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二六年十二月三十一日，我在诅咒中出生了。

——死去的不该是母亲。

他们说。

——理应去死的是你。

*

湿沉沉的七月，来自霍格沃茨的猫头鹰把雨水洒在我的窗沿。

“原来你不是个哑炮。”

克莱德·塞尔温，我的哥哥冷嘲热讽道。我们都继承了父亲的黑发灰眼，连面部轮廓都十分相像。我没有理会他无端的攻击，将写好的回信交给阿波罗——我的猫头鹰。我当然不是什么哑炮，与之相反，我所谓的“力量”成了一切悲剧的起源。

“孩子们，”阿不思·邓布利多从壁炉里钻出来，他掸掸身上的灰尘，笑着说，“下午好——哦，你今年九月就要来霍格沃茨上学了，对吧，莉斯塔尔特？”

“是的，邓布利多先生。”

“很快你就要喊我教授了。现在，能告诉我你父亲在哪里吗？”

“当然，萝拉会带您去的。”

萝拉是我们的小精灵。

克莱德当着邓布利多的面把自己关进卧室里，“砰”一声锁上门。我抱着我的娃娃看向窗外，雨越下越大，模糊了天地，除了一片茫然的白，看似一无所有。我走向庭院，雨水打湿我的衣裳、靴子，发丝和眉眼。

母亲的玫瑰歪七扭八的插在泥巴里，荆棘攀上花枝。我摘下它，血顺着尖刺融进雨水里。那是心脏一样的红色，跳动在花托上。

我抱着我的布娃娃，雨还没有停。

*

九月一日的九又四分之三站台人山人海。父亲照例没有出现，由他的下属迪伦来送我们。克莱德已经三年级，他轻车熟路地走上列车，将我远远甩在身后。

迪伦代替父亲和我道了别。

“你知道的，莉斯塔，”他手把手将行李箱递给我，“这世上永远有人爱你。”

过道里挤满了人，我在其中艰难地穿梭。

“这里还有空位置。不介意的话，就和我们一起吧。”女孩有些瘦削，一双黑眼睛无精打采，“我是艾琳·普林斯。”

“莉斯塔尔特·塞尔温。”我点点头，“很抱歉，我的哥哥在等我。”

“那么霍格沃茨见。”

克莱德大概和阿布拉克萨斯、诺特和莱斯特兰奇在一起，我当然没有去找他。空包厢还有一个，我推门而入，用忽略咒将这里藏起来。

我说不清自己究竟喜欢无人的寂静还是热闹的喧嚣，但此刻我只想独自待着，把这本书看完。但下一秒，包厢的门被打开了。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汤姆·里德尔。

窗外的阴雨落在他的眼眸里，漩涡一般流转；仿佛有人在我耳畔低语，但我还是义无反顾地，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肤色十分苍白，如同一尊大理石像，工匠之神赫菲斯托斯雕刻出他精致的眉眼 ，将一切的美凝滞在此刻。

那就是里德尔了。

“抱歉——我可以坐在这里吗？”他精心包装过的腔调很让人喜欢，尽管我在他眼底隐隐看到了被打扰的不耐。

我点点头：“请自便。”

车厢摇摇晃晃，看起书来有些费力。我索性将它合上，目光放远，雨后跌宕的山峦在我眼前飞过，一片苍翠。汽笛的嗡嗡声与我的心跳同频，好像我的□□也和我的灵魂一般期待着霍格沃茨的生活。

“我是汤姆·里德尔，”他说，“你叫什么名字？”

“莉斯塔尔特·塞尔温。”

“Restart……”他喃喃道，用漂亮的眼睛笑着看我，“我可以叫你莉斯塔吗？”

“好的……汤姆。”黑发垂落在我肩头，遮住我的表情。

“据我所知，霍格沃茨有四个学院，”他挑起话题，“你想去哪里？”

