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Chapter 174

Chapter 174

接下来的一周里,传染性诅咒以缓慢但持续的方式在英国蔓延。好在魔法部迅速采取了一系列有序的隔离措施,在不影响公共服务以及一些必要出行的前提下,给大多数人营造了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

比如,约会政令也适度做出了一些调整:采取分时段约会以满足人们的需求。人们可以提前向各酒吧,酒店和旅馆等能提供约会证明的场所递交预约申请,约会时间则根据以上场所的人流量分批安排。

此外,人们外出采购和各工作场所也实行了类似策略。这种情况下,帕萨莉的通讯装置发挥出了极大作用,得到了不少人的好评,让A&P的订单在这一时期又迎来了一波爆发性增长。

汤姆的预言也成了真——这一特殊时期内,大部分订单以邮递方式进行,因此帕萨莉大部分时候只需居家办公,仅在清晨或傍晚去店里查看一下,确保没出现任何突发状况。

生活似乎没有因为这场危机而发生太大变化——她依旧做着研究,进行大量阅读,收发订单和监督生产。另外,她需要利用这段时间好好考虑一下汤姆的提议——是的,那天她没有马上给出答复。毕竟订婚是一件大事,更何况之前还从未进入过她考虑中。反正汤姆的确如之前所说,忙得不可开交,几乎住在了魔法部,他们的约会也就此泡了汤。

汤姆对此不太高兴,可还是选择给予她一些时间做出决定——只不过她得尽快,因为他可不能保证在此期间不进行任何有损健康的危险魔法试验。

“拿你自己的健康来威胁我,真是好样的,汤姆。”帕萨莉眯起眼,接着扑过去打了他好几下。

他没有还手,但看上去很得意。

自此,帕萨莉陷入了为期一周的纠结、甜蜜和担忧中。

一方面,最初的幸福和激动褪去,理智和冷静回归,她有些担心婚后不得不介入他的事业中,扮演好一位政治领袖夫人的角色——鉴于他马上要进行魔法部职位大换血,那么一旦从幕后走到台前,成为英国魔法部部长,他就必须参与更多外交性公务,而按照传统政治圈不成文的规定来看,作为他的夫人,她必须夫唱妇随——替他主持一些非正式会议,帮他传递一些不方便当面传达的消息或是提前建立一些关系,为之后的正式交涉建立基础。

不仅如此,他们的婚礼,甚至婚后生后都有可能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或政治作秀的一部分——尤其他们现在都还很年轻,汤姆甚至一度被捧为国民英雄,意味着他们得花更大力气守护**,外出要么得偷偷摸摸,要么得装模作样。更糟的是,这些事还会挤占她为自己事业拼搏的时间和精力。

这样一来,她不确定这个时候选择跟汤姆步入婚姻是否正确——或许他们该再等等,等年纪再大一些,人们对他们私生活的关注度有所下降再说。

然而,另一方面,她想不出拒绝或拖延的理由——他们是最了解彼此的人,相互欣赏,都为对方所深深吸引,又有很多重要的共同经历,其中甚至有造成他人死亡的悲剧。她确信自己不会再遇到比汤姆更特别、更让她内心产生如强烈震动的人了。而且,他现在她心里已经跃升至跟妈妈一样重要的位置。更何况汤姆如此敏感多疑,在一切条件都已经非常合适的情况下再拖延会让他们之间产生嫌隙,她不愿意把他推开。

哪怕从客观的角度看,她也必须尽快做出决定——凭汤姆的行事效率,一周足够完成很多事,比如监督手下高效隔离传染性诅咒的蔓延的同时,为接下来的政变做好准备。如果拖下去,她真怕他会因为闲下来、等她等得无聊而再进行危险魔法试验,让好不容易修复的身体再遭到破坏。

好在以眼下他紧凑的日程安排来看,她推测,他暂且没有时间再做那些了。

然而,这一轮思想拉扯还没结局,其他一些问题也层出不穷地冒了出来,例如订婚后,需要等多久再正式登记结婚?什么时候举办婚礼?婚礼上要把魔法部那些人都请来吗?婚后多久要孩子?需要去度蜜月吗?如果去,该去哪里,去多久呢?有了孩子之后,又该如何平衡好家庭和工作呢?她的事业是否会受到婚姻生活的干扰?

