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激愤

邓布利多的办公室一如既往地乱而有趣，可惜莉莉安没心情欣赏他桌子下的蜘蛛腿和冒着烟的福克斯。

“贝克莱小姐，请坐。”

“谢谢，教授。”莉莉安看着他的眼睛。

她一直对那种宽恕又闪耀的颜色感到沉迷，比如哈利的翠绿，比如邓布利多的深蓝。她很少照镜子，因为她眼中的碧色冰冷狭隘，让人生厌。

“你问过我一个问题。”邓布利多没有坐下，而是站在窗边。

“什么？”莉莉安还以为他是找自己来谈食死徒袭击的。

“你问我……”邓布利多很少在说话前犹豫，但这一次他停顿了很久，“是否想过要成为另外一个人。”

莉莉安猛然抬起头看着他。

是的，刚刚看着邓布利多的眼睛，她确实有一瞬间想过——假如，假如她可以成为像邓布利多或者哈利这样的人，而不是她自己这样的人。

“你用过摄神取念吗？”她声音尖锐。

“莉莉安。”邓布利多回头看着她，平静地说，“你没有错，所有人都想过要成为另外一个人。软弱之时渴望力量，重权在握则渴望自由，深陷黑暗便寻求纯洁光明，这是人之常情。”

“我想过假如能成为其他人该有多好。”莉莉安仰着头，颈部在阳光下勾勒出优美的曲线，“但是我也不后悔成为我自己。”

我不后悔。

这句话连她自己都听得一清二楚，她好像不自觉地就把某些想法扔出口了。

“莉莉安，你变了很多。”邓布利多微微叹气，他将略带思虑的眼神投向窗外，“西弗勒斯马上就到，在此之前我们先谈谈你的假期安排。你不能再回孤儿院，麻瓜这边似乎将你列入了死亡名单，也没有再给你安排新的去处。所以你暂时只能呆在魔法界。”

斯内普肯定已经把昨晚伏地魔的打算告诉邓布利多了。

“我要呆在霍格沃茨吗？”莉莉安问。

“不是，你不能呆在霍格沃茨。”

“为什么？”

莉莉安刚问完，办公室门就开了，一身黑袍的斯内普走进来。

邓布利多对莉莉安说：“因为西弗勒斯会在霍格沃茨，假如黑魔王要求他把你带出来，他不能拒绝。”

莉莉安立刻看向斯内普，结果发现他正怒气冲冲地瞪着自己：“旷课？贝克莱小姐？你真以为我有多想教你吗，这完全额外负担！如果你不想学了，可以跟校长解释清楚，让我们都轻松一点……”

“好了，西弗勒斯，我找你来是为了谈其他计划的。”邓布利多打断他，语气平和，“关于莉莉安小姐的假期安置问题。”

“我不知道这个跟我有什么关系。”斯内普冷冷地说。

邓布利多忽略他，直接对莉莉安说：“我在英国暂时找不到太安全的地方可以让你渡过假期，不过如果你愿意的话……”

斯内普抬手制止，脸色阴沉得可怕：“停下，停下，你不会准备让她去格里莫广场吧？”

邓布利多扫了他一眼，把话说完了：“……可以去戈德里克山谷，我在那儿有个住处。”

斯内普挑了挑眉，神情不见得有多认同：“哦，也不失为一种解决办法。你毕竟是她的监护人。”

“我不能找个安全屋吗？”莉莉安不太放心，“哈利或者赫敏都可以充当保密人……”

斯内普嘲笑道：“如果你知道波特先生跟黑魔王的大脑有多接近就不会考虑他作为你的保密人了。”

莉莉安心中一凛。哈利是魂器这点她在三强争霸赛的时候就知道了，可是她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比如伏地魔也许可以利用**魂器的特殊性进入哈利的大脑。她应该在帮助哈利之前更谨慎些。

要是让伏地魔从哈利脑子里看见自己对他施过那个魔法……

斯内普刻薄的话阻止她细想下去：“你完全可以带着你的那只老鼠一起钻进学校碗橱里躲着，相信没有人找得到你。”

邓布利多似乎有点生气了：“我们是在认真商量对策，西弗勒斯，你难道不能找到一种体面的表达意见的方式吗？”

“这已经是我能想到的最不出格的表达方式了。”斯内普说，“我本来想说的是，如果她这么喜欢躲在你的袍子后面，为什么不索性离开战争，一直藏到你死了或者黑魔王失势呢？”

“算了，我假期会回小汉尔顿。”莉莉安恼火地站起来，比邓布利多开口都快，她用同样刻薄的语气对斯内普说，“你知道，躲在邓布利多袍子后的人可不止我一个。作为一个依靠他才免于摄魂怪之吻的人，你完全没资格说我。”

她把手伸进口袋里，牢牢按紧魔杖，大步走向门口。

“莉莉安……”邓布利多试图安抚她。

“对了，你讨厌我的老鼠？”可莉莉安已经打开了办公室门，她回头，近乎恶毒地盯着斯内普，“不，我告诉你，你不是真的讨厌他，你只是讨厌那个和小矮星·彼得一样懦弱，还犯过同样错误的自己。每次看见他，你都觉得看见了自己的人生污点。你自己心里清楚，你跟他都是杀害莉莉·波特的帮凶。”

她带上门，一秒后又打开，补充道：“邓布利多教授，我对您的感激真的无以言表，但是我不会再上记忆管理课了。”