“你呢？”我反问。

“各有各的优点，但我觉得会是斯莱特林。”

“我大概也一样，”我低声说，“毕竟我的家人都在那里。”

级长开始在走廊里大喊：“快要到了——换好衣服，快点！”

“——很高兴我第一个遇见的是你，莉斯塔，”不等我开口，里德尔首先退出去，将整个包厢留给我，“再会。”

*

《霍格沃茨：一段校史》我已经看过两遍，从进入城堡到如何分院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但当连绵的群山、壮阔的黑湖和宏伟的城堡真的出现在眼前，还是令人感叹。

“哇——我就知道奥莉维亚没有骗我！看呀——我们不会真的要坐船过去吧？”

我环顾四周，艾琳正和另一个女孩牵着手。

里德尔不是吱哇乱叫的小巫师中的一员，他只是微微一怔，随即恢复如常，谦和有礼的笑容重新爬上他的嘴角。

“……这就是霍格沃茨了。”

我说。

“看来你期待很久了。”

“是啊……”我移开视线，好似无意般的透露道，“总比在家里要好太多。”

“好了，好了！”猎场看守，一个叫奥格的大块头挥手示意我们跟上他，“一条船只能做四个人！一个个上！”

我被人群挤上船，不知何时里德尔已经不在身边了。

“你们知道分院仪式是怎样的吗？”艾琳有些紧张地盯着自己的小腿，“我哥哥说我们要独自打晕一只巨怪，不然就会被送回家……”

“没关系。”前排的女孩忽然回过头，“没人会回家的，我爸爸可是校董。”

艾琳点点头，依旧不放心。

她有一头亮丽的金色卷发——直到多年以后，我都记得那蜜糖一般的颜色。

在看到分院帽的那一刻，艾琳才知道她被哥哥骗了。

“不得喧哗。”新生的引路人、拉文克劳的院长菲利乌斯·弗利维说。他是个半妖精，个头矮小，只到我的肩膀。

“莉斯塔尔特·塞尔温！”

几人里我是第一个分院的。

“唔……让我看看。”破破烂烂的帽子遮住了我的视线，还带着一股霉味，“你很聪明，但遇到了不小的困境——同时具备野心，这种‘野心’会让你走上歧途。自己选择吧，孩子。”

“斯莱特林。”

“再想想？拉文克劳也不错……”

“斯莱特林。”

“好吧——莉斯塔尔特·塞尔温，斯莱特林！”

斯莱特林的长桌上传来一阵掌声。带头的是阿布拉克萨斯，至于诺特、莱斯特兰奇还有布莱克，只是给他面子罢了。

阿布拉克萨斯向我招手，示意我坐在他身边。克莱德瞬间沉下脸，用力敲敲桌面，打断了他的邀请。我像往常一样坐进角落，阴影洒在我肩头。

“艾琳·普林斯——斯莱特林！”

“温妮·沙菲克——斯莱特林！”

温妮就是那个有着蜜糖色卷发的女孩。她牵着艾琳的手，飞跑着在桌边坐下。

……

“汤姆·马沃罗·里德尔、斯莱特林！！！”

礼堂中一片寂静。帽沿还没碰到头发就得出结果——这显然是不寻常的。下一秒，交头接耳的响声如同浪潮一波一波涌起，连教授都皱起眉。

终于有人稀稀拉拉地鼓起掌。

里德尔在众人的注视下一步步走向长桌，在我对面坐下。那条本不漫长的道路好像铺上了红毯。

迪佩特校长停顿片刻，继续开始分院；很快最后一个新生也走向赫奇帕奇，他高喊道：“开饭！”

“恭喜你来到斯莱特林。”我搅拌着奶油浓汤，轻轻说道。

“你也是。”

