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2.
他终于出现了。
我看着格林德沃从那片阴影中走出,步伐从容,嘴角含着讥笑。
多年过去,他的气味未变——那是一种混杂了野心、**和疯狂的味道。
而戈雷登斯,就站在我与他之间。
他是那根准绳,被我们两人各执一端,一点点拉紧。可不同的是,格林德沃是要把这场拔河玩到底的人,而我想让戈雷登斯活下来。
“你终于肯来了,”格林德沃说。他没有叫我名字,他知道,不需要。
我没有回应,只是看着他一步步接近戈雷登斯。孩子还不明白他是谁,但我看得出,他察觉了危险。他的身体僵硬,眼神从我转向那个男人的脸——困惑、动摇、颤抖。
“他是默然者。”格林德沃的声音低沉,带着蛊惑人心的温柔。“而你,把他困在笼子里。”
我握紧了袖中的魔杖,指尖微微发凉。
“他是个孩子,”我终于开口,尽量让声音平稳,“你所谓的释放,只会害死他。”
“你还是和当年一样,”他轻笑,“你从来不理解力量。”
“我理解代价。”我看着他,“阿丽安娜的代价还不够重吗?”
这句话终于让他的表情微微一变,眼底闪过一丝不悦。他向戈雷登斯靠近一步,那孩子本能地后退了一小步,而我始终没有后退。
“她从未告诉你,”格林德沃柔声对戈雷登斯说,“你是什么。你是默然者……这不是诅咒,而是世界给你开的一扇门。而她——她是那个想把门锁上的人。”
“够了。”我低声道。
可他说得越多,孩子眼里的光就越乱。他的呼吸急促,我能感受到魔力在他周围像低气压般凝聚。
“你怕他知道。”格林德沃转头望向我,嘴角微挑,“你怕他恨你。”
“我怕他死。”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而你——只会让他去死。”
他微微眯眼,语气终于沉了,“你把我引来,是不是?你让那些魔法部的走狗埋伏在附近,准备替你收拾残局?”
我没说话。
但他已经明白了。
“很好。”他笑了,“那我就在这点火,看你来不来救。”
下一秒,他猛然一挥手,某种信号掠出夜空,几道黑影从街巷两侧闪现,巫粹已经到位。而戈雷登斯……他的瞳孔剧烈收缩,嘴唇苍白,身体因为巨大的冲击和背叛感而微微发抖。
“你骗我……”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眼中充满了被利用的愤怒和深深的迷茫。 “你们都在骗我!”
“不,”我攥紧他冰冷的手指,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和真诚,“我接近你,保护你,引导你,最初确实有目的。但后来不是!我看到你的痛苦,你的挣扎,你渴望被理解的孤独……格林德沃想利用你,而我想救你!我只是太迟了,没能让你在安全的环境里知道一切!”
战斗在所难免。
魔力已躁动不安。
243.
格林德沃的信号还未彻底在夜空中散开,巫粹就已如潮水般涌入,他们的魔咒和长袍在昏黄的街灯下像暗影穿梭,带着狂热与坚定。傲罗们迅速应战,街区成了无形战线的交界地,光与火在空中交错,怒吼、尖叫、爆炸一齐响起。
我来不及多想,只把戈雷登斯拉到身后。
“别动,听我——”我话没说完,他的魔力已经如潮汐般在他体内翻滚。
那种压抑、狂暴、濒临边界的魔力气息,我太熟悉了。
“他要暴走!”不远处,有傲罗察觉情况,举起魔杖。
“住手!”我立刻挡在戈雷登斯前面,厉声呵斥。
“他控制不了自己!”我喊道,魔杖横在身前,“再动手,你们会逼死他!”
蒂娜也冲了过来,脸上有伤,却毫不犹豫地站到了我另一侧,“他只是受到了刺激,我们可以救他——拜托,给我们时间!”
