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影移形考试在四月下旬举行。遗憾的是温德米尔的身体在六月出生，没满十七岁，不能参加这次考试。

考试那天，魔药学教室里只有温德米尔、哈利、马尔福三人。

由于三个学生有两个是斯拉格霍恩的得意门生，魔药学的学习不用他费心，剩下那个——也就是温德米尔，是无功无过的普通学生，他犯不着费心，所以他早早结束课程，拿上他的帽子和展示药剂，先一步出教室门。

马尔福是第二个出去的。

哈利下一节是变形课，魔药课结束太早，这会儿倒不用像之前那样急急忙忙去赶课，有闲聊的时间。

于是他问出这些日子早就想问但是没有找到合适机会的问题：“温德，你和马尔福怎么了吗？”

“你怎么也来问了。”

“关心朋友。”哈利说（这是以前马尔福会挂在嘴边的话，如今哈利有样学样）。

哈利承认，他心里有些期待。再怎么说，温德米尔始终是斯莱特林学院的人，马尔福这些年近水楼台，与他相比，马尔福和她相处的时间要多得多，马尔福没有当上她男朋友算是最好的情况了。

他和马尔福连朋友都称不上，温德米尔在他们面前也不会提起有关斯莱特林的事（他觉得温德米尔是一个很能藏住情绪和秘密的人），他不知道她和马尔福那些人的相处模式，只知道她和他们的关系从三年级以来一直都很好，直到最近。

所有无关但知晓一些情况的人都是从马尔福身上看出端倪的。除了斯莱特林内部，其他院跟温德米尔还算熟的人几乎都知道（或者说猜测到）了。

“吵架。”温德米尔平静地说。

她太直接，哈利反而怔住。

走出魔药课教室，进到无窗封住的通风回廊，日头正盛。回廊支柱的影子在地面拉长，踩着它们就像踩钢琴黑键，不同的是影子不会歌唱。

快到夏日了。

走出几步，哈利没有跟上来。温德米尔侧身，看到他还站在太阳晒不到的阴凉角落里。

她知道他想问什么。

“为什么吵架，你可以去问德拉科，他想说就会说的。”

日头有些晒了，温德米尔不自觉微微眯起眼睛，视野像蒙上一层白纱，看到的景象变得虚实不分。

她不想说。哈利想。

本来问不到也没什么，他巴不得她和马尔福吵架，谁管是因为什么吵的。

但他居然莫名动了些去打探原因的心思。

在他走神的时候。

“哈利。”踩在黑琴键上的斯莱特林少女叫他的名字，她先是张唇，似乎要说什么，却在话语出口前改了主意，“……抱歉。”

我没有选择你们，你如果知道了，大概会比德拉科还要讨厌我。里德尔杀了你的父母，我为了避开争斗选择不与他为敌。这在你看来，我作为朋友，跟背叛你们没什么区别。不论之后你们对我是失望，或者嫌恶、憎恨，我都全盘接受——直至这点愧疚之心完全消失。

温德米尔没有等他说话，转身走了。

哈利以为她是在为不告诉他吵架缘由道歉，心想这有什么好抱歉的。他也歇了那些去打探的心思，谁想知道马尔福跟她相处的细节……总之吵架就吵，是好消息。

——

赫敏和罗恩都通过了幻影移形考试，温德米尔从金妮那里得知这个结果，意外之余还是该干嘛干嘛。

白日的时间越来越长，到六月，晚上八点天还很亮。

特薇丝那三个小姑娘已经考完OWL考试了，她们大惊小怪跟温德米尔形容走出最后一门魔法史考场的心情：后背的陈年旧垢被搓洗得干干净净、脑子里像进水一样嗡鸣的声音一下子消失、头顶悬的一把大剑终于撤掉了……等等。

温德米尔给她们每人一枚色散风铃当做结课礼物。

“挂在可以照到阳光的地方。”她对她们说。

她们每家给温德米尔300加隆，到手一共900加隆巨款（三人魔法史和黑魔法防御的考试成绩非常优秀）。

几天后，秋·张结束她的NEWT考试，离开学校前，她最后来见温德米尔一面。

她是跑着扑过来的，温德米尔下意识张臂接住她，顾不上拿稳书袋，书袋落到草地上，把草坪都压塌了。

冲力有点大，温德米尔抱着她转了半圈才缓过来。

“我会想念你的。”她在温德米尔怀中闷声道。

“好。再见，秋。”

正值黄昏，紫云和赤日挂在橘金色的天幕上，景象梦幻美丽，是自然的女神在夏季作下的沧澜画卷。

就算处在这份夕色里，秋却想起三年前明月高悬的空荡高塔，烛火萤萤，月色绮丽，比此时的天空更像一场只存在于她记忆里的幻梦，如果温德米尔遗忘了，她要怎么证明那场月色不是梦呢？

温德米尔身上有一种很淡的花香，让她想到在太阳下暴晒的野花田。她不知道原来拥抱也会让人这样难过。

“温德，不要忘记我。”

