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后,大家在地上铺开软垫,开始练习昏迷咒。屋子不够大,他们就分成两组轮流来。从哈利转悠时满意的样子可以看出,每个人都肉眼可见地进步了,尤其是纳威,他只失误了一次,就是在本该瞄准迪安·托马斯时,咒语歪了,飞向一旁的池君君。
池君君挡开纳威的昏迷咒,不料却弹向帕德玛·佩蒂尔,弄得她一头栽在了地板上。后者本该被双胞胎姐姐帕瓦蒂击中、舒舒服服地倒进准备好的软垫里。
“所以说,在实战中,对周围的观察也至关重要,”哈利边和池君君一同搀起帕德玛,边打趣,“否则你不知道遭殃的是敌人还是队友。”
两个始作俑者垂头丧气地守在帕德玛旁边,等受害者醒来发落。
一阵嗡嗡声总在池君君耳边盘旋,她怀疑是刚才被击昏的后遗症。
“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什么?”纳威抬起头,嗡嗡声消失了,是他在小声复习咒语。
池君君安慰:“你已经很标准了,只是准头稍微差了一点点而已。”
“真的假的?”纳威依然没精打采,“虽然哈利也说我今天还不错,可是刚才……唉,你也瞧见了,我总是闹笑话。”
“哈利什么时候说过谎?”池君君笃定地说。
“没错。”一束乌黑光亮的发辫垂入视野,帕瓦蒂也在帕德玛身边坐下了。
池君君和纳威抢着为误伤帕德玛道歉,纳威甚至自告奋勇做姐妹俩的练习对象,并保证不往软垫上倒,逗得帕瓦蒂大笑起来。
“这算什么,学咒语哪有不受伤的?”帕瓦蒂抹抹笑出的眼泪,热切地盯住池君君,“不过,我倒想试试你的剑,去年你用它挡住了假穆迪的夺魂咒,是不是?”
这是池君君第一次和帕瓦蒂近距离接触,从前她只觉得这对印度裔姐妹非常漂亮,现在细看才发现,帕瓦蒂的眼窝竟如此深邃,浓密的睫毛下,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比星星还璀璨。不用帕瓦蒂说第二遍,池君君就晕晕乎乎地同意了。
帕瓦蒂抱着剑摸了个痛快,话匣子也渐渐打开,绘声绘色地介绍她祖父家墙上挂着的一柄细剑。
“……可惜爷爷从不许我们碰,据说那上面有个镇宅符,至少传了十几代了。”帕瓦蒂的目光根本离不开池君君的剑,她嘴上说个不停,双手一直暗暗发力,试图把它拔出来,“所以,能不能让我——”
“不行,”不能心软,池君君告诫自己不能屈服于亮闪闪的黑眼睛,“它只认我。”
“那让我看看那个总可以吧,”帕瓦蒂比比划划地演示,“就是单手握着,像风车一样转圈……”
像只发现金币的嗅嗅……这下池君君是真的在这双眼睛里看到了星星,她没骨气地松口:“也行,你离远些,别误伤了。”
帕瓦蒂的表情仿佛在说那也值得,不过她还是犹豫了下:“你呢?要不还是用假的剑吧。”
“不用!”池君君豪爽地一摆手。
乔治和李·乔丹决斗正酣,一个眉毛烤焦半边,另一个挂着黑眼圈,弗雷德在一旁看热闹,不时点评两句。忽然,房间另一头爆发的欢呼声吸引了他们的注意,李的蜇人咒擦着乔治的额角飞过,吓得一株藤蔓尖叫着缩回了书架上。
越过丛丛头顶,乔治一眼就锁定了人群中央的池君君和她手里的——
“那把剑!快看,还记得吗?”李兴奋得大叫,乔治猛然被他拱了好几下,嫌弃地避开了。
怎么可能不记得?那可是他女朋友最宝贝的东西!乔治不无心酸地叹气。他清楚记得,池君君说过,只有对敌人才能拔剑相向,所以就连他都只见过两次:一次是刚认识不久,在霍格沃茨特快列车上,他和弗雷德、李轮流尝试,都没能拔出来;另一次是高尔当众挑衅她,结果被剑抵住胸口,吓成了一滩烂泥。
可现在这个宝贝竟然被用来……
欢呼声还在继续,池君君在人群中央挥剑舞得虎虎生风。她今天照旧穿着西裤、扎了马尾,随着动作,锋利的银光在腰侧、发梢间穿梭,看得乔治胆战心惊。不知是因为热还是兴奋,她脸上浮起淡淡红晕,衬得眼睛分外明亮。乔治对这种神情再熟悉不过,每次她想出个好点子,面对兄弟俩的啧啧夸赞时,也是这样,明明无比兴奋,却还要极力掩饰;在看似谦逊的笑容背后,其实是个蠢蠢欲动的捣蛋鬼。
意识到人越来越多,池君君红着脸停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本想到此为止,但禁不住追问,又给他们表演了一段。
连他都没见识过!乔治心里不是滋味,几步窜过去:“热闹啥呢?”