戈雷登斯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那股黑雾般的魔力从他脚下逸散,像是从地底破封而出的恶灵,开始迅速吞噬四周的光线。他捂着头,眼中溢出泪水,眼瞳剧烈收缩,仿佛正经历最撕裂的痛苦。
而就在我们努力安抚之际,那道熟悉的声音再次传来,低沉、缓慢、却恶意十足。
“他们从未告诉你,是谁抛弃了你。”
我猛地转头。
格林德沃站在瓦砾后的影子中。
他故意的,故意在这时加一把火。
“你被送走,是因为你是怪物,是他们不能承受的诅咒。他们从一开始就决定让你孤独一生。”格林德沃的话精准地刺向戈雷登斯最深的恐惧——被抛弃、被视作异类。
戈雷登斯的魔力瞬间暴涨,爆发出的冲击波掀飞了教堂的瓦砾。他的双眼一片死白,身形在黑雾中扭曲不清,口中发出非人的嘶吼,长久压抑的痛苦和愤怒的彻底爆发。
下一刻,他再也无法承受,猛地化作一团漆黑的影子,直冲向远处——社区。
“不——!”我失声呼喊,随即转身。
“斯图尔特女士!”蒂娜来不及阻止我。
我咬牙,“没人能挡住他...”
除了我。
格林德沃笑着朝我伸出手,像是在说,“你选哪一边?”
“我选他。”我低声说完,魔杖猛然上扬。
“所有人,听我命令!”我抬高声音,声音在混乱中穿透烟雾与咒语光影。
“蒂娜,你接手现场指挥,协助收网,稳住北侧,确保战区不蔓延进社区!”
“贝尔法斯特小组、卢克斯分队——围堵巫粹,别恋战,能俘虏的俘虏,不能就驱散,绝不能再让他们突破外围——我们不能失控!”
“明白!”蒂娜的声音从硝烟中穿出,干净利落。
我转头看了一眼她,她已经走到战场中央,迅速布控,身旁的纽特紧张地看了我一眼,却没说什么。他知道这不是阻止我的时候。
我顿了顿,注视着远离混乱那逐渐升腾的默默然气息——那不是戈雷登斯的错。
“还有——任何人不得对默默然出手!听清楚了,这是命令!他是目标,但他不是敌人。”
“他是受害者!” 我几乎是吼出来的。
一道咒语擦过我的肩膀,我毫不迟疑挥杖挡下,倒退半步与格林德沃拉开距离。
他还想拦我。
“格林德沃归你们了。”我对蒂娜说,“他想要的,是我亲手犯错,毁掉我们自己的人。我偏不成全他。”
“别让他跑了!”
我转身、冲出战圈,风迎面扑来,像是提醒我时间所剩无几。几发幻影移形,我已远离战局,默默然的波动越来越强,我在幻影移形中已经抽出了卡牌——不能再等了。
“Obscurus——”
244.
我感受到那股刺骨的痛意蔓延开来,如同刀片在灵魂上划出道道血痕。默默然的形态正从我体内被召唤出来,黑雾在指缝间游走,吞没我的影子,也吞没我身体里每一寸不舍的犹豫。
戈雷登斯在前方,静静地飘在瓦砾堆的尽头,周围是坍塌的街道与扭曲的街灯。他的背影显得那样孤独,仿佛整座世界都在沉默地与他对抗。
仿佛刚刚得知的真相抽走了他所有的力气,只剩下茫然的空虚。
我迈出步伐,默默然之形随之悄然靠近。他听到了,身体微微一震,没有回头,但我知道他知道是我。
“你骗了我。”他说,终于回过头来,脸上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深到骨子里的疲惫,“还有他……你们都在利用我。我是什么?一个武器?一个……实验品?” 他的声音空洞得让人心碎。
我抬眼望着他,那双眼睛太像阿不福思,又太像阿丽安娜。比起那两人,他更像是这两个灵魂遗落在人世间的回声。
“是,我骗了你。”我承认,没有任何辩解的余地,“因为我怕你承受不了。怕你知道了之后……会像她一样,走不出来。”
“但更重要的是,我害怕格林德沃会利用这份痛苦彻底控制你。我……想给你时间,让你慢慢找到自己的力量和答案,而不是在恐惧和绝望中被推向深渊。”
他怔住,“她?”
