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我翻完整个福克斯高中的理工类课本和本科的大物、生化和有机,已经是三月初了。
精力和脑力开始跃进式恢复。
作为霍格沃茨的在籍学生、部分学科的助教、以及出于终究要面对科研任务的深刻自觉——或者说无法割舍更为确切一些——我捡起了……NEWT研修班的所有课本,结合了麻瓜的更为系统的数理研究研究方法。在福克斯小城,开启了自学“补课”的大业。
爱德华曾经微笑着向我述说一个他观察到的有趣现象——这段时间,福克斯高中的老师突然意识到他那群“桀骜”的,常常请假消失的卡伦们居然上交了习题册,而且习题册上写满了笔记,还出现了……令他们无法理解的符号与涂鸦。尤其是线性代数和初级积分的章节里,穿插着密密麻麻的罗马字母与类似化学方程式的符号。
“那群可怜的先生女士们疑惑极了,他们私下讨论,认为这是一套属于卡伦家庭的独立语言系统。”爱丽丝笑嘻嘻得补充了一句,嘴角仰着从未压下去的俏皮微笑,“优雅而神秘。”
唔——我想,这完全是因为我的“思维训练小讲坛”已经开了半个多月的缘故。为了巩固每日白天的学习,安东尼和vital允许我每天傍晚讲一个小时的课作为“适应性训练”,听课对象,自然就是那群精力过于旺盛,并且总是“无所事事”的吸血鬼们。
于是,这群拥有永恒生命、力量与速度都远超常理的“学生”,被魔法世界的古代魔文体系、复杂精深的魔药反应动力学理论,以及——经过现代合成生物学理念优化重构的——魔法生物繁育理论,轰炸得头昏脑胀,叫苦不迭。
我记得开讲三天后,艾美特已经头痛欲裂,直接表态说自己更喜欢捕猎,直接放弃了听课;
爱丽丝格外支持我的“小课堂”,还硬拉着贾斯帕陪她;
爱德华一向对任何事情都兴趣缺缺,但不知爱丽丝与他谈了什么——或许是许诺了节日采购的金额上限——不得不端个板凳乖乖坐下,搬出了自己几百年的学习经验和方法积累,来应对全新知识的轰炸。
唯一始终游离在这场“集体活动”之外的,就是罗莎莉。这位永远保持着最优雅体态的金发姐姐,只会在我伏案准备备课稿的时候,在我身边的茶几上,放一株温和无害的鲜切花。
是的,鲜花。
在松塔生化危机之后,我开始有机会——在安东尼的监护下——触摸了自然之物。
爱丽丝对我说,她听到了“啵”一声——是心灵花开的声音。Vital则隔着窗户指给我看,在福克斯森林边缘的草地上,已经开出了这个春天里第一朵随风摇曳的绶带兰。
一切都进展顺利。我身上的导线与监测咒基本都撤离了,只剩下最后一道检测心率血压及血氧的手环。卡伦医生都微笑着向我保证,我已经不会轻易因为信息过载而突然“宕机”了,而曾经席卷我的免疫风暴,也已经被稳稳压制。虽说他还不太建议我去林子里散步,但是卡伦家周围被精心打理的小院与充斥着山林气息的阳光回廊,已经可以去走一走。
大约是这两位矜矜业业的看护人感到时机已经成熟。过去两个月,他们帮我暂时拦截的大量信件——主要是来自霍格沃茨以及伦敦的消息——终于回到了我的案头。
某一天,我刚喝完一份作为早餐的蛋白质粉牛油果燕麦糊,正准备翻开有关防御魔法的论著,就突然收到了一个……小山一般大的信件包裹。
放眼扫去,主要是霍格沃茨的火漆印、印着灯塔徽章的密文、错过的学术报告、少量答疑工单,以及——那些裹挟着祝贺、试探抑或别有用心寒暄的——来自“友商”的问候。
vital好整以暇的靠在门框边,抛接着一个苹果,半开玩笑的揶揄说,“我的静默指令从今天起可就撤走了,怎么样,你是不是有种服务器炸了的感觉?”