没人理他。
“我一睁眼,还以为头顶长出了棵打人柳。”左边的帕德玛·佩蒂尔在津津有味地回忆。
右前方的汉娜·艾博接话:“她还能骑着剑飞呢!”
她们的话题立刻转向这种陌生的飞行方式,讨论池君君究竟是站着还是坐着飞。
从小到大,乔治习惯了每句话都逗人发笑,现在却头一次体会到被人无视的滋味。他更难以忍受的是,这些人对池君君的了解似乎多过他:“少见多怪,这还不是她最厉害的!你们不知道吧,她光靠拳头就能打好几个!”
这句话终于得到了回应,好几个人扭过头,听他语带炫耀地讲池君君三年级时教训小混混的故事。不知是谁先提出“魔杖和剑哪个更厉害”,随即人群中冒出另一个问题:“你和她决斗谁能赢?”
池君君哭笑不得地望着乔治,他在自己的炫耀下陷入两难,正磕磕巴巴地试图绕开话题。谁知大家不买账,甚至起哄让他们真的比一次。
对上乔治求助的视线,她没去解围,而是抱着剑,远远冲他扮了个鬼脸。她倒不排斥这个提议,除了好奇,也是在琢磨:就算学了这么多魔咒,万一遇到危险,她第一反应一定不是魔杖,到那时,她要怎样才能保全自己呢?
“别听他们的。”贾斯汀看出她蠢蠢欲动,提醒,“这不公平,韦斯莱已经七年级了!”
“就是要和高年级的比,”扎卡赖斯·史密斯一本正经地说,“输了才不丢人。”
不得不说,史密斯是个激将的好苗子,他话音未落,池君君的好胜心就越发熊熊燃烧起来。她抬高声音:“比就比!”
乔治一直没接话。他不怕输了丢人,只是对刚才的争执还心有余悸,生怕又被池君君质疑放水。况且和五年级学生决斗,即使赢了也是胜之不武。可偏偏弗雷德还在一旁啧啧地感叹:“瞧你们出的馊主意,要是她输了又和乔治闹别扭怎么办?”假如他的表情没有因为忍笑而微微扭曲的话,看上去倒像真心的。
“乌鸦嘴。”乔治咕哝。
在他犹豫的间隙,池君君已经迫不及待地蹦到他对面,刷刷两下扯松领结、挽起袖子,目光兴奋地闪:“快!我准备好了!”
她没有用真的剑,而是换了把木制的,笑眯眯地朝他抱拳行礼。人群自动分成两半,给他们让出地方。在他们中间,天花板上垂下的藤蔓跳起一种奇异的小步舞,像极了一片绿色的弹簧。
在乌泱泱的期待的目光里,乔治只好鞠躬、迟疑着举起魔杖:“昏昏倒地。”
一片失望的嘘声,连藤蔓都更大幅度地扭动起来,像在嘲笑。
面对这个稍一侧身就躲开了的咒语,池君君忍俊不禁:“昏昏倒地?”
不知旁边人群中说了什么,池君君扭头笑着回应,随着她的动作,马尾辫甩出漂亮的弧度,衬衣下露出一截泛着绿光的火龙皮带——是他送的!