不过，这里是纯血的天下——里德尔在短短几分钟内就明白了这件事。孤儿院里的纷争已经结束，接下来是更大的战场——他逐渐兴奋起来。

*

晚饭后，我们被级长赶进寝室里。很巧的，我的室友是温妮和艾琳。温妮第一个冲进浴室将自己洗了个干干净净，扑在床上把自己摆成一个“大”字。

“以后我们就是朋友啦！”艾琳刚走出浴室，温妮就猛地跳起来，同时按住我们的肩，“谁同意，谁反对？”

艾琳险些滑倒：“我不……”

“反对无效！”

她在我们的脸颊上一人亲一口。

*

我总是做梦，梦里总是母亲。

她的长发是太阳一般的金色，落在我的脸颊上，遮住头顶的阴霾。她苍翠的绿眼悲哀地望着我，她不言不语，似乎只是想要给我一个吻。

“我的莉斯塔，我亲爱的孩子……”

“原谅我没能陪在你身边，原谅我给你带来坎坷的命运。”

“我只希望你能记住，”

“妈妈爱你，永远。”

我轻轻将她推开，跪坐在布满荆棘的草地上，血将尖刺染红。我捧住母亲的脸庞，将她送入不见底的深渊。

“不要忘记我，”

“不要思念我，”

“不要再爱我。”

*

“该起床了！”艾琳摇晃温妮的胳膊，“今天早上有魔咒课，你不会想第一节课就迟到的。”

“唔……让我……再睡一会……十分钟……”

“再不出门就赶不上早餐了。”我提醒她。

“啊！我这就起来！校服……我的校服呢？”

斯莱特林是人数最少的学院。我随便找个空位坐下，艾琳在我对面，温妮凑在我身边。

“培根……煎蛋……还有这个！”

温妮眼疾手快地把最后一块松饼拨给我：“很好吃哦。”

我把糖浆倒在上面，咬了一口。是我喜欢的甜味。温妮将她的卷发打理得很好，肤色也透着一股健康的红润。她三下五除二把盘子里的食物吃了个干净，在桌边晃着腿等我和艾琳。

“魔咒课……就是昨天那个小妖精教授给我们上吗？”她问。

“是弗利维教授。”艾琳纠正她。

“好吧，弗利维教授——现在我们可以去上课了吗？”

显然她还是对霍格沃茨的第一堂课充满兴趣。

不过温妮很快就不这么想了。

霍格沃茨的课程比我预期的还要简单一点。我已经可以想象到克莱德是如何把作业直接丢到一边，或是不知道从哪儿抄一篇论文交上去的样子。对不重要的事他向来很敷衍，反正只要考试优秀就不会有教授找他麻烦。

“这节课我们学习漂浮咒……”

“这是我们学习的第一个魔咒，比较简单，但至关重要，期末的时候……”

“它的咒语是……挥舞你们的魔杖，和我一起念，”

“羽加迪姆勒维奥萨——”

羽毛飘起的有些突然。没想到有人这么快就成功，弗利维教授有些惊讶地将目光投向里德尔：“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里德尔，汤姆·里德尔，教授。”

“很好！斯莱特林加十分。”

没有流露出一丝傲慢的神色，里德尔立刻开始了第二次练习——比第一次更加完美，羽毛已经可以按照他的心思移动自如。弗利维教授满意极了，又给他加上五分才去辅导其他学生。

在他快要走过来的时候，我挥舞我的魔杖，让羽毛飘起来。

“其实你可以更快一些，”里德尔就坐在我身后——日光下他的影子落在我面前，只是我装作没有看到他，“为什么不呢？”

我埋头不说话，握紧魔杖的手因为太用力而开始泛红。

“还有，为什么假装不认识我，莉斯塔？”

温妮那边就没有那么顺利了。

“羽加尼姆——”

“是羽加迪姆勒维奥萨。”

“羽加迪姆勒维……什么？”

“羽加迪姆勒维奥萨。”

艾琳耐心地比划。她才成功不久，弗利维教授就把辅导温妮的工作交给她了。

“羽加迪姆勒维奥萨……”

