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还有头天晚上做的青酱,拌上煮好的意大利面吃起来不坏,否则这个时间可没地方弄盐去。跟布莱克一块坐在桌边吃饭感觉很微妙,这倒是和他本人没什么关系,阿米莉亚素来独来独往,自毕业搬出舅舅家,除社交应酬外就几乎没和人同桌吃过饭。下了班在晚饭桌上跟家人谈一天的大事小情,阿米莉亚只有在父母和舅舅舅母身边见过,自己还没有经验。
而且,她脑中最近有点松懈的那根弦提醒道,布莱克可不是合适的对象。就算不认为他是个罪犯,他也是外部人员,而且是一个内行且训练有素的外部人员。就她所知,人们在饭桌上无心透出去的秘密恐怕不比私下交易出去的少,交易是老手过招,对仅仅同桌吃饭的亲友,又是另一回事——说真的,她已经开始担心布莱克变成“亲友”了吗?
从那条黑狗在路上拦住她起,这才第五天,确实够让人担心的。
“就算我现在还是嫌疑犯,你也总有些能对我说的吧?”布莱克有一双深灰色的眼睛,你总看不出那里边是戏谑还是兴趣,“难道你小时候没有家庭教师吗?”
“八岁以前我的保姆兼家教是格林女士,后来换成了布莱恩,他当时在家写作。”阿米莉亚回答,“格林女士是个非常老派的淑女,你会很无聊的。”
“我愿意迎难而上。”布莱克说,尾音略微上扬,灯光照进他的眼睛里。
他是个麻烦。
“你可能对这个更感兴趣。”一时兴起,阿米莉亚说,“威森加摩中,有位专业法官,专长是处理涉未来魔法事务。”
“你说的不会是莫尔吧?”布莱克眼看着她,手还忙着用叉子卷面条,这场面古怪地令人喜爱。也许是因为他总算开始不再像护食的野狗那样狼吞虎咽了。
“你知道他?”
“我刚毕业那会儿他就是法官了,也算邓不利多的老同事。”布莱克把他的面条卷在青酱里打了个滚,“他虽说没加入凤凰社,但也帮过我们,总的来说是个好人。他怎么了?”问完,他把那一大团面条塞进了嘴里。
“凤凰社。”阿米莉亚轻声念出这个词,换来一个疑惑的眼神,“哦,我只知道埃德加加入了邓不利多那方,他并没告诉我你们管自己叫什么。”
“哦,糟啦。”布莱克咽下面条,毫无悔意地感叹道,“竟然是我先泄密了,什么话都还没套到,真丢人。”
“考虑到你的对手是法律执行司司长,也不算太丢人。”阿米莉亚慢吞吞地说,“而且这不就套到了吗:莫尔前些日子申请了退休。”
“他年纪多大,八十岁?”布莱克的目光转回他的盘子,“也差不多是时候了吧。我听说威森加摩的薪水挺高的。”
“七十八岁。”阿米莉亚回答,“申请退休的确没什么,但他在有意回避我,这点很奇怪。我不是威森加摩的管理者,但还是案件事务的总负责人,他应该知道,要完成工作交接,是不可能避开我的。”
布莱克思索片刻,敲了敲盘子。
“你夏天以来有没有听到一些奇怪的传闻?”
“你是指,”阿米莉亚试探着问,“你的教子伤疤疼了这样的事?”
布莱克的眼神立刻变得异常锐利,但他拖过沙拉碗,就像归刀入鞘,那股压迫感消失了。
“魁地奇世界杯当晚发生的事,你不可能不知道吧?”他说。
“黑魔标记重现,戏弄麻瓜的愚行,我这里的报告比外界能看到的详细得多。克劳奇的小精灵,多半是给谁顶了罪。”阿米莉亚放过了关于伤疤的话题,“还有伯莎·乔金斯的失踪,我和沙克尔聊过,这里面肯定有问题。他从追捕你的队伍里抽调了一个小队去找了她两个月,线索都在同一个地方中断了。不告而别是一回事,要让那些傲罗着意去找都无法确定去向,你知道有多困难。没有证据显示乔金斯受过这方面训练。”
“我听过一个传闻,”布莱克说,“莫尔本人就是预言者,所以他成了这方面的专家。要搞懂法律看几本书就可以,要搞懂预言,没有天赋是不可能的。”
阿米莉亚决定不去反驳他关于法律的偏见。
“你觉得这些情况是相互联系的?”
“你们最近有不少大动作,先是魁地奇世界杯,又是三强争霸赛。如果有人要趁乱混进来,机会很多。”
“安全部门人手向来严重不足,别说查乔金斯失踪案,就连对你的追捕,八月以来力度也减弱了不少。”
布莱克咧嘴笑了。“早知道我会自己送上门,该让他们去干点正事。”
“你刚才说莫尔帮过你们。”阿米莉亚思忖着,“就我所知,他向来是……相当圆滑的,无意冒犯,但凤凰社恐怕是个不受承认的地下组织。当然莫尔在总体观点上反对伏地魔,可是帮助你们,看起来并不划算。”
“我替你说了吧,当时食死徒人数是凤凰社的二十倍,他们正一个个干掉我们。莫尔会提供帮助,除非他知道凤凰社能带来胜利。”
布莱克这句话说得异常苦涩和尖刻,阿米莉亚猛然想起波特夫妇的事,把话题从危险区域引开。
“我也知道一些情况,你记得……”她飞快地刹住,“六年前的芬奇案,临时决定威森加摩全员审判改为三人法庭审判,判决结果……很难说,有其合理性,但就我所知全员审判可能观点会更倾向于另一种。我听说过,在排庭前,莫尔向部长团递交了一份文件。”
“你也认为……?”西里斯皱起眉头,“你相信预言吗?”
“谈不上相信或不相信。”阿米莉亚说,“我关心的是它对人们产生的影响,目前为止所有的预言故事,都和人们因相信预言而作出的选择有关。我认为确实有一小部分人有窥见未来的才能,但这种才能和智慧带来的远见没有本质区别,认为和声称自己有的人比实际有的人多多了。”
“所以你的结论是,管好自己?”
“差不多。”阿米莉亚说,“可以说,只有当一个预言确实得到了实现,我才相信它。”
她等着西里斯发表自己关于预言的见解,不料西里斯却说:“我倒希望伏地魔也能这么想。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是这样,说不定这会儿我们早就都已经死了。”
“我不知道那件事还牵扯到预言。”阿米莉亚谨慎地说。
“伏地魔听到了一个预言,他相信了它,认为一个七月底出生的男孩会对他造成威胁,才有了后面的事。”布莱克耸耸肩,“反正也用不着保密了。”
“这件事带来了战争的结束和你朋友的死。”以及你的牢狱之灾。
“你之前不是说你觉得自己当时是唯一不高兴的人吗?现在你不是了。”布莱克往后一靠,“哦不,伏地魔完蛋了,食死徒当然不会高兴。”
阿米莉亚把一块切得非常搞笑的苹果放进嘴里,布莱克的刀工实在不怎么样。
“目前的猜测都建立在莫尔有预言能力的基础上,关于这点还没有任何证据。反常的情况每天都有,水落石出之后,很可能事实也会证明它们之间根本没有联系。”
“但你并不是这么认为的。”西里斯指出,“我提起世界杯那晚的事,你马上就想到了伯莎·乔金斯,这不会是碰巧吧?”
“也许,”阿米莉亚喃喃,“有不好的事要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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