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6章

西里斯好像从来没有这么急切地逃跑过。

他回想过去——不,其实在凛冽的寒风和湿滑的台阶中,他根本回想不起来任何东西,灰黑色的墙壁在他眼前晃动,他全身的感觉都已经汇集在了那只手上。

海泽尔牵着他的手,他们向下跑,只是跑,跑,跑,好像要离开这里,离开霍格沃茨,离开所有的魔法,离开这个让他不怎么喜欢的世界。

四面八方的风灌进他的衣服和他的肺中,凉意刺激着他的神经,他感觉畅快极了,大声喊:“我们去哪里?”

海泽尔的下半张脸还在围巾里呢,她腾出一只手把结打开,那条赤红色的围巾飞起一半,在他们两个人中间飘扬。海泽尔喝着冷风,也大声说:“去另外的星球吧!小天狼星,怎么样?”

西里斯笑了起来,小天狼星,小天狼星。

“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他说,“我们得飞得比天还高。”

塔楼不是宇宙,他们最终还是跑到了尽头,平坦一片。刚才逃跑的时候没有一个人盯着脚下,居然都没有摔跟头。

海泽尔的额头上粘着星星点点的雪花,西里斯也差不多,两个人像是被刚入行的蛋糕店伙计糊了一层厚薄不一的糖霜。

“你看起来像是未完成的雪人,”海泽尔率先笑了出来,西里斯身上白色的部分比她多太多了,“哦,雪人先生。”

西里斯拍了拍自己肩膀上的雪花,海泽尔把围巾还给他,搭在了他的脖子上,还特意左右边一样长。“雪人正好不需要太高的温度。”他开玩笑说。

“但是你需要啊,”海泽尔笑了起来,她的手指不经意地蹭过了他的脸颊,轻轻一点,如同雨水落入池塘,“我可不想两个人对着擤鼻涕。”

西里斯哼笑一声。他意识到海泽尔还没有完全接受自己的“巫师”身份,像感冒这种小病,稍微喝一点药就能立马好。但是麻瓜是不会的,麻瓜要经历头昏脑涨、吃药还有忍受身体的不适,才能在一周甚至更久的时间痊愈。

“那好吧。”他说,但是也没有把围巾围好,而是保持这个模样,和海泽尔肩并肩往格兰芬多休息室走去。

临近圣诞节,教授们的看管也放松了许多,海泽尔看到有不少人在走廊跑来跑去,手里还拿着一种巫师们爱玩的小型烟花,稍微一捏就能迸射出彩色的火焰,但是它并没有灼热的温度,不会真正的烧伤别人。

但是为了不撞到别人,他们还是放慢了脚步。

海泽尔侧过头,看着走廊尽头那群欢闹的学生,微微眯起眼。那一瞬间,雪花与焰火在她的眼底交织,好像连她的眼睛都要被染上颜色了。

“好热闹啊,”她看着西里斯说,话语间是隐约的跃跃欲试,“圣诞节你要回家吗?西里斯,我还没听说过巫师是怎么度过的呢。”

西里斯顺着她的目光也望向了那些吵闹的人,他们在笑着闹着,给彼此的帽子变换颜色,远远望去更像是不着调的涂鸦。

他只是往前走,双手揣在兜里,一副不良的模样。良久,他说:“也就那样。”

海泽尔想起来在塔楼的时候,西里斯也是这个样子站在那个窗口。他在等,等什么呢,等谁的信?可是他什么也没有拿到——除了海泽尔的玫瑰花。

然后,他们跑了出来。那就是几十分钟前,她还记得雪花和风在身边欢呼,他们只是笑着,大声说话,在湿滑的台阶上留下一个有一个脚印,什么也顾不上——也许称得上落荒而逃。

“你喜欢这样的日子吗?”海泽尔忽然问他,他们同时停下了脚步。“我是说,在霍格沃茨的生活。抱歉,西里斯,我要说虽然你总是在笑,但是我没办法判断你到底开不开心。”

西里斯垂下眼睛,手指在口袋中摩挲了几下,看她:“你觉得我不开心?”

“刚才是开心的,但是那种瞬间很少。”海泽尔说,她的敏感是非常让人不适的程度,但是她本人又非常礼貌,“也许是我想错了。”

西里斯咧咧嘴,没有否认:“不,小姐,你说得很对。”

他想起来他们在黑湖边的第一次见面,海泽尔的眼泪如同珍珠一样,在月光下是那么明亮。他毫不思考地扣住了她的手腕,不然她是不会让他们看到的,那涟漪,那泪珠。

当时——西里斯的目光落到眼前蓬松的红发上,漫不经心地想。好像是因为诺特,哦,诺特。还有沙菲克,那么令人厌恶的姓氏,真可笑,连她受的委屈,都来自那些自诩“纯正”的家族。

——跟布莱克没什么两样。是吗?

