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黑影从格拉姆身上脱离出来,随之矮胖的□□像被剥离了灵魂一样变得软绵绵的,往后重重地倒下,砸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同时牢牢拽着胳膊的胖手也一起脱力地松开。我望着从黑影中渐渐显现的熟悉面孔,鼻子蓦地一酸。
我不能违心地否认过去几个月的时间不是那么漫长和艰难。
先是Volde下落不明,紧接着被迫接受老朋友们立场各异的选择,在最孤立无援的时候纳吉尼和贝拉相继死去,然后被莫名出现的哥哥软禁,像人偶一样随心所欲地摆布……
当我以为经过一连串的打击之后不会再有什么能让自己变得脆弱时,没想到失踪许久的人乍一出现便让坚固的心防再一次溃不成军。
“我以为……”我盯着走过来的男人喃喃,眼睛用力地眨了几下不想让眼眶里瞬间涌上来的液体模糊视线。
“难道你不相信我还能回来吗?”他直直注视着安静地站在房间中央的银发女巫。
盛气凌人的诘问瞬间让重逢的喜悦蒙上了一层阴翳。
“我没有,”我皱了皱眉,“我只是……”以为有好多想讲的话,但真正涌到喉咙处之后突然又变得匮乏起来,于是只能干看着他。
卡莱尔看上去显得过份冷淡的表现令他的怒火烧得更加旺盛了,即使是烦人地哭个不停也好过这样清清冷冷的打量。
“难道你也跟他们一样?”他的声音很轻,然而身上发出的胁迫感就像火焰冒出的烟,逼得人不敢靠近,“相信你愚蠢的哥哥有本事战胜伏地魔……啊,”他幽幽的声音戏剧性地一顿,露出个怪异的假笑,“我忘了,不管最后赢的是谁都无法动摇卡莱尔小姐的位置。真狡猾啊,是不是?”
红色的眼睛,像猫一样冰冷的竖瞳里充溢着越来越盛的怒火。
他最后轻飘飘勾出的那句猜疑,也是这几个月来所有人心照不宣的共识,就连小天狼星曾经也这么认为。
说的人多了,最后差点连自己都信了。
我心里暗嘲一声,往前迈了一步缩短了两人间僵持着的半臂距离,故意反问,“都是做洋娃娃,在谁身边有区别吗?”
“你不否认?”红色的眼睛倏地睁大,他脸上的五官像是遇热的蜡那样,一时间似乎有些维持不住原来挺立的模样。
“为什么要否认,”我缓慢地眨了下眼睛,“是或不是,伟大的伏地魔大人心里自然有数。”
余光瞥见他捏魔杖的手抬了起来,但我仍然恍若未觉般一动不动仰面注视着。
我不相信他会动手,但心底又对这个可能升起一丝惶恐,不是对有可能落到身上的咒语,而是对我们之间的关系。
从他尖锐的态度里,我敏锐地察觉到有什么悄然无声地改变了。
魔杖没有射出任何咒语,它被夹在修长苍白的指间,仿佛只是一根颜色浓重了些的普通木棍,圆润的尖端将遮挡脸颊的鬓发慢慢往上挑起,甚至能从这里面品出一种怪异的温柔,像暴风雨前的流云。
但浓重的颜色?
我的目光重新转向陌生的魔杖,轻蹙眉头,“为什么不用原来那根?”我的那根骨杖,Volde从不离手。
“难道不该是你来告诉我吗?”他有意压低的声音扭曲了温和的语气,变得突兀又刺耳,“你觉得加布里·亚克斯利为什么有能耐打我一个措手不及?”