我轻轻点头,黑雾环绕之间,我几乎无法抑制心跳加速的痛楚,“阿丽安娜·邓布利多,你的亲姑姑。她和你一样,体内寄宿着默默然。她经历过你此刻的痛苦——被恐惧包围,被力量撕裂,被至亲的悲剧压垮。但她活下来了,戈雷登斯。她找到了平静,在一个安全的地方,被爱和耐心包围着。她证明了,默默然不是终点。”
“你是邓布利多家的孩子。”
“你的父亲,阿不福思·邓布利多,他从未停止过爱你。他当年犯下大错,错过了你,使你受到了更大的伤害。他并不知情你的存在,直到一周前我给他传信,他回信说,他会在戈德里克山谷等着你,炉火旁永远留着你的位置。他让我告诉你:他错了,他在赎罪,他在那里,只要你愿意。”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几乎以为他会转身离开。他的身体在黑雾中微微颤抖,泪水无声地从他死白的眼中滑落,混入翻滚的黑暗能量。
真相的重量如此巨大,几乎将他压垮。
我却继续说,“我不是圣人,戈雷登斯。我做这一切,是为了阻止格林德沃的野心,是为了保护魔法界和非魔法界,但也是为了你——为了证明,像你们这样的人,不必走向毁灭,不必成为别人的工具。我们值得拥有选择的权利,值得被理解,值得活下去。”
我的声音低下去,带着一丝颤抖,“我也有私心。看着你,就像看着过去的阿丽安娜,救你,也是在救赎我未能改变的一些过去。我是自私的。”
我的声音低下去,像是对他,又像是对自己告解。
我终于抬手,手中黑雾翻腾,系统没有发出任何动静,没有吸收、没有升级——他不信任我。这很正常。信任需要时间,而真相刚刚摧毁了他对我的信任。
“我不能再替你选择。”我深吸一口气,声音在痛苦中依然清晰,“ 真相已经在你面前,虽然残酷,但它是你的根基。现在,路在你脚下。你可以去寻找阿不福思,去戈德里克山谷寻找血脉的根;你可以去任何地方,寻找属于你自己的意义;你也可以……选择加入格林德沃,如果你认为那是你的答案。我不能再逼你走哪条路。现在,我不再给你答案,也不再给你方向。” 我强压下喉间的腥甜,“无论你选择什么,戈雷登斯,请记住:你拥有这份力量,但你不必被它定义。你首先是个人,一个拥有选择权的人。”
他看着我,那双早已学会不信任的眼睛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震惊、愤怒、悲伤、一丝微弱的希望,还有……迷茫。
他露出些许动摇。他在挣扎,也在思考。
他低头看着自己缠绕着黑雾的双手,仿佛第一次真正审视这份既带来痛苦又属于他自己的力量。
风吹过破碎的街巷,吹动他衣摆上尚未散尽的黑雾。他终于点了点头,那一瞬间我竟觉得,他身上的黑雾也轻了那么一点。
“我要自己去找。”他说,“我要亲眼看看……我的父亲,我的血脉……我要弄明白,我是谁,我能成为什么。哪怕找不到,我也要亲眼看到真相。”
我微笑,疼痛从四肢百骸涌来,默默然形态开始不稳定地波动,我知道时间快到极限了。
“那就去吧。”我说,“记住,无论你走得多远,选择哪条路,戈德里克山谷的炉火旁,永远有一个位置属于你。你并非无家可归。我们都在你身后——我,还有你的家人。”
他看着我,嘴唇动了动,终究没再说什么。
然后他转身,默默然的形态渐渐收敛,融入他瘦削的身体,走进了晨曦前最黑暗的街口。没有回头,没有犹豫。
像一个终于挣脱了所有束缚,独自踏上未知旅途的灵魂。
而我,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默默然形态彻底从我体内剥离的瞬间,剧烈的反噬让我眼前一黑,单膝重重跪倒在冰冷的碎石地上。终于支撑不住,副作用如无数尖锥刺入灵魂深处。我剧烈地咳嗽起来,感觉五脏六腑都在移位。
这一次,我放手了。
但这一次,他,活下来了。
并且,他拥有了选择自己命运的权利。这就够了。
245.
