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传闻

微长的栗色头发,杏子形状的眼睛,蓝色的眸子在宴会厅灯光的映衬下,仿佛含着一汪被吹皱的温泉水似的,波光粼粼地闪着,温温柔柔的目光自然地流淌到对面久别重逢的故交身上。

我微微歪着头打量满眼不可思议地注视着我的西奥多·莎菲克,对于这个年纪来说,他看起来并没有显得过分的苍老。岁月在对待温柔的人时仿佛也多了几分温柔的耐心,只在他的眼角轻轻划了几道皱纹,使他看起来,相比从前只是多了几分成熟与稳重。

我已经好久没碰到过除了邓布利多和伏地魔外的五十年前的故人了,甚至在得知亲友接二连三的死讯后,我都已经不再抱希望能再见到活着的故交了。因此,与西奥多的意外重逢也让我变得格外地惊喜与喜悦,丝丝笑意不自觉爬上了眼角,等我反应过来,唇角已经高高地扬起,脸上像是三月春花般绽开了一个明媚灿烂地笑容。

我望着慢慢走过来的西奥多,蓦地察觉到一股灼热的视线,笑意立时一顿,微微侧目扫了眼周边,附近熙熙攘攘的人群不时会投来或好奇或探究的目光,但都没有刚才一刹那转瞬即逝的注视那么炙热。

也许是错觉,我心想,这些天里总是有人会好奇地偷偷窥视我,有被偷看也不算特别异常。目光重新转回西奥多身上,他已经走到跟前了,我微微抬起手打算跟他友好地握一握,毕竟这时隔数十年后的再逢可是意义非凡呐。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跟当时的邓布利多一样,在最初的震惊过去之后,西奥多难掩激动之情,双臂环过我的肩膀,直接给了一个大大的用力的拥抱。

肩膀被抱着,我有点局促又僵硬地将原本打算握手的动作改成了轻轻拍他的后肩,同时我也几乎能确定刚才的异样不是错觉,因为那道灼热的视线再次投到了我身上,具体来讲,应该是我跟西奥多身上,而且变得比刚才更加炽热,假设目光有实质,我感觉我们俩几乎能被这烧红的火钳似的目光戳个对穿。

西奥多还沉浸在已故战友死而复生和故交久别重逢的兴奋激动中,完全没察觉一直有意无意注视着我们的滚烫视线。

我本想再环视一遍,探探这目光的源头在哪里,然而放开手后的西奥多已经滔滔不绝讲了起来。忙于回应他接二连三的疑问,我一时没顾得上查探,好不容易等西奥多的热情逐渐褪下,聊天告一段落之后,那道视线已经在不知何时消失了。

“对不起,我太激动了,毕竟……”西奥多与卡莱尔避开拥挤喧闹的人群,找了个相对安静的角落肩并肩地站定,即使知道不会有人特意偷听,他还是压低了声音才继续说道,“毕竟数十年前的最后一次见面,是你躺在布满白玫瑰的棺材里。”

“我的尸体一定很恐怖吧,”我分了一只倒了半满红酒的水晶高脚杯给西奥多,轻声笑着打趣道。

“跟现在一样美丽,”西奥多盈满了笑意的眸子重新望过来时,多了点难掩的忧伤,“那时候,我们看着你躺在里边,总是会有种错觉,好像你只是睡着了,没准下一秒就会睁开眼睛爬起来。”他缓缓望向前面笑容满面的人群,慢慢呷了口酒,“邓布利多是最难受的,虽然什么都没表现出来,但我能感觉得到,没能兑现承诺,而且还亲手杀死了你,这一定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伤痛。”

“这不是教授的错,他跟我,跟所有人一样,都是上一次战争的受害者,”气氛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有点低落,萦绕在周边的伤感像是个屏障似的将我们与欢乐的人群隔离了开来。

“而且格林德沃已经被捕,一切都好起来了不是吗?”我试图将这股恼人的难过气息挥开,带着点刻意装出来的欢快语气冲西奥多说道。

“是的,我早就觉得邓布利多教授该好好享受他这个年纪该有的平静生活了,事实上,在上一次通信中,我还劝他来着,可惜他委婉地拒绝说还不到时候,特别是在……神秘人崛起之后。”西奥多在提到神秘人的时候稍稍顿了顿,声音似乎变得更轻了点,脸色却变得更凝重了。