“我不知道。”我犹疑地回答,可心脏却在胸腔里止不住地坠落下去。
“你不知道?”他迅速反问,挑起的尾音像是声无息的讥笑。
“你觉得我背叛了你?”我不敢置信地高声提醒他,“记得吗,如果你死了我也会死。”
“所以你才需要一具永远活着的尸体。”他很慢地回答。
“你在说什么?”我狠狠地皱起眉头,再掩饰不住脸上的表情,露出震惊和骇然的神色。
他说的这种事,这种可能,乃至一丝丝念头,都不可能是我会有的,然而这话却是本该最信任我的人嘴里说出来的。
“我从来没有过这个念头,”我甚至都没想过会有一天需要跟心爱的人解释自己没想过谋杀他,“难道你觉得我们从前经历的那么多都是假的吗?我有什么理由要背叛你?”
“也许是你多了一个好哥哥?”他戏谑地嘲弄,“别人哪里比得上血缘亲情呐。”
“不是有血缘关系的就是家人!”我的唇线抿得僵直。
他打量着对面不似作假的愤怒表情,眸光一转,“不如你来解释下为什么它不再起作用?”
白色的魔杖出现在他的另一只手里,被轻巧地捏着举到同我的眼睛平齐的位置。
“有一天,它突然失灵了,从那以后就再也使不出任何的咒语。”
“这不可能!”我失声叫出来。
“是啊,我承认自己失算了。托这个始料不及的福,我不得不生扛加布里·亚克斯利针对我布下的咒语。啊,那痛……我认为跟第一次的死亡带来的不相上下。但侥幸的是,咒语不是致命的。”
他说到这里像是想到了什么,话锋一转,口气变得微妙的讥讽,“又或许不是侥幸,没准加布里·亚克斯利从一开始就不是想杀了我。”
“这根魔杖威力非凡且特殊,绝对不可能出现这样大的问题,”他任由白色魔杖被卡莱尔抽走,冷眼看着它在她的手上使用自如,“……除非借赠人改变了心意。”
“你觉得是我变心了才使得它失效的?”我满是惊异的脸上浮出抹没有血色的笑容,“实在是……太荒谬了!是我对我们的关系太自信了,还是对你来说我本来就不那么被信任?”
但这似乎是在强行辩解的表情落在对面人的眼里好像变成了又一个佐证。
“不,是我愚蠢到太信任你了,”他从来没有用这种眼神注视过我,空洞而冷漠,仿佛在打量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过了好久我才弄清楚那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见到了你亲爱的哥哥。”
“他算哪门子的哥哥?”我努力挤出丝苍白的微笑,无力地想如果有镜子,此刻里面映照出的面孔一定白得吓人,“仅凭这个你就要定我的罪吗?甚至都不肯再仔细问一问?”
“什么时候我在你的事上那么不谨慎了?”他轻声说,“当魔杖出问题的时候,当我中咒重伤不得不狼狈藏身的时候,我还是一直在想你,啊,当然不是背叛,”他轻轻把玩着手上的魔杖,“我担心的是你遭遇了不测,担心你受加布里·亚克斯利的折磨,担心你是不是遭受了哪怕一点点的痛苦。所以怎么说爱情使人盲目呢?”
他这种轻飘飘的口气格外地扎心,仿佛是在谈论无关紧要的人,而我就是那个无关紧要的人。
“我做出了一个迄今为止最愚蠢的决定,我派纳吉尼带着事先备下的门钥匙回学校去找你。”
“纳吉尼?”脑袋像被猛地捶了一拳,我茫然地喃喃,感觉心脏正被一个巨大的恐怖影子慢慢攫住,最后连跳动的速率似乎都开始变得缓慢了下来。
“然后,”他慢慢走向前,很轻地说,“它死了。”
“纳吉尼是被加布里·亚克斯利杀害的!”我回过神失控地喊道,“它的头颅被放在他的柜子里,也是他亲口告诉我的!”