这类问题每一个似乎都没有绝对正确的答案。

妈妈认为这些担忧不无道理,但不可能一次性找到所有问题的答案,也不能独自做出所有决定。最好先把眼下最在意的挑出来,再找个时间跟汤姆一道商量解决办法。只要把最让人伤脑筋的部分应对过去,其他问题也如法炮制即可。

“问题不是最重要的,沟通才是。之前你跟汤姆决定暂时不推进你们之间的关系时,我们就曾经说过,建立良好的沟通习惯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方法,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以后会有什么突发状况。好在你们都尊重彼此,也再了解对方不过,在这一点上已经超过了大部分情侣。既然如此,充分利用你们的优势吧,试着跟汤姆谈一谈,共同想办法,好吗?”

对此,汤姆的灵魂则霸道直白得多——

“你的担心完全是杞人忧天,”它用坚决且阴郁的口吻说,“你凭什么会认为我把一切都丢给你呢?而且,我认为眼下是订婚的最佳时机。我看不出为什么要再等——不会有人敢对你或者对我们说三道四,也不会有人胆敢窥探我们的生活,我保证。”

米莉安的观点则更符合当下很多年轻人的倾向:“我认为你们不如先订婚,以未婚夫妻的身份相处一段时间,让问题自己出现,看到时候你们配合得如何,能否共同应对,顺利解决。因为哪怕现在达成共识,到时候也有可能出现变故——就像当初我跟杰特那样。要知道,这可不是什么商业契约,两个人中的任意一位或者都有可能随时毁约。”

最终,考虑再三,她打算还是先跟汤姆谈谈,把自己的担忧说出来,看他对订婚后的计划是什么,最后再做决定。

“我需要跟你就订婚的事谈谈。”终于,帕萨莉鼓起勇气通过汤姆的灵魂对他本人说,越发感到紧张,还有点害怕——或许他会觉得已经给了她足够的权衡时间,结果到头来她还是犹豫不决,是对他不够信任。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汤姆的声音立刻就从大脑深处传来,听上去镇定从容,甚至带着几分放松:“我中午可以回一趟安全屋,我们有二十分钟能先简单谈谈这件事。”

顿时,她不禁怀疑他的灵魂已经将她这几天的想法告诉了他,因此他也早已有了应对方案。

汤姆的灵魂没有回应,但一阵不属于自己的心虚和谨慎已经印证了她的猜想。

一阵胃痉挛袭来——她更紧张了。他们现在已经是情侣,离真正的伴侣仅有几步之遥,意味着如果在重大决定上出现分歧,很可能会让关系出现倒退甚至更糟。汤姆现在她心里已经跟妈妈同等重要,她没法想象如果他们重新拉开距离会是什么场景。

不过,跟以往不同,平生第一次,她还是对他们之间的联系心生感激——虽然汤姆为此付出了很大的健康代价,但不得不承认,在这种时候,以灵魂为纽带的连接提高了沟通效率——哪怕无法就他的解决方案达成共识,至少他们跳过了“他因为她的顾虑而生气,而她要再花费时间和精力哄他”。况且,他的解决方案或许为她最终的决定提供一些参考。

午饭后,她坐在安全屋二楼的书房里等汤姆。惴惴不安感让刚下肚的食物都仿佛凝结成块,堵在胃里,顶得她想吐。给自己施展了一个清凉咒也没有明显改善。

于是,她只好往窗外看去,想尽可能在汤姆回来之前转移注意力。通常情况下,这里的风景算不上美丽——常年阴雨连绵,狂风裹挟着凶暴的海浪,一个劲冲击崖底狭窄、布满粗糙礁石的海滩。然而,这天午后罕见地没有下雨,也没狂风大作,海面一派平静,阴郁的天空中甚至不时撒下几缕阳光。