乔治心底刚泛起甜蜜,就见池君君说笑着投来微妙的一瞥,即使短促,他依然读出了一丝挑衅。
也许正是捉不住的猎物才最吸引人。乔治上一秒尚且瞻前顾后,现在就被勾起了胜负欲。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不仅早已习惯池君君的夸赞,甚至越发贪心:想要她的崇拜,最好只崇拜他——他不想输。
很快,池君君也察觉到了变化。起初她只需要中规中矩地格挡,毕竟乔治用的都是课本或哈利教过的内容,她轻轻一挑剑就能拨开,甚至还有余力回击。可渐渐的,其中混进了许多稀奇古怪的小咒语,有的会让人猛打喷嚏,有的会让人乐不可支,有的则令人不受控制地跳踢踏舞——出自乔治之手,她一点都不意外。
这些咒语攻击性不强,但无一不在扰乱她的节奏:乔治换了策略,想让她忙于防御、无暇进攻。池君君不上钩,目光依然紧锁乔治,观察他施咒的规律。
这是乔治第一次见识到池君君的定力,看似粗笨的木剑仿佛与她融为一体,无论他怎么胡搅蛮缠,都丝毫不露破绽,到最后,先乱了阵脚的反而是他自己:在他心里升起浮躁的第一秒,无形的力道就隔空袭来,逼得他连连后退。
她发现了——乔治心知不妙,可池君君早已抢了先机,她转守为攻,手指灵巧地翻动,接连不断的攻击与他的魔咒在半空相撞,迸出各色火光。
才短短几个来回,乔治就被震得虎口发麻。旁人或许感受不到,乔治却清楚,按她的力道,如果换作真的剑,恐怕能把他的魔杖削成两截。认识这么久以来,他头一回对这一事实有了格外真切的体会:池君君是通过层层选拔、赢得唯一霍格沃茨交换名额的人。
随着优势渐渐拉大,池君君抛开了保持决斗距离的规则,径直朝乔治逼近。
此时的池君君完全判若两人,哪怕手上攻势再猛,她的神色依然平静——甚至是略带冷漠的。木剑犹如活物,挟着风声杀来,仿佛瞄准猎物。
在她的步步紧逼下,乔治竭力集中精神,才勉强打个平手。神经越是紧绷,乔治耳根就越烫,剑锋破空的声音混着他的心跳,遮住周遭一切,随着每一道铮鸣,似乎有什么东西躁动着翻涌着,要冲破胸口。
不等乔治细想,池君君忽地闪身欺近,木剑轻巧地划了半圈,破开所有防御咒,直刺向他眉心。
乔治下意识举起魔杖,可临到近前,他猛地从池君君眼中捕捉到藏不住的笑,她手腕一拧,竟改为攻击他咽喉。再想阻挡已来不及,他踉跄后退,狠狠跌坐下去。
等回过神,眼前已经天翻地覆。
池君君错愕的脸挡住了天花板,没有预期的疼痛,后脑勺贴着的不是冷硬的砖地,相反,触感柔软又带点棱角,是她的手。池君君跪坐在他身上,一手垫在他脑后,另一手握剑撑在他胸口,马尾辫从一侧甩落,在半空轻晃。她眼里锋芒尚未褪去,比雪夜的星星更亮。
在她俯视的视线里,乔治心底不由得涌起一股异样的兴奋,很快又被不甘席卷。他猛地挣扎,被池君君发力钳制住。胜负已定,池君君难掩得意地笑,柔软的发梢带着香气拂过他耳廓,有点痒。
乔治怀疑自己疯了,这瞬间浮现在脑海的,竟然是以往池君君挡在他面前的时刻:摄魂怪、麻瓜小混混、火龙、卢多·巴格曼……记忆里那些堪称莽撞的侧脸与她此时神采奕奕的笑容重叠,在他心上撞出擂鼓般的轰鸣。
没等他琢磨,四周的起哄声盖过心跳,海浪般翻涌着将他卷出水面。四目相对的场面忽然变得不合时宜,乔治嗫嚅了下,刚才还高高翘着尾巴的女孩微微睁大眼睛,神色裂出一丝恼火,她猝然抽手,乔治的后脑勺和地砖亲切会晤。
哈利适时宣布了训练结束,池君君跳起来,雄赳赳气昂昂地凯旋,迎接喝彩。唯有厄尼瞥着她:“你、你犯规了!决斗距离应该是……”他磕磕巴巴说到一半,似乎觉得太较真,又咽回去。
“我们那儿可没这规矩,否则你瞧,”池君君理直气壮地比划木剑,“按这个长度,比到天亮也分不出输赢啊。”
“看不出来啊,决斗小天才。”她循声回头,对上弗雷德揶揄的眼神,他边说边懒洋洋地踱到乔治身边,“屁股摔八瓣了?”
几个人吃吃地笑,乔治难得没有接话,而是揉着脑袋爬起来,慢吞吞去衣柜里找斗篷。
在一片“圣诞快乐”的祝福中,大家三三两两地走出有求必应屋。池君君注意到秋·张没有和玛丽埃塔一起离开,而是独自站在墙边,似乎专心研究那张成员名单,屋子另一头,哈利不厌其烦地整理那堆比金字塔还整齐的软垫。
仿佛有个小精灵在耳边拉开粉红礼花,池君君迅速把乔治从衣柜前拖走,边走边鬼鬼祟祟回头瞟。
乔治伸手把她的脸扭了回来。
池君君脸上还带着意犹未尽的笑:“真希望明天就是下一次集会!”