羽毛颤颤巍巍地浮起来，随时可能掉下去。

“可算是成功了……”

“这不算。”艾琳纠正，“要是你考试时也是这种表现，一定会不及格的。”

忽然，一只手轻轻划过我的耳畔：“抱歉，有人的羽毛落在你耳边了。”

“没关系。”我说。

是里德尔。他的指尖是冰凉的，与他温和嗓音截然不同。那是一种过于遥远的温暖，令我感觉不到一丝的真实。

临近下课的时候，温妮可以让羽毛还算平稳的飘起来了。铃声响起，她立刻收起课本，快速消逝在教室里，像一阵风。

“温妮。”

门外有人在等她。

当我看到伊恩·麦克米兰时，他有些尴尬地怔住：“好久不见，莉斯塔……尔特。”

“好久不见。”

一直走到拐角，我才听见温妮的询问声：“到底怎么回事？”

“……她是，莉莉安娜姑妈的女儿。”

伊恩说。

“那个——那个杀死她的……”

我一直走到庭院里。母亲死后父亲就再也不和麦克米兰家联系了，但这样的话我听过太多。将这些话说出口的人，他们是我的祖父母、我的舅舅和我的表兄妹。

不过这一切都比我生活的塞尔温庄园要好太多。

能够离开那里，就已经——

“莉斯塔。”

他追上来。

“你看起来……”

担忧、关切，甚至有些悲伤，他不经意间牵住我手：“如果可以的话，让我陪你一会儿好吗？”

“没关系，”我深吸一口气，泪水几乎滴落下来，“我没事，你先回去吧……汤姆。”

“但你是我的第一个朋友。”或许是看出此刻我并不是真的想赶他走，里德尔牵着我做到长椅上。他的手是冰冷的，像一条蛇，却又燃烧着火焰，“我不会放下你不管。”

“……”

我垂眸，狠狠地扯下自己的外袍，露出左臂上狰狞的伤疤。凹凸不平的痕迹是呼啸一般的热风、火焰舔舐的灼痛的记录。

“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知道吗？所以别管我！”

我并不需要在此刻得到回应——下一秒，我用袍子将它紧紧捂住，像警惕的刺猬般竖起全身的利刺，仿佛刚刚泄露的是什么对我至关重要的秘密。

“……不许告诉任何人。”

里德尔笑起来。这一次，是真心实意地笑。

直到谁也看不见为止，我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把玩袍角上绣着的弯月。多年以前留下的疤痕就这样裸露在空气中，仿佛那剧痛还不曾消逝，永远停留在我的灵魂中。

*

为了让新生腾出时间来熟悉这座庞大的城堡，一年级的课并不多。我回到寝室，坐在床铺上，窗外是湖底的风光，大乌贼慢悠悠地晃动触手。

“嗨，亲爱的！”温妮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我听说霍格沃茨有很多密道，我们一起去找吧！”

“密道？”

她开始撒娇：“是啊——走嘛走嘛，艾琳已经答应我了。”

从她无可奈何的神情可以看出，后者的“答应”绝对是出于无奈。

“这没什么区别啦。”温妮握住我的手，猛地将我拉起来，飞快地向门外跑去。艾琳追在后面：“等等——”

“嘿嘿嘿，三个新生，猜皮皮鬼看到了什么？是三个新生！”

一个幽灵突然冒出脑袋，嘻嘻哈哈地说：“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皮皮鬼是出了名的热心肠！”

“别上当！他是——”艾琳惊叫，试图阻止温妮，但她已经问出口了：“我们在找密道！”

“密道！皮皮鬼最喜欢密道了！让我来帮你们！”皮皮鬼搓搓手，“让我想想……这里就有一个！”

“啊——”

下一秒，我们都被推了进去。

“哇啊啊啊——”温妮惨叫，“怎么回事啊——”