她似乎哭了。

“不会。我故国的语言里，你的名字跟秋天有关。在那些总会到来的秋日里，我会想起你。”温德米尔的话语中带着舒朗的温柔笑意，一如初见。

怀中的姑娘再也忍不住，额头抵着她的锁骨，埋在她胸口低声啜泣，双手紧紧抱着她的腰。

她们的影子也密不透风地相拥在一起。

“希望你一直健康快乐，秋天小姐。”黄昏将尽时，温德米尔朗声祝福她。

温德米尔的六年级在告别中结束。

——

午时，破釜酒吧人烟稀少，稀稀拉拉的几个食客没精打采，吃着没什么滋味的饭。天热了，吃什么都容易没胃口。

温德米尔走在通往二楼住房的窄小木梯上，脚步悠闲，身侧漂浮一只银托盘和一个银水壶。

打开房门，热烈的阳光从敞开的小窗投进来，颜色沉闷的木地板迎着金色的光，倒显出几分勃勃生机。没有花纹的浅色窗帘随风微动，如同少女微扬的裙摆。

盛了几个小碗和一盘小碟的托盘稳稳落在窗前的圆形小桌上，水壶自动给小桌摆的透明茶杯添满冰茶水。

温德米尔刚在小桌旁的藤椅躺下，戴在右手食指上的银戒忽然烫她，她抬起右手，银戒镶嵌的红宝石微微发光，里面飞出一束绿光，它在空中书写一段文字：「我要见你。」

她习以为常，端起杯子喝了口冰茶，手上凭空出现一本作者不详的侦探小说（从她工作的咖啡馆书架拿的，老板慷慨大方，让她觉得哪本有趣就拿回去看）。

去年冬天，汤姆·里德尔擅自把这枚戒指套在温德米尔手上。起初，她把它和那些零碎的饰品放在一个小盒子里。到夏天，汤姆·里德尔易容混进马尔福庄园，光明正大抓着她的手，告诉她这枚戒指的实际用处——电话手表但是魔法戒指版。

之后，它一直陪伴温德米尔。

只要邓布利多还在霍格沃茨，即便是里德尔也难在城堡的防御上钻空子，要见面，只能她出去。

戒指发烫的时间非常不规律，但他只在周末这种温德米尔能出去的时间找她，这是他能做到最贴心的程度了。每次见面他的面貌都不同，青年、少年，甚至女人、少女、小孩和老头……一回生二回熟，如今就算他变成一把扫帚让她拎着他扫大街她都接受良好。

当然了，也有其他情况——他只是叫她出来，并不现身，这种时候温德米尔大概率会去帕笛芙夫人茶馆找个角落钻研各种书籍。等戒指再烫她一下，说明他离开了，她可以回学校。

侦探小说好像比之前拿的时候重了些，温德米尔很快发觉小说封皮的背部粘了什么东西，翻过去一看，是一本很薄的画集。画集封面灰扑扑的，要不是她一翻就翻到它的内页，还不一定能看出是什么。

她用分解胶水的咒语把两本粘在一块的书完好无损分开。

温德米尔先翻开封面灰扑扑的薄书，从第一页开始看。说是画集，更像是绘本，与灰扑扑的封面不同，里面的画色彩极其丰富绚丽，她在绘画方面没什么造诣，说不出太多准确的形容词，只觉得漂亮、眼睛舒服、看着喜欢。

最后一幅画是一个街景有些熟悉的小镇，连接各个建筑的不是道路，而是一条条“河流”。“河流”中流动的不是水，而是饱和度很高的苍蓝火焰。

「取景：华国湖镇——这里像一座可以埋葬一切秘密的城镇，我的主人公只要把留下的痕迹扔进这些流动的火水中，他的国家将没有一条律法可以判决他的任何罪行。”」写在画上方的作者注释。

温德米尔的手指掠过画里那些同样色彩丰富的文字，这副画她看了很久。

其实让她感觉熟悉的根本不是街景，而是那些商店、楼房招牌上的文字。

这副画的背后有作者简介，是一个她没什么印象的名字，可她愣住了。因为久远的回忆一下子占据她的脑海，如洪水决堤般来势汹汹。

温德米尔确实不记得这个作者，她记得的是提起这个作者的人。

这个人跟她说过他更喜欢某部作品的某个版本，但它停产几十年，他找了两年都没找到。

「“她本人活在一个异象频生的年代，那个版本有她亲手画的插图，我想让你看看那些经过她手描绘出的异象。你喜欢看景，过去的异象也算绝景，应该能勾起你的兴趣。”」

是小说还是别的什么作品温德米尔已经忘了，他当时的神情她却历历在目。

不知道这本画集到底是不是他要找的东西。如果是，那他猜得挺对，她确实喜欢这本画集里画的东西。

想到他那张英丽的脸上惯会哄人的笑容，温德米尔不免啧声。

明明是一件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事，怎么会突然记得这样清楚。

莫名地，手中的小说也变得没意思起来。

于是，小说和画集渐渐消失，回到它们该回的地方去。

温德米尔躺在藤椅上，惬意地闭上眼睛。

……

窗台轻响，一只蝴蝶被惊飞，一个高大的身影忽然出现在温德米尔房间里，把那扇小窗台的光几乎遮住，他的影子几乎完全罩住躺在藤椅上的温德米尔。

这人头上罩着外袍的兜帽，别住领口的两个扣子闪着浅淡的绿光。

地面有彩色小块，比教堂彩窗的投影要明亮些，清脆的叮铃声响起时，它们会晃动。里德尔回头，看见上方窗棂挂着个风铃，这些彩色小块应该就是它导致的。

风铃下挂着张纸，里德尔能看到纸上写的东西，但写的不是英文，他不知道内容是什么。

很快，他就对这些东西没兴趣了，视线重新落到温德米尔身上。

她呼吸平稳，双眼紧闭，像在睡觉。

他走到藤椅边，一点声都没有，她也没有任何动静。

里德尔像一尊煞神一样立在她身边，他没有摘下兜帽，旁人看他只能看到雪一样的瘦下巴。

过了会儿，他终于有了动作。

他弯腰，伸出苍白纤细的手指，五指的阴影像爪形的捕捞网，它网住她看似熟睡毫无知觉的面部，阴影几乎要与手指本身重合时，她睁开眼。

里德尔呼吸停了停，下一刻温德米尔就拨开他的手，坐起身。

“你来了。”

——tbc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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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主线三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