西里斯一哂,女孩,你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也不知道我到底在为什么烦恼。

不过,这本来也和你没关系。

那天的失控实在是没来由,西里斯抓了抓头发,说:“你也见过了,诺特。我们家有五六个诺特那种人。”

言尽于此,他不会再多说下去,不然显得自己多需要别人可怜似的。他来到格兰芬多不是寻求港湾和休息的地方,而是和家族宣战的。

“那你真是最强大的一个,”海泽尔认真地说,“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去反抗他们的,更何况那是你长大的地方。西里斯,你肯定是那种包裹着石头的雪人。”

最强大的那一个。

西里斯的眼神放空了一瞬,他们只有十一岁,他知道自己的母亲和父亲是多么——多么高大,威压又是多么重。沃尔布加,他的母亲,恨不得把他当成垃圾焚烧干净。他的父亲奥莱恩甚至不允许他提起一丁点混血巫师,纯血至上,他们家每天都会祷告、希望混血或者泥巴种什么的快点死光。

那不是一个能够让他栖息的地方,潮湿的房间内悬挂着布莱克家族世世代代的族长肖像,他们并不完全相识,脸上却都是如出一辙的轻蔑与冷漠,日日夜夜藐视他与他的弟弟。

他们在看的并不是活人,而是“布莱克的象征”。

五岁之前,沃尔布加对他关爱有加,还会亲吻他的额头。每日都将纯血巫师们的事迹讲给他听,狂热的眼神中充满了对西里斯的期望——这个孩子如此聪颖、漂亮,他会成为最好的、最优秀的布莱克继承人。

“你会的,西里斯,”她像蛇一样盯着自己的孩子,眼睛眨都不眨,“你会做最杰出的布莱克。”

他理应会让纯血巫师的力量壮大一分。

而事情的转机出现在一次家族聚会上。

神圣二十八族中的韦斯莱早就被当成了纯血的叛徒,他们家从来不会被邀请。而马尔福、布莱克还有沙菲克,一直以来都是坚定的血统拥护者,他们会在每年圣诞节前的两周前举办一次聚会。

当然,这和普通人的派对完全不同,没有温暖的食物与明亮的烛火,每个人都把自己裹在荣耀中,连笑声都无比锋利,像是含着刀片一样。

孩子们,又或者说尚且稚嫩的继承人们,会在这个聚会中碰面,联系,维持关系。这对于纯血家族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会面。他们以此来联结家族,也许现在还没有桌子高的孩童之间,就存在某个人,会成为自己的未婚妻或者未婚夫。

西里斯五岁时的纯血聚会,开设在布莱克家族的祖宅中。

这是个空气中都弥漫着陈旧与木头味的地方,终年黑暗阴冷,石壁上是银丝勾勒的数十条古老的家族旗帜,在温良的烛光中肃穆注视着所有人。

沃尔布加与奥莱恩并肩而立,他们的脸色都是一致的苍白,却没有人因此互相问候身体。西里斯被要求站在他们中间,因为他需要去招待自己的小客人们,比如沙菲克,马尔福,还有格林格拉斯们,这都是沃尔布加早就一遍又一遍在他耳边提起的名字。

那时候的卢修斯·马尔福已经快要收到霍格沃茨的通知书了,马上,他是这群孩子里面最大的,一头铂金色的头发十分亮眼,身姿挺拔,带着一种超出年龄的成熟感,像是一座精雕细琢的小雕像——他轻易不会说话,这也是纯血家族的高傲。

沃尔布加的手摁在他的肩膀上,西里斯感受到了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紧接着,母亲低沉的声音响起:“去和马尔福认识一下,西里斯,你们会是最好的朋友。”

那一瞬间,他的心底兀地涌现出了微微的异样感情,他不想。

但是沃尔布加的手还勒在他的肩膀上,他知道父亲也在看,也在等待他做出得体的行为。他们不会给他其他的选择。

西里斯向卢修斯走去,步伐平稳,微笑,还要抬起头。

“你好,马尔福,”他用尚且稚嫩的声音说。

卢修斯没有动,只是稍微看了他一眼,像是在打量餐桌上的银器似的,他说:“你好,布莱克。”

两家的家长看起来放心多了,他们不约而同对着彼此笑了起来,像是看到了马上升起的家族荣光。气氛终于柔和了一些,他们开始低声交谈。

“沙菲克小姐被除名了?”