“皮皮鬼是出了名的喜欢捣蛋！你不知道吗！”艾琳的头重重磕在石壁上。

“这可没人告诉过我啊！！！”

温妮紧紧拽着我的手：“没关系，到时候我来做垫背的——啊啊啊啊啊啊！”

她脸上沾满泥土，草叶挂在早就变得乱七八糟的卷发上，袍子也脏了。她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去看艾琳磕破了的膝盖。“莉斯塔，”她问我，“你没事吧？”

当一切都收拾好，远方的云朵已经燃烧起来。温妮一边找回去的路，一边感叹：“没想到还挺好玩的嘛……下次一定要还回去！”

“他是一个幽灵。”艾琳一瘸一拐，“况且，让我们先学好漂浮咒怎么样？”

温妮放声大笑。

*

在霍格沃茨的生活不会顺利，这是里德尔在那个暑假就预料到的事。他甚至听出自己和那个邓布利多的口音有细微的不同，行为举止更是相差巨大；就这么贸然走进那个新世界，只会被当做一文不值的土包子。

所以他花了整整两个月的时间来学习口音、举止，和各式各样他听都没有听过的课本。

不够，这些还不够。

他需要一个引路人——或者说，一个跳板。

于是他选中了莉斯塔尔特·塞尔温。

她令里德尔想起孤儿院里的孩子。只要那些麻瓜夫妇给他们一点甜头，他们就傻乎乎的认为自己会被领养。

愚蠢，软弱，无能。

——最好哄骗，最好控制，最好摆布。

里德尔自信他没有看错人。

但并非全然相同——里德尔认定这是她毕竟是个巫师的缘故——她让里德尔想起月亮。他住的那个小隔间，隔着窗勉强能看见的，伦敦的月亮。那些昏黄而朦胧的光线在每个夜晚落在他的窗前，让他能够分辨课本上的字母。

回忆结束的刹那，随着一阵响，莉斯塔尔特和她的两个“朋友”被弯弯绕绕的密道甩在草坪上。沙菲克上前观察普林斯的伤势：“艾琳，你没事吧……”

三人中莉斯塔尔特摔下来的姿势不算最狼狈，伤势却是最重的。黑色的发丝有些凌乱地垂下来，遮住了骨折的手臂。草叶还脏兮兮的沾在她的鞋袜上。

“愈合如初。”

她握紧口袋里的魔杖，默默念道。魔咒可以疗伤却不能止痛，她起身时还是有些踉跄。

“莉斯塔……”

“我没事。”

“那就好，我们回去，时候不早了。”

金色卷发的女孩——温妮·沙菲克牵着她的手一溜烟跑了。他只看到莉斯塔尔特飞扬的发尾，和她不知飘向哪里的目光。

*

我将自己整个浸泡在热水里。温妮和艾琳已经睡着，这里只有我一个人。我反复抚摸我的伤疤，从左肩，到脊背，一直蔓延。我无法忘记那些丑陋的烧伤是如何留下的。从浴缸里走出来，我跌进床铺里，不过几分钟，就坠入一片梦的深海。

那和我记忆中的马尔福庄园很像——虽然我也只去过一次。金碧辉煌的大宅，隐隐蒙上一层阴郁的雾。

我推开门。大厅里空无一人，仿佛凝滞在了舞会结束的那一刻。粗长的血痕满是挣扎的痕迹，从二楼延伸下来。

过去从没有这样的梦。我沿着血迹一步步向上，最终停在一间门扉紧闭的房间前。我轻轻一碰，它“吱呀”一声缓缓打开了。

“谁。”

我从没见过这样的“人”。青白的肤色，蛇一般的脸；骨节分明的手像一只僵硬了的蜘蛛。他倚在主位上，仿佛已经死去，但红色的瞳孔直接看向我，沉沉压下去。

“……”

他最先打破了沉默。

“莉斯塔尔特。”

“你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