可Volde的眼神为什么是那么不容置疑的冷酷。他多疑,但恰恰是多疑,他绝不会仅凭猜测下论断。
是我杀了纳吉尼?我呆呆地望着他,面上一片空白,仿佛灵魂已经脱离了□□。
“纳吉尼身上有一部分我的灵魂,这也意味着只要我想,它看到的我也能看到。”他在我面前停下,抬起魔杖,杖尖生硬地挑起我的下巴,咯得生疼,“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他的口气像极了一个正在判处死刑犯的法官。
“我没有杀纳吉尼,”我颤抖地吸了口气。
但紧接着一段陌生的记忆随之浮了上来,它之前似乎一直被封在记忆深处,现在随着事实被挑明,封印也被打破了。
红色,满眼都是红色,那是血液的颜色,从被撕裂开的断口处喷溅出来。
我甚至能感觉到液体飞溅到脸颊上的微痒,带着死去的躯体尚留的余温。
目光转向另一只手,攥着狰狞的蛇头,有一刻,我好像隐隐约约能从纳吉尼变得空散的眼睛里读出难以置信。
但记忆里的我仿佛没有任何怜悯心的野兽,手上的头颅被像垃圾一样随手丢到了地上,然后,一阵清脆的掌声从房间的角落传来。
目光一转,我看到了加布里·亚克斯利,他一边拍着手一边从角落里走过来,然后从胸口的袋子里抽出一条丝帕递过来,“看看,城堡里的家养小精灵又该忙活好一阵了,”他的声音跟目光一样的宠溺。
但对此刻的我来说这目光像是种毒液一样侵蚀着心脏。
这段记忆像只恐怖的怪兽紧紧缠着我,我拼命想挣脱,想尖叫,想怒吼,这不是我!
但我们仿佛融为了一体,被痛苦地捆在了一起,无处可逃。
接着这怪物开口了,用我的嘴,“蛇死了一定会引起他的警觉。”
“别担心,妹妹,”加布里抬起手一点一点抹去我脸颊上的血迹,“我们会抓到他的,困住他,这样你就能永远活下去了,跟我一起统治这里。”
接着满目的血色消失了,视线撞进了另一片红,里面酝酿着冰冷的怒火,被最信任的人背叛后的不可遏制的愤怒,像燃起的熊熊火焰,一直蔓延到他捏着魔杖的发白的指尖上。
那力道就好像是要把魔杖捏碎一样,我悲戚地想,他大概更希望手上的是我的脖子。
“你不喜欢蛇……”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Volde的声音蓦地变得遥远了起来,感觉身体软绵绵的,仿佛在水底行走,意识像是穿行在雾蒙蒙的旷野。
接着一阵燎遍全身的痛楚将神志拉回了现实。
像跳帧的老式电影似的,眼前的场景已经骤然改变。
视角变低,我仰头望着白色的魔杖在半空中闪过飞到了他的手上,接着被轻巧地断成了两截丢回到我的面前。
地毯的触感从掌心传来时,我才发觉自己正跪趴在地上,另一只手紧紧按着腹部,那里显然是被钻心咒击中的地方。
“你怎么会觉得能偷袭成功?嗯?”下巴被冰冷的手指掐着捏起来,“还是觉得我会像以往那样对你心慈手软?”
偷袭?我想说我没有。
但是脖子折起的角度恰好卡得嗓子发不出声音,而他也不需要我的回答。
刚刚的身体就像是回到了从前影子还在的那会那样倏然变得不听使唤,但我清楚地知道那不是影子。说不出是什么造成了这情况,脑海里一团乱麻的线索却默契地拼出了加布里·亚克斯利的名字。
一定是他!
下巴被放下,我无力地闭上眼睛,身体一软跪坐在地上,“不是这样的……”
我试图解释,但是惊恐地发觉那种失控的感觉再一次附上身来,然而这一次我能清楚地听见自己发出的声音,就像沉浸在那段血色记忆里时一样。
“所有人最后都会背叛你,”我挑衅的声音里透着种金属般冰凉的笑声,“我不会是最后一个。”
即使已经接受了卡莱尔背叛的事实,这幅冰冷敌对的模样还是狠狠刺痛了他的眼睛。
“我不会杀你。”他轻声说,“我会让你亲眼看着那些叛徒朋友一个接一个地被处死……先从你哥哥开始。”
接着他一甩魔杖,我立即失去了意识。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