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齐尔庄园
加布里埃尔一踏进门就感觉到奇怪，怎么这么黑，他应该回来了才对，可是家里静悄悄，连小精灵都不在，她走到楼上的房间，打开门
“克里斯？”
“嗯”黑暗中传来了一声闷闷的回答
果然不对劲
她走进来，就看到她的哥哥，坐在窗沿上，整个人靠着窗，也没开灯，只是对着月光，摩擦手上的一个东西，具体是什么，她没看清，但看轮廓是一条手链
他面上依旧是那副对什么事情都置之不理的淡然样子，但她就是知道他心情不好
他的眼底装满了眷恋，不舍，失落和难过
加布里埃尔下意识放轻了声音
“哥哥？”
“嗯？”
他依旧回答了她，轻轻地，温柔地，给了她回应
加布里埃尔走到他面前蹲下，牵住他的手
“你怎么了？哥哥”
虽然加布里埃尔直觉上似乎有些猜到了和谁有关
克里斯托弗转头，看见了妹妹眼睛里明显的担忧，沉默很久，他深吸一口气，抬手搂住了她的肩膀，靠近她，额头抵在她额头上，就这么看着她的眼睛，像小时候每一次平复她心情一样，只是这一次，需要平复的，是他自己的心情
他把妹妹抱在怀里，感受着妹妹的温度，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眼神空洞了一会儿，死死攥着那条手链，哪怕掌心因为它而疼痛，最后他慢慢松开手，把手链放进口袋
抬起另一只手落在妹妹发间，轻轻拍了拍
“别担心，哥哥没事”
没事的，克里斯托弗，至少你还有妹妹，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不是吗？你没有后悔的余地
克里斯托弗又抱紧了加布里埃尔，就像溺水的人抱紧了自己最后的浮木
“妹妹……哥哥会永远陪着你的，会永远站在你身边的”
克里斯托弗喃喃地，在她耳边说
加布里埃尔抱着哥哥的背脊，一下一下地拍打
“这不是你一直在做的事情吗？我知道的，我也一样，哥哥”
她不知道哥哥怎么了，但她知道他们永远在彼此身边，就像小时候一样
加布里埃尔看着月亮，思绪飘远
她的世界从小就很吵闹
摄神取念无法自主控制，小时候的她很痛苦，嘈杂的声音，那个年纪她还不懂的阴谋，无休止的语言，让她没有片刻宁静
哪怕捂住耳朵，也会不断地传进她的大脑，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也莫名地不想告诉爸爸妈妈，她害怕成为异类，害怕看到爸爸妈妈恐惧排斥的眼光，她甚至不信任他们，她只相信她的哥哥
那时候，只要人一多，哥哥就会悄悄带她走，去只有他们两个知道的花园，安静抱着她，陪着她
就算不说话
哥哥是很安心的存在
不管发生什么，她都相信哥哥会保护她
其实小时候的克里斯托弗是没有那么努力的，他总是对什么都不上心，在魔法上，加布里埃尔比克里斯托弗学的更快一些，所以父母就相对地会对妹妹更加严格一些，但是必要的学习，克里斯托弗也不能避免，但他擅长忽悠和摸鱼
反正还有妹妹在，到时候让妹妹补习就好了
这总是让爸爸妈妈很生气，失望，怒骂，他们可不希望他们的长子一事无成，哪怕他们还那么小
加布里埃尔的魔药不错，而除了她，没有人知道她的哥哥多么擅长魔咒
克里斯托弗每天最爱做的事情，只有逗妹妹开心
直到妹妹的能力暴露，那时候，人群哗然
兄妹俩还没有意识到这个能力意味着什么，只知道父母的眼睛，里面充满了喜悦沉思，震惊，担忧，他们从来没见过这么复杂的情绪