“是啊,她太蠢,”这是奥莱恩的声音,饱含轻蔑,“让自己的家族也蒙羞。”

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那种笑声轻轻地、恰到好处地停留在空气里,不至于失礼,却每一个音节都像冰碴子一样,精准地插进耳朵。

沃尔布加站在奥莱恩的身边,一只手端着酒杯,里面是血一样的颜色,她接着说:“她居然想和泥巴种待在一起,不可理喻。”

“好在——”她瞥了一眼角落,“那孩子还算纯正。”

西里斯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

那个角落没什么光亮,一个和他差不多的孩子正在和大人们说话。他的脸比其他人都要白,并排在眼角下的两颗痣像是蛇的咬痕。

那是沙菲克的继承人。奥莱恩说,这孩子是他们家族的旁支,而那个主家的“沙菲克小姐”早就被赶出了家门,不知死活。

西里斯的心底没来由地烦躁起来,沙菲克看了他一眼又收回视线,并没有关注其他人对自己家族的评头论足,也许是他已经听得太多了。

卢修斯几不可闻地哼了一声,“耻辱。”

西里斯没说话,他看着交错的酒杯,冷清的餐盘,还有大人们低低的笑声,只是觉得一切都与他想要的不一样。

他抬起头,第一次觉得母亲和父亲的脸是如此陌生。

后来,他抗拒一切聚会,抗拒纯血,甚至不惜与沃尔布加大吵一架——他再也没有接收到过家人的爱,雷古勒斯被沃尔布加严格要求,或者说控制,她不允许西里斯和雷古勒斯多说几句话。

自从他分到格兰芬多,他再也没有与雷古勒斯交流过一丁点,他不知道自己的弟弟是否还算纯真。

因为后来的聚会都是雷古勒斯在参加,而西里斯被冷处理了,像是被人从家族中抹去一样。

“你真该庆幸你还有回头的机会,”沃尔布加对他冷嘲热讽,“我大可以像沙菲克一样把你也扔掉!”

扔掉。原来人,巫师,乃至血亲,是可以被随意扔掉的存在。

奥莱恩从头到尾没有多说几句话,他沉默,显得那么冷静——可是,这种默许更加残忍,西里斯同样抵触他。

他们都是西里斯长久以来的噩梦,不会跃动的烛火,墙上悬挂如同长长的尸体的旗帜,还有狰狞的谩骂。

他来到了格兰芬多,这是他自己的选择。分院帽曾经想直接将他放到斯莱特林,就像对曾经的布莱克一样。

“又一个布莱克,孩子,”帽子说,声音温柔而粘腻,像烟一样缠绕,“我看得出来,你不喜欢——是吗?但是你的野心同样称得上优秀,斯莱特林会让你得到你想得到的一切。”

他想要的?这真是无与伦比的诱惑。

从前,他渴望母亲的认可,父亲的微笑,还有成为雷尔的依靠......他曾经那么爱他的家。

但是——

但是他得做个了断,他必须要在彻底丧失自我之前做个了断。

“这是我现在唯一能做的,”他告诉分院帽,“我要去格兰芬多。”

在家里,他没办法做出反抗;海泽尔说他很强大,错了,倒不如说恰恰相反,他没办法用相同的冷漠与大人冲突。但是霍格沃茨不一样,格里莫广场12号的争吵声无法蔓延到这里。

这里的一切都是他的,这里的宇宙允许小天狼星明亮。

“包着石头也太笨重了,”西里斯说,“我打魁地奇怎么办?”

他笑了起来,没有任何布莱克的影子。

“那已经是明年要想的事情了,”海泽尔说,“瞧,你现在就挺开心的,我能看出来。”

是啊,他挺开心的。

西里斯轻轻叹了一口气,也许海泽尔·贝尔真的是一种神奇的存在。他在她身边想起来不堪的过去,又能在几句话的瞬间变得没那么难受。

再经过一个拐角,就能看到胖夫人了。最近她经常消失在画框内,圣诞节即将到来,胖夫人忙着和其他画像一起梳妆打扮,势必要维持住自己的贵族气质。

连带着口令也换了。

“巧克力,鲜花和礼物。”海泽尔说。“这可真够甜蜜的!我喜欢这个氛围。”

西里斯跟在她身后,像是听到了又像是没听到,喃喃说了一句:“是啊。我想,这个圣诞节应该会……很甜蜜。”

祝我们的西里斯生日快乐~真是太凑巧了,其实我写到这里的时候还没意识到今天是他的生日。勇敢的海泽尔与勇敢的西里斯!就这样成为彼此生命中无法忽视的一部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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