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之外的无名庄园,灯火通明。
长桌前靠着个穿白色衬衣,面孔俊美的青年。
他难得不穿黑色的袍子,虽多了点亲和感,但也不会让人觉得他是什么普通人。
颜色像血一样浓稠的非人双眼足够令人望而却步。
有人推门而入,青年缓慢转头,看着这个鹰钩鼻下属行至身前。
“西弗勒斯。”
“lord.”
汤姆·里德尔耐心地等待下文。
“她已经醒来,虚弱的身体基本恢复了,没什么后遗症,您可以放心。”
听到了想听的话,他勾唇,笑容短暂。
“她身上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摄神取念居然会失效。”
他让斯内普在她昏迷期间调查这个反常的情况。
斯内普同样是摄神取念大师,旁观者清,可能会看出些什么。
“请您原谅…我能力不足,查不出异样。”
里德尔想起那些可以当成历史具象化的幽灵。
那些存在了几百年的老家伙会知道吗?
噢…还有一种可能。
他不甚了解的,神秘强大的魔法。
它在十几年前阻止过他杀死一个孱弱的婴孩,甚至让他躯体溃散。
“莉莉·伊万斯。”一个看着无甚特别的泥巴种,却能让他阴沟里翻船。
“难道又是基于‘爱’,产生的保护魔咒吗?”汤姆·里德尔嘲弄地说。
这所谓最强大的魔法,把他的恶咒都化解了。
难道有谁这样深刻地“爱”着她,保护着她吗?
斯内普低头沉默,藏于袖中的双手越攥越紧,指甲刺破手掌,冒出几颗血珠。
面前这个该死的魔头杀了莉莉,竟然还敢这样轻蔑地提起她。
里德尔特地从霍格莫德掳回一个女孩,他知道这件事后,在暗地里观察过。
里德尔每天都会去见她,从他出来的表情看不出他对那女孩是什么态度。
直到有一天他带着怒意摔门离去。
他生气了,别说杀了她,连一个恶咒都没有对她下。
斯内普接到带她回霍格沃茨的命令,冷笑地看毫无温度的绿色火焰把羊皮纸燃成灰烬。
你杀了莉莉,也该让你尝尝失去重视之人的痛苦——如果你这个怪物能感受到这样的“痛苦”的话。
他用魔杖指着雪地里不省人事的女孩,“阿瓦达索命”几乎要脱口而出。
莉莉,他的莉莉。
不知道是理智尚存还是想起在自己怀中逐渐冰冷的尸体,他颤抖地收回魔杖。
莉莉没做错什么,面前的女孩又做了什么呢?
如果查明这个女孩是食死徒,他一定杀了她。
“我杀了她,西弗,你恨我。”
汤姆·里德尔的声音有些哀伤,目光却在审视他。
“……没有的事,主人。”
斯内普攥出血珠的手不动声色地握住魔杖柄。
里德尔却话锋一转,抛出一个问题:“西弗,我问你,你爱她,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爱让人愚昧,蠢货们仍为它前赴后继,令母亲丢下孩子,藏物人被偷走家族的宝物,野心家唾手可得的大业毁于一旦。
“你很聪明,为什么要爱上一个泥巴种?”是不是还因此背叛我?
英俊的青年手指抵着眉骨,好似真的在困惑。
“都过去了。现在我只是您的助力,主人。”
里德尔的手放在下属弓下来的肩膀上,力道大得让他的身体不得不往下压。
“你是她的教授,得把她看好了……”
西弗勒斯,你是不是该庆幸,带她回去的时候没有触发她戒指里的保护咒语。
如果你因为一个泥巴种背叛我,要杀了她……所要付出的代价不会只是死这么简单。
——
夜晚,人早已散去,温德米尔在黑夜中睁开眼睛。
弯月高悬,她就着月光披上外衣,踩着棉拖鞋轻声打开门。
眼睛还不怎么适应,四周看不太清,她只能摸着墙缓慢前进,另只手也抬起来,朝空气乱舞。
有什么抓住她乱舞的手。
温德米尔没有慌乱,用气音叫了声:“哈利?”
一股力道轻轻拉着她被抓住的那只手往某个方向走。
软滑的布料擦着她的头顶,把她整个人盖住。
温德米尔“消失”在黑漆漆的医务室里。
她一抬头就看到一双凑得很近的绿眼睛,他有点拘谨,招呼也打得磕磕绊绊:“晚上好,小姐。”
“晚上好。”
温德米尔和哈利一人顶着斗篷的一边,在昏暗的城堡里走。
拐角传来一声猫叫,他们默契地停下。
前方的火光从微弱到明亮,抱着猫的费尔奇佝偻地缓慢行走。
小心绕过提着油灯夜巡的费尔奇,他们踏上楼梯,到达目的楼层,哈利熟练地撩开挂画,推开画后一扇光滑的门。
进入有求必应室,哈利把隐形斗篷拿下来折叠好,抱在怀中。
高度逼近天花板的厄里斯魔镜在一堆杂物里很是显眼,哈利跨过那些蒙尘的杂物,来到那金色的边框旁边,他抱紧怀里的斗篷,低着头迟迟不肯站到魔镜前。
温德米尔在他身后抱着手臂,见此情状往前走了几步。
“你看到了什么?”