门再次关上，邓布利多看着脸色铁青的斯内普叹气。

“这下如你所愿了？”老巫师说道。

斯内普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他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靴子发出愤怒响亮的声音。

“停下，西弗勒斯，别转悠了。”邓布利多厉声呵斥，“莉莉安的假期安置问题已经结束，我们得谈谈伏地魔让你做的魔药。”

“就是一剂可以让人怀上孩子的魔药，还有什么好谈的？”

“自古以来，任何涉及生育的魔药都是黑魔药。因为没有任何生命的诞生不是以另一个生命的牺牲为代价的，魔法不能干涉生命的守恒定律。”邓布利多突然压低声音，“莉莉安也许会死！”

“她都把自己切成好几个魂器了，死对她来说有意义吗？”斯内普嗤笑一声。

“她只有这个魂器。”邓布利多将那枚银色戒指从口袋里掏出来，“而她现在砍断手指把它摘下来给了我们。”

斯内普略带讶异地看着它：“你一直带在身上？”

“安全起见。”邓布利多简短地解释，“你应该想想她把这个寄到凤凰社的用意。她应该听说了一些十一年前的事情，那时候所有在场的人都看见我们之间被投下了一个死咒，她多半以为我是想杀她的……”

“得了吧，你的道德还没有低下到足以剥夺生命。”斯内普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但是又迅速想到一些让人心凉的事实，“她把自己的魂器给你，希望你杀了她？”

“我不知道，西弗勒斯。”邓布利多长长地叹了口气，他在桌子后坐下，仿佛有点无法支撑身体，“莉莉安一直有种间歇性发作的强烈自我厌恶，她年轻时候就是这样。我很担心她这种自我厌恶会发展为自我否定，最后导致她迷失方向。”

斯内普不耐烦地说：“不管她是想自杀还是想给黑魔王繁衍后代，这些都无关大局不是吗？反正我们目前需要关注的只有哈利·波特和伏地魔的魂器。”

邓布利多听见“哈利·波特和伏地魔的魂器”时眼里闪过一道光，但很快又掩下去。

“你说的虽然某种程度上在理，但……”

斯内普生硬地打断：“那就按你之前几年一样处理，让她自生自灭。”

“我们下次再谈这个话题，西弗勒斯。”邓布利多注视着他，用一种平静的语调说，“今天你已经被她挑动得有点情绪化了。”

“我没有。”

“你也许可以欺骗伏地魔，但是你离欺骗我还早了大概一百岁。”

“我说了我没有掺入任何个人情绪！”斯内普怒吼。

邓布利多没有回话，只是用一种类似于“你瞧”的眼神看着他。

斯内普深吸一口气，声音渐趋平稳：“下次再谈。”

“很好。”邓布利多冷静地说，他抬起魔杖指了指门，“你可以走了。”

*

第二天魔药课结束，莉莉安立刻找上赫敏，告诉她自己现在可以腾出单数周的时间帮忙训练黑魔法防御术。

不过赫敏在意的不是这个，而是……

“你拘留的时候是不是烧了斯内普的眉毛？他今天一整节课都在找你茬，恨不得把你脑袋咬下来。”

莉莉安干巴巴地说：“随他怎么样，我根本不在乎。对了，你们的集会时间定下了吗？我需要将魔药补习和一些斯莱特林的单独补习调整一下。”

“我们没有定具体时间。”赫敏塞给她一个金加隆，“你看这个。”

莉莉安一边往图书馆走，一边摸着金加隆问：“这是什么？补课费？”

“用来通知集会时间的！”赫敏责备地说，她抱着书跟上莉莉安的步伐，“我在上面施了变化咒……”

“毫无疑问是很复杂的变化咒。”莉莉安有些惊叹地观察这枚金加隆，它上面的时间是会滚动变化的，一旦感受到召集就开始发烫，“你几乎做出了一个低级版本的黑魔法标记。”

赫敏脸都涨红了，得到莉莉安的赞扬可不是简单的事情，不过她赞扬的具体言辞有点让人生气。

“这不一样，黑魔法标记是刻在皮肤上的，还跟灵魂关联！那是黑魔法！”

“我知道，不过金币比纹身更有趣，这上面的时间提示也非常贴心。”莉莉安捏着金币爱不释手，她愉快地说，“我终于找到一点参与邓布利多军集会的乐趣了。你以后能给它加点额外功能吗？比如发现周围有教师经过就立即发出警报，被拥有者本人之外的人捡到会失去作用……”

到了图书馆，两个人都放低了声音。

赫敏皱着眉说：“全部糅合在一起太复杂了。”

莉莉安思考着说：“我会帮你的，我想想……你们还需要一个类似黑魔法标记的追踪咒。”

赫敏听了这话，眉头立即舒展了，她笑着说：“对，我们需要这个。你知道，我把金币发下去的第一天就有两个赫奇帕奇告诉我，他们不小心把它跟真的金加隆混在一起花出去了。”

“来吧，找找有什么有效的办法能将这些咒语都融合到一个魔法中。”

莉莉安终于找到一点可以让自己全心投入的事情，它可以暂时缓解她对假期的不安焦虑。其实她之前在邓布利多办公室里说的话也不完全是激愤之下的无理智发言，事实上，她清楚地考虑过了其中的风险。

伏地魔不会想要一个继承人，他肯定希望用这个有他一半血脉的孩子来做点别的。

她不可能躲伏地魔躲一辈子，只要他还在打她的主意，那她就注定不能安稳。因此莉莉安觉得自己有必要先回他身边搞清楚他到底想做什么，然后从根源上解决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