我一直留意着他的神情,见状有意引导地说道,“黑巫师有一有二甚至还会有更多,教授能管到什么时候,也许他确实应该放下了。”

“卡莱尔,不是邓布利多教授不放下,是还有很多需要他的人不希望他离开。你才刚回来没两年,没经历过过去最黑暗的那十几年……”西奥多忍不住深吸了口气,眼睛里慢慢爬满了恐惧的阴影,“我没法用语言形容那境况,只能说处处都犹如血流成河的地狱,死亡的阴翳如影随形地跟着每个人。仅仅护住沙菲克家族的人已经耗尽了我的浑身解数,更何况邓布利多……”西奥多重重地呼出一口气说道,“毫不夸张地说,他是那些黑暗岁月里的人心中的唯一灯塔,唯一期待,成千上万挣扎着的男巫女巫都将希望寄托在了他的肩上,所以,卡莱尔,不是他不走,是还有人需要他,希望他留下。而且,我敢说只要邓布利多一走,英国一旦沦陷,欧洲便会立马向黑魔王俯首称臣。”

我怀着沉重的心情听到这儿,有点惊诧地侧目看向西奥多,“怎么会,欧洲这么多国家魔法部和巫师世家,不可能没有一点反抗。”

“犹如螳臂当车般的反抗,不如叫做自找死路更恰当,你觉得这次会议中这么多沉默的人都是贪生怕死之辈吗?”西奥多望着卡莱尔目光中流露出来的难道不是吗,带着点苦笑解释道,“卡莱尔,我们都很倾佩邓布利多和凤凰社的勇气,但是像我们这样子的家主,一言一行都不仅仅代表一个人,而是代表了一个家族……上一次不乏有敢出头的……”西奥多说到这便情不自禁地沉默了下来,眼神有点惊惧恍惚地望向前方,似乎陷入了那段可怕的回忆中。

然而即使他不明说我也知道未尽之意,敢反抗伏地魔的人向来只有一个下场。

“而且格林德沃虽然倒台了,但他的影子还住在许许多多纯血巫师的心里,他们极度渴望着纯血辉煌的再复兴,”西奥多回过神,叹气道,“神秘人抛出的主张确实是世家们当前最渴望的,自然是一呼百应。”

我不自觉绷紧了唇角,唇线被抿成薄薄的一条。

“我们怎么尽聊这些不愉快的,”西奥多晃了会神,将情绪从过去的记忆中抽离出来,试图缓解凝重的氛围,欲盖弥彰似的浅浅笑着说,“不管怎么说,你能重新回来都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对了,有件事也许你该注意,在你的尸首被盗后,凯特琳·塞尔温夫人就对外宣称你离开家族出去游学了。只是你久久不露面,外界可能渐渐有了些不好的传闻……”

一位侍从穿过熙攘的人群走到我们跟前,恰好打断了西奥多的话,他礼貌地鞠躬行礼后传话道,“沙菲克先生,亚克斯利小姐,罗齐尔先生邀请两位到隔壁的休息室一聚。”

“应该是伊莱亚斯,罗齐尔家族在法国的一支,”西奥多先小声地给我介绍了一下,而后才温和地冲侍从问道,“伊莱亚斯有说找我们什么事吗?”

“没有,先生。”侍从笔挺站着垂着头恭敬地回复道。

西奥多微微皱了皱眉,有点拿不准伊莱亚斯的用意,不自觉侧头跟卡莱尔对视了一眼,后者眼睛里并没有流露出多少因为未知产生的畏惧与犹豫,无声地询问着,去探探这位罗齐尔先生想玩什么花招吗?

