己的衣领。

他不喜欢这种场面，自己一向是掌控全局的那一方，但艾尔薇拉的出现打破了这个平衡。她是个变数，一个知晓他秘密的危险人物。

-

艾尔薇拉慢慢撑起身子，修长的手指理了理有些凌乱的长发，侧头看向他，眼中掠过一丝复杂情绪。

经过一晚的休息，她的魔力已经基本恢复，这让她有精力开始处理现状。

她环视四周，在清晨的日光下，孤儿院的房间比她之前想象的还要寒酸，简陋的床架、薄薄的被褥，墙角还残留着斑驳的水渍。

这一切与她过往的生活形成鲜明对比，也让她更清楚地意识到，眼前这个在霍格沃茨精心构建出完美假面的男孩，究竟隐瞒了多少。

汤姆目光落在她的脸上，语气淡淡道：“早安，特拉弗斯。”

艾尔薇拉轻柔地整理衣裙，动作优雅得仿佛仍身处马尔福庄园。“看来昨晚我们都有信守承诺，希望接下来的合作，同样顺利。”

汤姆没有回应再她的寒暄，突然开口道：“特拉弗斯，你昨晚承诺会替我保守秘密……可这个秘密，并非你昨晚才知道的，是吗？”

“你有种奇怪的能力，”汤姆语气转冷，“就像是……摄神取念？”

“……”

果然，还是瞒不过他。

艾尔薇拉不动声色地接道：“哦？原来你也学到这部分内容了？虽然是高级咒语，倒也没有想象中难……”

“怎么，斯莱特林的天才里德尔先生还不会吗？”

她可不打算过早地揭露底牌。

汤姆不为所动，他静静地注视着她，让人无法判断他是否相信了她的说辞。

艾尔薇拉拨了拨额前的碎发，“时间不早了，我想我是时候离开了，以免给你惹上更多的麻烦……”

“不过在进行魔法契约前前，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说。”

他不信任任何人，更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弱点，但艾尔薇拉的存在本就打破了他的计划，她在这里，就已经掌握了他最大的秘密之一。

他还是需要这个契约。

“安全。”艾尔薇拉侧头，“我需要你保证，在我没有主动招惹你的情况下，不会动杀心。”

看来昨晚两人的杀意还是让彼此有所忌惮。

汤姆思索片刻，点头：“可以，但同样的承诺也适用于你。”

艾尔薇拉拿出魔杖，在空气中比划了一下：“那就这样吧。”

汤姆并不惊讶她的提议，反而觉得这更符合艾尔薇拉的风格。他取出自己的魔杖，指尖轻触木质表面，笔直地指向自己和她之间的空中：“一旦违背誓言——”

艾尔薇拉扬眉，接道：“——将付出应有的代价。”

两根魔杖在半空中交汇，银色的魔法纹路在空气中浮现，缓慢地缠绕在他们的指尖，随后徐徐消散，隐匿于无形。

“很好。”艾尔薇拉轻轻吹了吹手指，“那么，是时候告别了。”

汤姆盯着她，没有说话。他思考着是否应该阻止她离开，亦或是让她留下更多的把柄，但艾尔薇拉已经起身，整理了一下裙摆。

她走向窗边，回头看了他一眼，像是在确认自己的决定，“希望下次再见，我们还能像今天这样友好。”

她的语气好似玩笑，但两人都心知肚明，所谓的友好，不过是某种意义上的制衡。

“再见，里德尔。”她轻声说道，然后伸出手打开窗。

空气中泛起魔法的波动，她的身影在一阵银白色的光辉中消失无踪。

汤姆凝视着她离去的地方，手指轻敲着桌案。他的神色重新被破旧窗帘的阴影覆盖，变得晦暗不明。

他知道，他们的确还会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