这或许是个好兆头,帕萨莉想,努力宽慰自己。

几分钟后,房门被轻轻敲响,汤姆随即推门进来。一进房间,他就把手里的面罩和外袍丢到了门边的椅子里。

“吃饭了吗,汤姆?我给你准备了一点食物。”帕萨莉吞咽了一下喉咙说,指了指手边茶几上已经摆好的午餐盘,借此缓解紧张,以免吐出来——何况他等一会得马上赶回魔法部,的确需要吃点东西,“这几天我考虑了很多,但始终拿不定主意,所以想先听听如果我们订婚,你接下来会有什么计划吗?”

“我已经吃过东西了,”汤姆没有马上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迈着轻快的步子走过来,坐到了她面前。不过,看到午餐盘,他瞥了她一眼,脸上闪过愉快和满意,还是拿了一个馅饼,咬了一口问:“这是你亲手做的吗?”

“当然不是,”帕萨莉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感觉紧绷绷的胃似乎松快了一些,“这是家政人偶的杰作。”

汤姆扬了下眉,把馅饼放回到餐盘里,给她也倒了一杯茶,才靠到椅子里,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用轻佻的口吻说:“下次如果有事求你的未婚夫,记得亲手做点东西款待他。” 说着,他露出从容的微笑,双肘支在椅子扶手上,将身体坐得更直了一些,并把一条腿搭到另一条腿上,闪亮的鞋尖斜斜地指向帕萨莉,几乎碰到她的裙摆。

“噢,是吗?”帕萨莉眯起了眼,顿时为他口吻里的轻慢冒起了火,暂时忘记了紧张——他这是在暗示她得讨好他才能获得平等沟通的机会?“我怎么不记得我还有个未婚夫,这倒是新鲜事。”

“……只是开个玩笑罢了,没必要这么如临大敌。”汤姆撇了下嘴,随即咧嘴笑起来,眼神充满了恶作剧意味,在她愤怒的目光里压了压嘴角,但不太成功。不过,他的声音里很快带上了好声好气的安抚,说着还探过身去捋她的鬓角:“你太紧张了,帕萨莉,刚才进来的时候,我以为你下一秒就要吐了。好心提醒你,我现在可没随身带着止吐剂。”

帕萨莉怀疑地瞪了他一眼,不过还是没躲开他伸向自己脸旁的手。

“好吧,我们就来聊聊接下来的计划——说实话,我认为我们没有规划的必要。你已经在魔法界取得了声誉、金钱和足够的人脉,而我也一样。接下来是我们共同享受胜利果实的时候了。因此,你大可不必担心之后要扮演‘黑暗公爵’夫人的政治角色。你对政治不感兴趣,就不必参与,只需坐享政治带来的益处即可。再说了,我不需要一位‘夫人’帮忙打理事业——第一,我远没懒惰到要把自己的工作转嫁给你的地步;第二,相信我,你已经足够多愁善感和愁眉苦脸了,不需要更多烦恼了。

至于吸引公众关注——我可以向你保证,没人敢窥视我们之后的生活。”最后,他抬了抬下巴,自信地保证。

听到这里,帕萨莉终于感觉胃里蠕动起来,隐隐抵上喉咙口的食物开始顺了下去——太好了,至少她眼下最担心的两个问题看上去已经迎刃而解。

见她绷紧的身体放松下来,汤姆满意地弯了下嘴角,起身坐在了她身旁,拉过她的手揉捏了一下,以体贴的语气接着说:“如果你不想操心订婚场地选址,会场安排,宾客选择之类的琐事,我可以负责安排好一切。”直到此时,他的脸上才流露出几分谨慎和试探,眼睛紧盯她的表情,不放过任何一丝变化。

帕萨莉脸红了,顺从地任由他把自己的手攥在手里,但也几乎立刻就意识到他话里潜藏的意思,望向他,重新紧张起来:“你的意思是,到时候你要公开我们的订婚吗?”