西奥多顿时在心中自哂地一笑,看多了这幅柔柔弱弱的外表,差点忘记卡莱尔绝对不会坐以待毙的性格了,倒是自己,多活了这么多年,竟然比她还胆怯。

“带我们过去吧。”西奥多直起与卡莱尔一同靠在餐点桌上的身子说道,一边绅士地冲卡莱尔点点头,率先走在了前面。

我们跟着侍从静悄悄地顺着门边出了宴会厅,没有惊动其他人,接着沿着猩红的地毯向左侧走廊深处走去,穿过一道廊门,又爬上一段阶梯,在上楼后的第二道木门前停下。

侍从轻轻敲了两下厚重的镶纹橡木门,得到里边的回应后才替我们打开,弯腰请客人进入。

室内三三两两的视线随着咔哒的开门声落到了最后进门的两人身上,莎菲克和亚克斯利,并没有出乎众人意料,他们飞快地瞥了眼又不感兴趣地挪了回去,继续跟同伴低声聊天或者沉默不语地思索小憩。

我们脸上闪过了一丝诧异的神色,受邀的人比想象的要多,本以为伊莱亚斯只是邀请我俩过来谈私事,没想到房间里满满当当地或坐或站了十数个。不露声色地环顾了一圈,这些人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脸生,看不出什么,倒是西奥多,眉头又深深地皱了起来,目光中流露出的担忧比刚才更甚。

“欧洲几个重要的纯血世家家主都在这儿了,”在我们俩找空余沙发坐下的当口,西奥多凑近我的耳边很轻但语速很快地通气道,“恐怕伊莱亚斯所图不小……不,我甚至怀疑邀请我们来的另有其人。”

西奥多急促的话语带出的气流挠得耳朵痒痒的,我的脑袋不由自主地往另一侧微微避开了点,与此同时之前那道熟悉又恼人的视线又落到了身上,这次它更加灼热了,几乎真的要在空气中燃烧起来了似的。

我微微蹙眉,凭着感觉,动作克制地一瞥,然而目光来源之处却空无一人,有点奇怪的是,那面原本应该矗立着壁炉的墙壁,却嵌了块怪异的大镜子,倒映着房间内光线昏暗的景象。

再没看出有什么异常,我极快地瞄了眼便重新转回头,然而心里却不由自主地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如果这是面单向透视镜,这个视角应该能将室内所有人的神色都尽收眼底。

“今晚邀请大家来是想聊一聊前几天会议的事,”伊莱亚斯的声音打断了我的疑思,同时也将房间内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他走到房间中央,望着这群欧洲巫师界最有权势的人,扬声说道,“我们几个家族向来保持着一致的对外策略,这也是为什么我们比在英国的亲戚混得更好的原因……”

“那是因为邓布利多在英国,少说废话了,伊莱亚斯,你今晚召集所有人究竟想说什么。”一头金发的大块头带着点德国的口音懒洋洋地出声打断道。

“看不出来你竟然这么尊崇邓布利多,莱纳斯,”伊莱亚斯转身面向莱纳斯·罗尔轻声问道,“难道你不再跟我们统一战线了吗?”

“少岔开话题,这跟尊不尊崇邓布利多没关系,你叫我们来想干什么?”莱纳斯不理睬对面的阴阳怪气,直截了当地问道。

其他人明显也抱着相似的想法,没什么心情听伊莱亚斯瞎扯,落在他身上的视线都在不耐烦地无声催促着。

伊莱亚斯望了眼莱纳斯,又不疾不徐地瞥着室内的其他人,顿了顿说道,“我想问问大家怎么看待这三天的会议,我们是否该回应英国魔法部的请求?”伊莱亚斯轻声说道,毫无波澜的眼眸中带着点古怪的试探意味。

室内顿时陷入了沉默,谁都不愿意先开这个口。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迟疑地出声反问道,“现在就做决定是不是有点早?”

“你觉得早,是因为觉得邓布利多还能再撑几年,”伊莱亚斯微微侧目望着发声的家主,另一半脸浸没在浓重的阴影中,轻轻咬着音说道,“假设他活不到年底了呢?黑魔王不会有这个好耐心,迟到的投诚不值一文。”

“你说什么?”

“怎么可能……”

伊莱亚斯的话像是颗石子,打碎了湖面的平静,在人群里掀起了一阵惊恐的波澜,立时毫不掩饰的窃窃私语声嗡嗡地响起。

听着伊莱亚斯的话,我的呼吸瞬间一滞,脑子里飞快转过几张面孔,邓布利多快不行了的消息没几个人知道,听伊莱亚斯话里话外的引导,他会是伏地魔的人吗?