细心的安东尼挥了挥魔杖,把文件分门别类,放在我休息角落的那个茶几上——这看起来好多了,至少一座大山,已经变成了四座小山。
“按照时间整理好了,慢慢看。”安东尼留下一个温柔的微笑,和一把拆信刀。
我没忍住冲着多少有些幸灾乐祸的vital翻了个白眼,“看来今晚的思维训练小讲坛要被迫暂停了。”
“没事,我看他们几个也没那么求知若渴,”安东尼挥了挥魔杖,换走了我喝得剩个底的黏糊糊的搅拌杯,给我送了一份淡红茶,“有什么需要帮助的,随时叫我们。”
于是,我端着红茶杯,拿着拍纸簿和签字笔,坐在沙发上慢慢翻阅,一点一点拼凑起失忆的那几周发生的事件。
首先是查尔斯写来的几封长信,最早一封来自两个月前,最近一封,落款的日期在前天。
查尔斯的笔迹一如既往的冷峻精准。几封长信,如同他本人站在面前,条理分明地剖析着魂器“爆破器”研究遭遇的瓶颈与曙光;说明了霍格沃茨在邓布利多凤凰庇佑下的近况;最重要的是,查尔斯用他那特有的、近乎剥离了所有情绪的口吻,叙说了舆论战争的如火如荼,以及一系列灯塔做出的猛烈反击。
学术的胜利徽章已经落袋,经济战场的争夺战还在胶着,鉴于查尔斯经济集团的突然高调——他“狡猾的”把南特的种植庄园及安排在南法的配套研究系统推了出去承担炮轰与风雨——我心爱的霍格沃茨和绝对中立的圣芒戈,都在这场战争里被撇得干干净净。
目前,他正安排卡莱尔,以南法的营地为“阵地”,准备撒出一轮专利封锁与技术壁垒的反击。
不愧是查尔斯,一手“弃”车保帅,隔岸观火,玩得别人毫无指摘。
在最后一封信件里,查尔斯的笔迹平稳,不再有因为匆忙和焦急而导致的飞白连笔。
“你的任务完成得堪称完美,剩下的请相信我。安东尼说你状态有所起伏,但整体可控。这好消息值得一份临睡小酌。卡伦家是旧相识,且往来多年,你安心修养,不必顾虑。午安。”
我几乎能想象出他在灯火通明的书房里,指尖敲击桌面的节奏,那份被刻意压制的“如火如荼”和“猛烈反击”背后,是怎样的暗流汹涌。我叹了口气,杯中的红茶漾开一圈微澜,倒映出自己眼中清晰的无力。
就算他特地安慰,我依然会因缺席这场风暴的核心,为无法与他并肩站在反击的最前沿而感到沮丧。
信纸一页页翻过,指尖沾染了淡淡的墨水气息和羊皮纸的陈年味道。
大约看到第十一封,也许是第十二封时,一张边缘略显毛糙的便签纸从一叠厚重的药理分析报告里滑落出来,背面朝天,落在了地上——我的手指在打开牛皮纸资料夹和捡拾便签纸之间本能的犹豫了一下。
但是,我的目光触及那熟悉的、力透纸背的痕迹时,我的呼吸骤然一窒。
我几乎毫不犹豫的伸手捡起了那张纸条。
——感谢梅林,查尔斯说你还活着。
——S.S.
落款时间是两个月前。
我那时候刚刚到福克斯不多久,意识毫无归拢迹象。
这熟悉的字迹依然锐利,只是,落笔的节奏透着一股陌生的紧绷。
那不是他惯常批改论文时带着讥诮的流畅,也不是下达指令时的冰冷决断。这寥寥数字,像被巨大的力量挤压过,每一个字母的转折都带着挣扎的痕迹。
纸张本身也诉说着故事——它曾被狠狠揉攥成一团,留下了无法抚平的深刻褶皱,后来又被某种近乎粗暴的耐心展开、压平。墨水在“alive”那个单词的收笔之处,晕开了一小片深色。羽毛笔曾今在那里停留和犹豫。
最后似乎是主人狠了狠心,才把它随手塞进了一叠论文的中间,然后一起投进了猫头鹰的信件桶里。
我猛地深吸了几口气,试图压住胸腔里骤然掀起的惊涛骇浪。
——还活着。
我都能想象,他写下那个词的时候,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以及是何种近乎决绝的心态。
我至今才知道,安东尼的那一句“乖的不像话”,暗藏了多少恐慌。当时,他们是否都抱着可能会失去我的极端焦虑,并在失联的一分一秒里,紧紧揪着心。我同样也能想象,当查尔斯想起来向霍格沃茨传递这个消息时,抱着多么卑微的庆幸。而那时那刻的地窖里的书桌前,远在大西洋的那一头阅读字条的人,对于我的期待,已经降低到何种程度,又是多么的绝望。
贾斯帕不知何时悄然出现在沙发旁,如同林间悄然凝聚的雾气。他微微倾身,那双沉淀着古老战争与和平的金色眼眸,平静却专注地凝视着我,仿佛能直接“看”到我脑海中翻腾的惊惧和那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深切情绪。
他认真的看着我,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引导,“来,深呼吸。”
“不用着急,”他继续说道,声音平稳得像陈述一个亘古不变的事实,“他现在很好。他们现在都很好。”
我努力点了点头,伸手擦了擦落到便签纸上的泪滴——真奇怪,这次大病一场后,我好像特别容易就能哭起来。
“只是,”他轻轻握了握我的手,传递着一种奇异的、穿透灵魂的理解,“和你在惦记他一样,想念着你。”
这句话,如同拂晓时分穿透厚重云层的第一缕阳光,精准地地照亮了我心底那团复杂纠缠情绪——那份深藏着的、甚至不敢对自己完全承认的“惦记”,被贾斯帕以一种平淡而坦然的态度点破,并直接与信纸另一端那个同样沉默、同样挣扎的灵魂所承载的“想念”画上了等号。
我捏着那张承载了太多沉重情感的便签的手,在他冰凉而坚定覆盖下,那剧烈的颤抖,终于一点点、一点点地平复下来。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的白色渐渐褪去,留下的是纸张边缘清晰的压痕,和掌心一片温热的潮湿。
佐伊:本来不想承认的(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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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复活日记(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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