“当然。只不过届时我将有一个新名字——不是‘黑暗公爵’,而是一个往后没人敢直呼的名字,”汤姆坚决地说,继而眼里红光一闪,脸上和眼里迸发出狂傲,扭曲了脸上的表情,一瞬间让帕萨莉觉得他几乎要维持不住现在的模样:“我会以这个新身份跟你结合并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这样一来,人们对于我的敬畏也会同样落到你身上——没人敢对我们指手画脚……我们可以为所欲为,让事情按照我们的计划进行,逐步将欧洲打造成一个以英国魔法界为核心的地区……”

“但如果公开订婚和结婚仪式,人们一定会把好奇的目光集中在我身上——届时,人人都想知道‘黑暗公爵’的妻子到底是怎么跟他认识的以及是否能从她这里挖到关于‘黑暗公爵’的消息。”帕萨莉忍不住打断他越发如连珠炮的话语,心迅速沉了下去,内脏都跟着狠狠一坠——她此前对于**的担忧并没有被彻底解决。而且他的亢奋并不是好兆头——这意味着他会特别顽固。

汤姆顿住了,鲜红的眼睛凝视着她,里面仍然跳跃着尚未冷却的狂热和霸道,神情却很快平静了下来。沉默了几秒,他轻声说:“没人敢对此产生任何好奇,也不敢来骚扰你,我保证。”

果然,他的镇定透露出一种不同寻常的固执——他特有的执拗。见状,帕萨莉不由得吞咽了一下口水。再度惴惴不安地开口时,她发现自己的声音出现了一丝害怕的颤抖:“为什么我们不能私底下举办订婚宴呢?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举办小规模的订婚仪式——之后结婚也一样,只通知最近亲的朋友们来参加庆祝派对。”

“你觉得我们的结合不能见人吗?还是说,你觉得跟我结合让你觉得丢人?”他立刻问,盯着她的眼神锐利起来,甚至带上了几分逼迫,在帕萨莉还尚未出口否定,就不容置疑地抢先回答:“如果不是,那我们的结合当然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这样你才能享受到我的成就带来的好处,也能让那些心怀不轨的男人离远点了。”

“可我用不着沾你的光,汤姆。我相信你选择跟我在一起也是一样的。我们在一起不是为了这些——名誉,便利,金钱这些只是副产品……而且,我已经有你,自然会跟其他人保持距离。”帕萨莉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下来,反手握住汤姆,抚慰地捏了一下。

然而,汤姆没有回握。

他们仅是久久注视着彼此,帕萨莉希望能通过急切真挚的眼神向他传达自己的意思——她只是想守护他们的关系,不想引来别人的窥探。就好比一个人获得了巨额财富,最明智的选择是守口如瓶,悄悄享受,而非昭告天下,招来图谋不轨的人,给自己带来危险。

可汤姆鲜红的眼里只有执拗、较量和不快。

好长时间过去了,周围只有窗外海浪轻柔冲刷海岸的声音。

接着,他抬了抬下巴,绷着脸生硬地说:“我得回魔法部了。”说这话时,他的目光仍没离开她的视线,但眼中的鲜红已经褪了下去,眼睛重新变黑,最终恢复成了一贯冷静自持的样子。说完,他把手从她手里抽走,迅速起身,不等她再说些什么,就大踏步离开了房间并重重带上了门。

帕萨莉的心彻底沉到了底,绝望地闭上了眼。

一切都完蛋了。

只有窗外的天空似乎比刚才更亮了,几缕阳光再度从厚厚的云层中穿了出来,似乎在嘲笑她。

时间进入六月后,英国巫师界的传染性诅咒迎来爆发性增长,收割了第一批亡魂——据报道,在这波死亡病例中,大部分为老弱病残和一些先天体弱的儿童。这让大多数人多少松了口气,也给很多中招的人带来了希望,尽力配合休息和治疗——哪怕目前没有确切证据表明哪种方法更有效。