我越来越浓郁的疑虑目光惊动了正泰然自若地望着不安骚动人群的伊莱亚斯,他转头触到质疑的视线,却只是毫不在意地冲我微微一笑。

“伊莱亚斯,你难道是在劝我们臣服黑魔王吗?”发话的是个身材有些臃肿的老头子,满头银发一丝不苟地往后梳,里衬像铁皮箍桶似的紧紧包着外凸的肚子,扣子一直扣到最顶上,拘束得让人看着都有些喘不过气来,他轻嗤一声,“一个混血?”

室内的交头接耳霎时像按下了暂停似的截然而止,大家有点惊恐地望向说话的年老男巫。

“阿道夫,别谈论这个……他不会高兴有人说起这个的。”另一个头发半白的老人有点紧张地想制止阿道夫继续说下去。

黑魔王不纯的血统在所有世家中早就是公开的秘密了,但是心照不宣是一回事,公然拿出来高谈阔论就是另一回事了。

“你太紧张了,亚摩斯,他又不在这,”阿道夫随意地说道,“要我说就该让邓布利多的人去跟黑魔头较量个过瘾,我记得叫什么凤凰社?哼,两边打个两败俱伤才好……”

“若是邓布利多快不行了的消息属实,恐怕他留下的凤凰社不堪一击。”靠在角落里,唇上留着八字小胡须的中年男人摸着下巴思索着轻轻说道。

“不是还有个预言能打败他的男孩吗,大难不死的哈利波特,呵,听说也是混血,就让混血跟混血去较劲吧……”阿道夫看着众人迟疑的神色,皱起眉头有点不快地大声说道,“这儿坐着的诸位哪个不是传承了至少数百年的古老家族后裔,难道你们真的想听一个混血的话?即使黑魔头宣扬有一半高贵的萨拉查斯莱特林的血统,也不能掩盖他流着一半麻瓜的血液,肮脏的混血怎么有资格成为我们的主人?”

原本站在房间中央主持的伊莱亚斯已经退到了角落,神色带着点古怪的静默,幽幽凉凉地望着放言高论的男巫。

我掐着沙发扶手试图忍下,这种极端纯血主义脑子都有点问题,本不想跟他起什么争执,没想到他还越说越来劲了,更重要的是,余光所及,其余沉默的人虽然没有附和,但脸上却都逐渐显露出隐隐认同的神情,甚至连西奥多也一样。

“你说得就好像混血是他的错处一样?”我实在忍不住,出声打断越讲情绪越高昂的老头。若是他骂黑魔王残酷暴虐,我认,但是他骂他是混血,我就忍不了!

“什么?”阿道夫仔细辨别着笼罩在昏暗光线下发出驳斥的面孔,“亚克斯利小姐难道想臣服于一个混血?”

“要不是你投胎技术比他好一点,易地而处,说不准还没他干得好呢。”心里积蓄了一晚上的怒气鼓动着出口的言语格外地刻薄。

阿道夫像是从来没受过这样子的侮辱,竟然有人将他比作低贱的混血来说事,一时被噎得脸颊涨红,哼哧着说不出话来,只是胸膛的起伏越来越激烈,与精致戒指不相称的短胖手指颤抖地指着我。

房间内的其余人看得出来也对这反唇相讥感到万分吃惊,毕竟他们生而为高贵的纯血,这种奇怪的假设是不成立的,简直像是在戳着一个纯血的脊梁骨辱骂他的门楣一样。

剑拔弩张的沉默中,一个熟悉的声音适时地插入道,“您有所不知,阿道夫先生,”众人目光随着阿道夫的视线投向坐在窗边的精瘦男巫,赫然是雷奥·弗利那张刻薄的小人脸。

他扬起轻蔑鄙夷的唇角,带着点报复的畅快说道,“这位亚克斯利小姐多年前公然逃婚,根本不是像凯特琳·塞尔温夫人说的那样去游学了,而是为了跟一个低贱的混血男巫私奔。为了她见不得光的奸夫,自然会偏袒肮脏的混血。”

这传闻出现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大家或多或少有所耳闻,顿时都露出了了然又讥讽的神色。

C:严格来说是被私奔,毕竟我当时只是一具尸首

V:奸夫我认,但是谁见不得光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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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传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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