“沙漠里快脱水而死的人,他面前有一个干净清澈的淡水湖。”
她随口编了个景象,然后往旁边迈一步,想要坐下。
但是凳子或者沙发之类的物品没有出现,有求必应室好像没有感知到温德米尔的想法。
她只是有点奇怪,没有多想。
“我又梦到了。”
看到他留下的纸条里说想要和她去一趟有求必应室,她就大致猜到了。
“嗯,所以来陪你。”
伏地魔复活后,哈利的梦魇越来越频繁,情绪容易被影响,经常状态很差。
四年级暑假的末尾,他做了一个对他而言最恐怖的噩梦。
小天狼星·布莱克,他父亲的友人,他的教父,他最亲近的家人,在他面前被索命咒击中,倒在破旧的帷幔下。
后来这噩梦缠上了他,他经常在半夜惊醒。
实在很愤怒又很恐惧、无力的时候他会想见温德米尔,和她一起会好受很多,就算他们不怎么聊天。
他悄悄靠近了她,肩膀能相碰,他的绿眼睛里倒映着她的侧脸。
温德米尔半眯着眼,没有注意旁边的视线。
他有些失望。
她没有像一开始那样轻柔地拂去他的眼泪,温声安慰他,摸头也没有。
哈利想起她被掳走的事,麦格教授只说她恢复得很好,没说她受的伤重不重。
“你和他……那混蛋有折磨你吗?”
“幻影移形之后的记忆我没有了。”温德米尔面不改色扯着谎,“不过我回来的时候庞弗雷夫人说我身上没伤,应该没被折磨。”
跟汤姆·里德尔那些对话内容说出去会惹来很多没必要的麻烦,她不打算惹祸上身。
“简直是奇迹!”哈利睁大眼睛。
“你不也是吗。”
“我?”
“婴儿时期就打败了伏地魔,小巫师们的童年传说,救世主——哈利·波特。”
她弯着眼睛看他,笑容爽朗,温和又明亮。
不知道是因为被打趣,还是因为别的。
他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
然后她的笑僵住了,迅速收回。
“对不起。”温德米尔想起一件事,对他道歉。
忘性大有时候真是……
救世主的称呼,成为他人的童年传说,都是建立在莉莉·伊万斯的牺牲和爱之上的。
“大难不死的男孩”这个奇迹对他本身来说不要也罢,没有更好。
本来不知者无罪,但是温德米尔知道。
薄弱的道德感偶尔会异常强烈,这算是她的一个坏习惯。
就算她对那个素未谋面的女人的死没有实感,也不在乎。
但是,不代表她认为可以拿来开玩笑。
哈利现在还不知道自己能逃脱索命咒是因为他的母亲,于是他对她突如其来的道歉不理解。
坏习惯在作祟,使温德米尔想要弥补这个除了自己无人知晓的过错。
“想看就看。”她突然说。
“什么?”哈利一时没反应过来。
“厄里斯魔镜,想看就去看。”
他愣了一下,然后犹豫地说:“…邓布利多曾告诉我这面镜子不好。”
那位慈祥的长辈当时是这样说的:这面镜子无法带来知识与真理,太多的人在它面前虚度光阴,以至发疯……我们不能虚度时光于梦中忘记生活。
“邓布利多说的是沉溺于此,荒废自己白日做梦的人。”她温柔地揉了揉他因为低落而垂下的头,“但是,哈利,你是为了支撑自己,为了能向前走。”
柔软的黑发手感不错,可能刚洗的头吧。
哈利握住摸他头的那只手,温德米尔以为他不满她这样做,他却牵着她,慢慢走到镜子前。
他看到的厄里斯魔镜里,他的父母还有小天狼星正微笑着。
镜中人看着温德米尔旁边黑发绿眼的男孩,爱意深重。
他们也会把视线投向儿子身边的,面容美丽、神情平和的女孩。
很明显,他有些依赖她。
男孩向镜子伸手,摸到的只有冷硬的玻璃镜面。
“我不要只能从魔镜里看到小天狼星。”他语气有些哽咽,但是很坚定。
“嗯。”
“……你可以哭,哈利,我不会看你。”
她本想沉默,最终还是多说一句,随后转过身没有再去看镜子。
这镜子确实也没什么好看的。
不知为何,温德米尔在照厄里斯魔镜时,里边空无一物,镜面一片漆黑,什么都能吞没似的。
第一次照的时候就这样了,她没有说出来而已。
她探究此事的**不高,也不想让别人因为这个从她身上挖出来什么麻烦的秘密。
哈利哭没哭她不知道。
只是,他没松开她的手。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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