然而,也出现了令一种声音,质疑这场传染性诅咒是否是英国当局的阴谋,比如意图削减给社会造成负担的人口,或者想缩短跟欧洲大陆的人口差距——证据就是欧洲在诅咒中死亡的群体更加多元化,其中以妇女、儿童和年轻人为主。

对于这种阴谋论,帕萨莉持观望态度,毕竟英国并没有从诅咒开始在欧洲大陆出现时就关闭国门——魔法部最初只采取了预防性措施,直至一个月前传染性诅咒的感染人数出现明显上升,才选择暂且关闭双方的来往渠道。而且,英国的死亡人群中也有不少是年轻人和中年人。

可赛迪莫斯已经变得对这种阴谋论深信不疑——“要我说,这事非常可疑,我敢肯定这里头有英国魔法部的手笔。”她最近越来越频繁地这样说。

“好吧,但你没法证明这一点,”帕萨莉终于还是忍不住,客观地指出,同时努力控制自己的嘴巴,不要流出口水来——嘴里的曼德拉草叶子太妨碍说话了,“如果这件事是英国某些势力谋划的,他们又能获得什么好处呢?而且,如果是当局的主意,就该从一开始就关闭英国和欧洲之间的通路,避免诅咒蔓延过来——否则,他们又怎么能如此肯定诅咒到了英国就只杀死老弱病残而使其他人幸免于难呢?”

“所以这正是我们需要弄明白的地方。”赛迪莫斯若有所思地说。

帕萨莉不以为然地笑笑,没往心里去,倒不是因为现在实行分段式出行,导致外出做探查很麻烦——如果想出门,赛迪莫斯有的是新奇手段(比如阿尼玛格斯)——只是这种讨论更像闲在家里实在没事可做时只好扯一些实时社会话题打发时间。要知道,现在她和赛迪莫斯整天都在安全屋待着,除了工作、研究、看书和练习阿尼玛格斯外,无事可做。

“你找到想签约的作家了吗?”又沉默了一会,她问。

赛迪莫斯耸耸肩,做出一个无聊的表情,摊了摊手,“这里也大多是乏味的灵魂和思想。”

“当心你嘴里的曼德拉草叶子。”她提醒,“这个月你已经弄掉了两次,当然前一次满月那天乌云密布,就算没把叶子弄掉,也不能改变什么。可这事本来就不容易——干扰因素太多,你必须得格外小心。”

“好吧,但别忘了,我们住在一个总是阴雨连绵的国家,而且住处紧邻暴风雨最凶猛的海岸。”帕萨莉吸了吸口水反驳,“如果现在能自由出国,我们完全可以去南法或者意大利之类的地方,找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小岛,呆到满月那天,等它吸收够了月光精华,再把它包起来带回到这里,或许不到两个月,我就能成功了。”

“的确如此,”赛迪莫斯发出一阵大笑,“你的脑袋瓜也挺机灵。但现在出国旅行不方便,不是吗?而且我也不敢再贸然带你出行了,万一再发生什么意外,卡丽得追杀我到天涯海角……不过,我还是很高兴你能在约会和学习真本事之间做出了正确选择。”

这回,帕萨莉没接话。

自从那天不欢而散,汤姆就越发早出晚归,哪怕跟她打照面,也总是拉着脸,话也变得很少。最令人不安的是,她已经没法在晚上逮住他做灵魂修复了——哪怕有时候特意等他一晚上,他也会故意选择在那一天不回来。显然,他的灵魂透露了一切。

由于抓不住汤姆本人,她的怒火、焦躁和怀疑便只能发泄到这片灵魂上——

“你是不是每次都给他通风报信了?”她逼问,由于嘴里含着曼德拉草的叶子,有些口齿不清,但并不影响表达。

他的灵魂一声不吭,始终躲在她身体里不肯出来。

“你知道这件事有多重要,”她压抑着怒气说,“如果你不好好做修复,灵魂是没法恢复健康的!如果你无法保证身体健康,我不知道我们的未来在哪里。我已经跟你强调过多次了,我不想正在妈妈离开后马上面临失去伴侣的打击!”