“怎么,为了看他俩的热闹,连假期都不要了?”乔治摸摸她额头。
“什么呀,”她笑着拿下乔治的手,“你没听到哈利说吗,守护神咒!”
走廊上没有其他人,池君君大胆了许多,抱着乔治的胳膊东拉西扯地猜自己的守护神。难得的亲昵举动让乔治不禁有些飘飘然,心不在焉地瞥她额前耳边的碎发,它们随着步伐微微跳动,像挠着他的心脏。
池君君忽然停下脚步,把乔治扳向自己细细端详:“生气了?”
乔治一愣,她立刻领会,笑着挽住他继续走:“那就好!看你半天不吭声,还以为输了不高兴呢。”
“真的很痛,”乔治马上捂住脖子装可怜,“没准都肿了!”
“刚才打到你了?”她将信将疑地揉揉,不留神下手太重,弄得乔治干呕起来。
乔治悻悻地把她的手按回怀里:“有什么可气的?女朋友这么厉害,我巴不得横着走!”
池君君突然笑得直不起腰,全靠支着乔治才站稳。
乔治摸不着头脑,下意识也跟着乐。听她断断续续迸出“红头发”、“熟螃蟹”之类的词,乔治就明白这颗脑瓜里又在想象稀奇古怪的画面,哭笑不得地捏住她两颊,强调:“我是说真的!”
池君君摊开手冲他晃晃,呜噜呜噜地说:“我机丢啊,否则这些不系白费了?”
即使牵过那么多次手,乔治还是第一次如此仔细地观察:她的指甲修剪圆润,是为了方便草药课操作,中指侧面明显变形凹陷,是因为握笔写字,右手指节、虎口、掌根散落的厚茧是自小习剑留下的,左手掌心也稍显粗糙,是来英国后骑扫帚的痕迹。
“是不是很痛?”
意料之外的回应,池君君脸上有些发烫,镇定地点头:“小时候容易长水泡,后来习惯了就好了。”
光是想象一个短手短腿的娃娃抱着同样迷你的剑,乔治就觉得心口暖乎乎的,恨不得抱住眼前的女孩用力亲几口。他把池君君的手合拢在手心,缠着她多说些以前的事,可她思来想去,只是摇摇头。
“没什么特别的,每天不是念书就是练功,哪像你和弗雷德那么精彩。”
乔治不死心:“说说念书的事也行嘛。”
“有什么可说的?”池君君笑了,把所有科目报了一遍,“不像这里,我们从早到晚都上课,只有课间休息和晚自习才能写作业,第二天早上就要交——你的眼珠要掉出来了!”
她伸手到半空假装去接,乔治握住,配合地装作把眼球安回眼眶:“真的有人每天写作业还不发疯?”
池君君坦然地说:“松懈会被超过的。不过后来就轻松啦,申到交流项目后,因为要补你们这里的进度,我就不用写作业了。”
乔治难以置信地瞪着她:“你来的时候读三年级——”
点头。
“也就是说,你一年里学了我们两年的内容——”
再次点头。
乔治深吸一口气:“同时还包括你原本学校里的那部分。”
池君君自豪地点头。
“接着你在三年级就拿到了三门O.W.L.证书……小怪物,”乔治摇头,“这件事绝不能让魔法部知道,否则你会被他们当作神奇动物关起来没日没夜做实验。”
“输给怪物的感觉怎么样?”池君君得意地昂起头,“很有面子吧?”
“等着,明天打雪仗我一定赢你。”乔治仗着身高优势勾住她脖子,不理睬一旁画像里此起彼伏的指责。
“说到明天……我的圣诞礼物呢?”池君君顺势要去掏乔治的口袋,“是谁说要第一个送我的?”
“明天明天!”乔治捂着口袋,好像那里面真有个礼盒似的,“还没好,再改改!”
“什么东西竟然能难倒我们的发明大王?”
乔治被这个词哄得很是受用:“倒不难,就是觉得还不够好。”
池君君的好奇心几乎达到顶峰,甚至催着乔治快回宿舍赶工,乔治舍不得走,再三强调他不差这一两个小时。他又黏着池君君说了会话,直到赫奇帕奇休息室门口,才依依不舍地道了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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