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5.
致阿不思·邓布利多(以及那位正在偷看的阿不福思),
我抵达纽约已经将近三周。
首先说正事:英国魔法部决定罢免我司长的位置,由特拉弗斯暂任——这并不令人惊讶。我本就不是一个让他们安心的存在,尤其是那位布莱克。好在,有人为我留了后路。是亨利·波特,他说服了国际巫师联合会任命我为联合会英国分会长,派去调查美国魔法骚乱事件。托他的福,能够让我有理由出入美国魔法界。
至于这件动乱的真相……请做好心理准备,他叫戈雷登斯——他的情况几乎和阿丽安娜一样,甚至比当时的她还痛苦,他是位默然者。
在深入调查第二塞勒姆组织的过程中,我接触到玛丽·卢·巴瑞波恩。这个狂热女人的过去并非无迹可寻。我设法查阅了纽约市部分非魔法界的旧档案(和非魔法界政府高层进行了沟通),发现她在十几年前收养了一个男孩。
但更为重要的是,我接近戈雷登斯后,在他身上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几乎被淹没的魔力特征——那种血脉特有的魔力波动,我在戈德里克山谷,在阿丽安娜身上感受过,也在你和阿不福思身上见过它的影子——尤其是和阿不福斯的魔力波动相似。结合玛丽·卢对他近乎病态的控制欲,以及他魔力中那份被压抑到极致的痛苦……
阿不思,阿不福思,我几乎可以肯定:戈雷登斯,他是阿不福斯的儿子,他是邓布利多家族流落在外的血脉。
我找到了戈雷登斯。是的,是他。即使我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这仍旧是场会让人心脏抽紧的相见,我第一次看见他瘦削的身影站在教堂门口,眼神像永远得不到阳光的地窖,我几乎立刻就知道了——那是他。
你知道我是什么人,阿不思。不该生的同情心只会让人死得更快。
我以一名英国反巫师作家的身份接近了第二塞勒姆组织。玛丽·卢·巴瑞波恩毫无防备地相信了我。她甚至亲自把戈雷登斯交到我手上,说让我“带他看看这座被魔鬼污染的城市”。
讽刺的是,她把他交给了另一个“魔鬼”。
我并未急于行动,而是带他探案——借用比喻,我扮作福尔摩斯,他是我的华生。他很快理解了这一游戏,并悄悄去读了福尔摩斯的故事。
这个孩子渴望联结。
他渴望信任。
他也在挣扎。我能感受到他体内的那团力量不稳定地鼓动,就像火山下涌动的熔岩。
他不知道自己是谁。
更糟的是,他已经引起了别人的注意。
追踪格林德沃的线索并非凭空出现。自从他在欧洲的活动模式突然转向隐秘,我就怀疑他有更大的图谋。美国这场突如其来的、带有强烈煽动性和指向性的魔法暴乱,手法与他在阿尔卑斯山北麓策动的一次未遂行动高度相似(那次我们截获了部分计划)。
结合暴乱后美国魔法部安全部门内部出现的异常决策和权限变动报告(我的线人有反馈),我将目标锁定在几位关键人物身上,其中就包括现任安全部司长帕西瓦尔·格雷夫斯。在一次近距离接触中,我捕捉到了他身上复方汤剂特有的、微弱但无法掩饰的尿骚土腥混合气息——这是邦妮教授教授我的小妙招,这很用。
是他,格林德沃。
很糟糕是吧,他盯上那个孩子了。
他也发现了戈雷登斯。他已经开始接触。以他的方式,悄无声息地蛊惑,制造幻象。
默然者的力量我们都知道,更何况戈雷登斯的真实身份...我不清楚格林德沃是否知道这点。
但我必须比他更快地获得戈雷登斯的信任。
但我不能把一切**摆上台面。他承受不了。
他会爆炸,就像阿丽安娜那次。
你记得。
所以,我选择用故事、用旅程、用一次次偶然去拉近彼此的距离。他开始不那么躲我了。他也开始问问题。关于家人、关于选择、关于如果有人曾真正为你留下。我每次回答都要斟酌,就像当初面对阿丽安娜的时候。
是的,他是她的影子,但同时也是你们未竟的希望。
还有一件事,纽特也在纽约。
他和我已经正面接触过了,他来得很巧,不是吗?我怀疑这不是巧合。你是不是也给他写信了,像你写给我那封一样,四平八稳,暗藏指令?
最后,帮我向阿丽安娜和肯德拉问好,希望我回来后可以喝到她们改良后的黄油威士忌。
至于你身边那个胆小鬼,告诉他别光坐在那里。
让他写信。
亲自写。
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戈雷登斯需要知道这世上有人因他的存在而煎熬,也因他的存在而渴望靠近——哪怕是以最笨拙的方式。
一如既往地,
百特·斯图尔特
236.