【事情就是这样的,帕萨莉】又过了一会,他的灵魂才慢慢说,不答反问,【是你让我们之间的关系陷入了停摆。我们现在算什么关系,你思考过吗?】

“我们当然是情侣。”她余怒未消地脱口而出,差点把嘴里的叶子喷出来。

“可你当初的许诺不是这样的,”说到这里,汤姆的灵魂从她的窜出来,化为乳白色的实体落在了她眼前,五官几乎清晰可辨,像雕像一样的白眼睛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口吻里带着阴郁不乐和指责,“你说的是‘假如我恢复健康,你愿意接受我成为你的伴侣’。‘伴侣’,帕萨莉,意味着不仅在彼此眼中,在其他所有人眼中我们都是不可分割的。

虽然可笑,但你不能否认,让其他人明白这一点的方式就是‘订婚’和‘结婚’这样的习俗。而这两个仪式只有在足够多人的见证下才能发挥它们应有的效果。所有你参加过的人的订婚和结婚仪式都是如此,不是吗?”

“但也有很多名人把自己的私事守护得很严,比如怀尔德史密斯小姐,斯拉格霍恩教授,甚至被你超越的‘海尔波。我不否认订婚和结婚仪式有公开的必要性,但让很多不相干的人见证,我们的关系只会为他们提供茶余饭后的谈资,而一旦人们敢于讨论这些,对你以及你领导的政府就不那么尊重和敬畏了,我不相信你不清楚这一点,否则你们也不会这么快就开始控制《预言家日报》这类主要媒体的报道了。”帕萨莉灵机一动指出。

的确,最近关于传染性诅咒的阴谋论已经迅速消失在了以《预言家日报》为首的主要报纸上,报道更多集中在如何控制诅咒蔓延已经通报哪些人不守规矩、给他人造成伤害、从而被捕的案例。而她从跟贝丝以及谢礼等朋友的通讯中也得知,他们周围的人现在已经开始更多关注哪些行为会导致被捕。

汤姆的灵魂不说话了,雪白的眼睛瞪着她,显得很生气,下一秒,它消失在了原地。

又是这样。

每次帕萨莉试图跟它沟通,最终也都会以它的逃避而告终。她不是没有试图跟它解释自己的想法,也不是没有请求它帮忙跟汤姆本人联系,但它的确是彻头彻尾汤姆的灵魂,固执到了执拗的地步,并不愿意在这件事上伸手。

唯一令人感到安慰的是《预言家日报》以及朋友们的来讯都透露出现在魔法部忙得一塌糊涂——不是在监督防控措施的落实,就是强制隔离某些感染者,意味着大概率汤姆也顾不上研究危险魔法。

事情在下一个月满月的当天出现了转机——这天晚上罕见地出现了晴朗的夜空,她终于得以将含了足有一个月的曼德拉草叶子从嘴里拿出来,跟自己的一根头发和收集好的露水混合放在水晶瓶里,让它们接受月光的照射。就在她封好水晶瓶,把它放在能照见月光的地方时,她听到赛迪莫斯故意拔高的声音从楼下传来,透过门板有些模糊,但足以让人听清楚——

“咦,今晚不用加班吗,汤姆?”

她一下就明白了,赛迪莫斯这是在提醒她动作快点,汤姆或许会干扰仪式的进行。

“好吧,她在楼上忙工作,或许你愿意等一会?”似乎得到了回答,几秒后,赛迪莫斯的声音更高了。

她听不到汤姆的回答,可此时已经明白,汤姆今晚准时下班是因为找她有事——这是两个月来,他第一次主动找她。这是否意味着他已经想通了呢?还是说,他做出了别的决定?一个令人害怕的决定?帕萨莉感到心口和胃里一阵阵发紧,坐立难安,甚至想直接飞出窗外逃走。