风像是被扭紧的弓弦,张扬着即将爆裂的沉默。
空中一声爆破,阴影笼罩住了我。
是格林德沃。
明知自己已是强弩之末,但我还是抬起了头,直视那双藏着深渊的眼睛。他披着破碎的大衣,脸上被阴影笼罩,他眼里是某种更深层的东西——疯狂、执念,和被戳破的底线。
“他在哪?”他问,声音轻,仿佛在与人耳语。
我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唇角牵起一点淡淡的弧度。
“你来晚了。”我说,“他撑不住了,他死了。”
“我们谁也得不到他。”
他的眼神凝固了片刻。他没有吼叫,没有发怒。他只是沉默地笑了。
那种笑……不该出现在任何人脸上。
“哦,斯图尔特……”他轻声道,像是哄小孩睡觉一样温柔,“你总是这样——把别人逼上绝路,然后再替他们写下悼词。”
我不语,任由他的讥诮淌在空气里。
“你真的以为你赢了吗?”他走近一步,眼里没有怒火,却有种炽热,“你不是在救他,而是让他损失了一场机会,一次伟大的觉醒。”
我握紧手指,指甲陷入掌心的伤口,但我仍旧保持平静。“我是在救他。”
他歪了歪头,像是在思考,忽然笑出声来,那笑声低沉、细腻,仿佛嘲弄的丝线绕上我的脖子。
“你错了,百特。我才是唯一理解他的人。”
他的话像毒蛇蜿蜒而出,一步步逼近。他似乎正沉溺于自己构建的幻象里,分不清神明与魔鬼的边界。而我甚至都跪不稳了,默默然的副作用将我体内的力量连根拔起,眼前的世界仿佛被水雾遮住。
他抬起手,魔杖在他指尖旋转。他没有说话,也没有立刻攻击,只是一步步靠近,眼神却变得愈发……专注,像是在目送某种仪式的终点。他想看我在他面前崩溃,他渴望我在这一刻向他求饶、低头、承认失败。
“你终于没力气了,是不是?”他温柔地说。
我几乎无法站稳,只能咬着牙,缓缓摇头。
他举起魔杖,几乎轻声呢喃,“那么,故事到这里就该结束了——”
然而,就在那一刻,半空忽然传来轻微的、破空的声音。
一抹浓绿的身影骤然从阴影中掠出,如风般准确无误地扑向格林德沃——纽特的蜷翼魔。
它轻巧却强韧地缠住格林德沃的双臂,那对翅膀带着魔法的黏性材质,狠狠勒住他的手腕,使他手中魔杖一顿,动作僵住。
“什么——?”他失声低喃,错愕在他脸上炸开的一瞬间,蒂娜早已闪电般从另一侧扑出,飞快而冷静地将他的魔杖夺下,后撤一步,魔杖已反握在手中对准他的胸口。
“别动。”她的声音冷静如冰,眼神却如火焰燃烧。
格林德沃瞪大眼睛,一时间像真的疯了。他挣扎几下,却发现被蜷翼魔缠住的手腕根本无法摆脱那令人作呕的触感。他偏过头,盯着我,嘴角抽动了一下,像在忍笑,又像在咒骂。
“你这点小把戏……”他喃喃地说,“永远无法终结真相。”
我摇头,嘴唇几乎咬破,却仍旧吐出一句,“但可以赢得时间。”
远处的脚步声愈发密集,美国魔法国会的部队已经赶到,魔力将街口照得雪亮。我在纽特和蒂娜的搀扶下勉强支撑起身体,但下一秒,皮奎尔部长的声音如大锤般落在我耳边:
“斯图尔特,默默然在哪?你是否知情?”
世界再次摇晃。我终于支撑不住,重心一滑,在意识沉入黑暗前,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清晰地重复道:
“死了。”
或者更准确地说,他消失了,以一个自由人的身份。
然后我沉入无声的深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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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第七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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