亲爱的百特,
你的来信,我已通读数遍。你一贯的坦率和敏锐仍然让我钦佩。尽管信的语气中带着怒火与讽刺,但我读懂了其下的焦虑与不安——更重要的是,你的勇气与慈悲未曾改变。
你对戈雷登斯的判断,我无条件相信。你的描述令我想起了当年的阿丽安娜——那魔力暴动的模式、血脉的微弱共鸣、玛丽·卢可疑的时间点——逻辑链条清晰有力。
阿不福思向我坦白了一切,那个和他有一夜情的姑娘,但那个姑娘隐瞒着一切——包括她的离开,包括她肚子里的孩子。这消息如同重锤,敲得我心头发闷,也撕开了阿不福思的伤口。
而你,百特,你愿意靠近他,这份勇气,并非人人都有。你说不能把真相全盘托出,这一点我认同。诚实固然是美德,但未加节制的真相,有时如同匕首。
至于你对那位美国魔法国会安全部部长的猜测,我也有耳闻。我们这边收到的情报提到,美国魔法部近来运作方式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而你说的复方汤剂气味,正印证了我们的怀疑——格林德沃确实在纽约,他正在部署他的下一场棋局。很可能,戈雷登斯正是那枚棋子。
你必须比他更快。你也确实比我、比我们任何人更适合靠近戈雷登斯。不只是因为你的身份能避开美国魔法国会的监察,更因为你愿意陪一个人走完整段旅途的耐性与温柔。
你提到了纽特·斯卡曼德。是的,我也知晓他正在纽约。
这不是偶然——是我请他去的。
他原本在苏丹进行关于神奇动物的观察,我将他召回,并婉转地请求他前往纽约——借口是“引渡某种受保护的神奇动物”,而他欣然接受。他未必清楚整件事的全部真相和戈雷登斯的身世,他不知你在那里,但我想他也会在关键时刻,选择站在你这边。
他或许不会像你那样深入行动,但若你需要帮助,若你在清晨没有归宿——请去找他。他会听你说完一整晚的话,而不打断你。
纽特并不擅长与人交往,但他与失序的存在之间,拥有一种天生的联结。他理解那些被误解的灵魂,就像他理解那些神奇动物一样。
百特,请你照顾好自己。你在信里只字未提自己的状况,但我知道你一定都处在紧绷的边缘。哪怕只是短暂地让纽特带你去看看他的箱子,或者陪你在布鲁克林桥下的草地上坐一会儿,也请你——让自己喘口气。
至于英国这边,不必过于忧虑特拉弗斯和天狼星·布莱克。亨利在联合会为你争取的职位是第一步。我已通过威森加摩的几位老朋友,对特拉弗斯的暂代权限施加了一些限制,确保他无法彻底抹去你留下的政策根基。同时,我也在积极游说国际巫师联合会核心成员,强调美国事件的复杂性和你介入的必要性,力求稳固你特派调查员身份的合法性与行动空间,为你争取时间。布莱克家族的小动作,我会留意。
你的战场在纽约,这里的风雨,我会尽力替你挡下一些。
至于你口中的胆小鬼——他坐在我身后,在你那段“亲自回信”的句子上嗤了一声,把羊皮纸揉成了一团(不过又展开了)。他嘴上不说,心里却是难受的。你知道他是那种人。
他现在正用鹅毛笔,一笔一划地磨着信纸。
他说他会回你。
真的。
虽然我猜那封信不会太好看。
愿你行于阴影之中,却始终心向明光。
你永远的朋友,
阿不思·邓布利多
237.
百特·斯图尔特:
好,你赢了。我写了。
不是因为你踹了我,也不是因为你骂我胆小。我写了,是因为我知道你说的对。
你说我逃避。那当然了,我早在小时候就知道“父亲”这两个字跟我没关系。我是个养羊的、酿酒的、打架时说话带脏字的酒馆老板。你想让我当父亲?
但我真生了他。我也真把他……丢下了。
那时候我不知道一切。当年她(孩子的母亲)因为某些原因离开山谷,再也没有音讯。直到你的来信,我要疯了,我想甚至想立刻飞到他身边,告诉他真相——
但是你阻止了我,甚至还打了我一巴掌(涂黑)你说的对,他的情况并不适合直接接受真相,超过十一岁的默然者极少数,他承受着不为人知的折磨。
我不是为自己开脱,开脱个屁!
我就是个懦夫,是个混账。我是告诉你,百特,我他妈也难受!这段时间,每晚关店门,灯一灭,那念头就钻进来了:他是不是长得像我?是不是也讨厌别人乱摸他脑袋?是不是冬天咳起来的时候,没人给他熬一碗热的羊奶?
是不是……恨着那个从未出现的父亲?
现在你告诉我他活着,还在纽约,还快被格林德沃骗走了。
好,我听见了。
我也明白了:不是该不该面对,是再不面对,他就不是我儿子了。
我不知道你想让我干什么——是立刻去纽约见他?还是写封信?还是把这封信交给你带去?
你说,我做。
我不会再躲。
我不求他原谅我,我也不觉得我有资格进他的人生。我也不觉得我有资格像个爹一样跳进他的人生里指手画脚。但要是我还能做点什么让他别再这么痛苦——我愿意。哪怕他一辈子都不知道我是谁。
再告诉他:那个混蛋现在知道了。他在赎罪。如果……如果那孩子有一天想听听一个混蛋的忏悔,或者只是想找个地方安静地待着,不被人指指点点——我在。霍格莫德村的猪头酒吧,炉火永远给他留着。随时。
别指望我写出什么漂亮话。就这样。
谨此,
阿不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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