可事情总得有一个结果。

深深吸了口气,她还是强迫自己离开了工作室,下楼来到小会客厅。

赛迪莫斯和汤姆正分别坐在客厅靠门一侧和正对门口的扶手椅里,前者翘着腿,斜斜地依在椅背上,举着茶杯,漫不经心地吹着热气腾腾的茶水,后者则一脸平静地坐在另一把椅子里,用魔杖漫不经心地点着面前茶几上水晶花瓶里的几支洋桔梗,给它们不停地变换颜色。然而,他们之间涌动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紧张感——赛迪莫斯看似放松,实则充满了警惕,仿佛一只雌鹰面对威胁时牢牢护住巢穴,而汤姆则像一条烦躁、不停甩着尾巴的蛇,浑身散发出压抑的不快。

见状,她赶忙清了清嗓子,打破这种古怪的紧绷气氛。

赛迪莫斯猛地转头,在汤姆起身的同时从椅子里轻快地跳起来,第一个来到她跟前,目露期待和询问。

帕萨莉抿嘴笑了,微微点了点头。

顿时,赛迪莫斯绽开了如释重负的笑容,脸上每一丝细微褶皱透出的警惕都瞬间化为乌有,转而迸发出充足的热情。赞许地拍了几下她的肩膀后,她随即回头看向汤姆,语气也友善温和起来:“你们可以聊一会,不过得尽快,我们得十一点入睡。”说着,她哼着歌、大踏步地走出了客厅并把门顺手带上。

“……所以,梅尔宾斯夫人不在,她就成了你的‘家长’?”沉默一阵后,汤姆首先开口,讥讽地轻声问。

“她只是想让妈妈感到安心罢了,你也知道,我们不在身边,她会担心。”帕萨莉赶忙解释,却慢慢松了口气——虽然出言讽刺,可他的口吻透露出一种微妙的让步,或许他此时正是来表明自己愿意接受她的意见——她心里升起了期待,缓缓靠近并拉住他的手,“今天妈妈还问起你了呢,很担心你总是睡在魔法部休息不好。”

汤姆没说话,低头盯着他们交握的手,久久没动,一度让帕萨莉再度紧张甚至不安起来,犹豫是否要放开他——难道她猜错了,他是来告诉她坏消息的吗?

但许久之后,他抬起眼看向她,平静地宣布:“我想过了,你的想法未尝不可。我们可以举办一个只面向亲朋好友的仪式,把所有亲近的人都请来。以前斯拉格霍恩教授说过要当我们的证婚人,我们可以邀请他来为订婚和结婚做见证。”

死寂。

“……如果是那样的话,”帕萨莉花了足足一分钟才确信自己没有听错,刚才的期待都一下落了地,适才的害怕和两个月来盘踞在心口的阴霾也都烟消云散,外面的月光似乎都变得更明亮了:“……那太、太好了,汤姆!我们什么时候、时候开始准备呢?需要再等一阵吗?毕竟现在还是特殊时期。”她结结巴巴地说,目不转睛地凝视他,生怕他反悔。

“你会把所有亲近的朋友都请来的,对吧?”他并没有马上回答问题,而是也注视着她的眼睛反问,与此同时目光里红光一闪,随即才恢复如常。

“当然。”帕萨莉有些摸不着头脑,接着意识到他可能想知道阿尔法德会不会到场,忍不住翻了他一个白眼,继而笑了:“我会邀请我最好的两个朋友,米莉安和阿尔法德。”

“只有他们两个吗?”他不屈不挠地问,语气平静得有些不同寻常,让她重新生出不安。

“如果可以,我也想邀请柳克丽霞,穆丽尔,贝丝,谢礼,阿基姆,甚至格丽泽尔——这么多年,她一直都在给我寄东西,前不久我把她列为了主要供应商之一。不过,我觉得她目前可能没法入境。” 帕萨莉顿了一下实话实说——她不想把合伙人和客户也都邀请过来,那样就跟公开订婚没差别了。

“给他们发请帖吧,”他伸出修长苍白的手指抚过她的脸庞,又把她鬓边的碎发挽到耳后,口气终于听上去自然了些,“剩下的我会安排。我们就举办一个小规模的典礼,不要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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