甚至加布里埃尔不确定，这份担忧，是单纯对她这个人，还是未来的不可控变化，她只知道，他们没有往前，他们站在人群之后犹豫不决，在观望
是不希望成为众矢之的，是在评估选择的含量
最后为人父母的感情战胜了理智，慢慢靠近吗，但仅仅是那几秒的犹豫，就让她感到难过
那是加布里埃尔第一次在众目睽睽之下哭，因为害怕，也因为心寒
哥哥站在她面前捂着她的耳朵，哪怕是徒劳，明明自己也在发抖，却还是坚定地站在妹妹身边，他们像被丢弃的小猫小狗，在大雨磅礴之中，接受着窥视
在父母靠过来之前，是小姑挡住了那些忌惮，贪婪，不怀好意的目光
有这个能力，在这样的家族之中，未必是好事
有野心的人太多太多，那些恶毒的，可怕的计划也太多太多，大脑封闭术高深莫测，学不好的大有人在，谁也不知道天生的摄神取念是到什么程度的效果
大人不愿意和她交谈，小孩子害怕和她交谈，甚至她一出现，连窃窃私语都停下，他们离她远远的，转身就走也毫不犹豫
那个时候，除了哥哥，没有人愿意和她说话
她以前虽然不爱说话，但也总会事事有回应，但到后来，几乎是无法可说，就像一个哑巴
爸爸妈妈担忧女儿，却也必不可免地有些不易察觉的疏离，至少在大脑封闭术练习好之前，他们很少靠近了
哥哥为此经常生气，和他们吵架，但加布里倒显得无所谓
那之后为了保护妹妹，他变得格外努力，把所有关于摄神取念和大脑封闭术的书全部找来看
还研究出了一种他们之间独有的魔法，只要他捂住自己的耳朵，她就听不到那些声音了，似乎只有他可以做到
是因为双生子的特别吗？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已经足够了
“妹妹，那是梅林的礼物，它可以帮助你看清很多人不是吗？你就不会被欺骗了，被他们欺负，真心难得，就是因为难得，才格外珍贵，那些假心假意的讨好，我们不要也罢”
“还好你出生在罗齐尔家，还好你是我的妹妹，爸爸妈妈虽然……但至少和一些人还是不太一样的，还有那么点理智和感情，哪怕不算多，但是！妹妹，你还有我”
“我是你的哥哥，我们出生前就在一起了，所以，我会永远保护你的！”
小小的少年双眼亮晶晶的，透露着坚定和决心
每个人都有秘密，尤其是这些历史悠久的家族，他们不会允许一个能看透一切的人存在的
他们要学会保护自己
“在我看来，妹妹胜过万千荣耀，我拥有妹妹的时间，可比拥有荣耀要早得多”
这些是他那时候经常说的话，有人说，加布里埃尔很可怕，有人说，她是个窃听别人心的怪物
有人说，加布里埃尔这样的能力可以好好利用，可以用适当的方式，为家族维持着荣耀
但是哥哥说“妹妹就是妹妹，无论做出什么选择，她都是我妹妹，只是我妹妹”
“只会是加布里埃尔·罗齐尔自己”
荣耀，所有人都为了荣耀付出一切，他们下意识做着决定，却从来没有人问过她们愿不愿意
罗齐尔家族的人是幸运的，他们像先知一样可以看到别人的人生，得到了无数的追捧和权利，也是不幸的
有太多人想知道未来，但能真正看到未来的人太少太少
这些能力，像永远摆脱不掉的宿命，像永远被锁住的枷锁，也像永远无休止的利用和争夺，或像逃离怪物一样避让
她们想成为怎么样的人，想活出怎么样的人生，为什么不问呢？为什么不让她们自己选呢？
“你当然要活成你自己，伽兰，你们都要”
那是切茜娅的声音，他们的小姑
“人啊，不管拥有怎样的天赋，和馈赠，都要自由，要快乐”
五岁的加布里埃尔被第一次拥抱，被第一次鼓励
那是第一次有长辈告诉她“你没有错，你很好，这是你的馈赠，不要害怕，不要畏惧”
她很喜欢小姑，也喜欢她生的小妹妹，她们是她除了哥哥之外最喜欢的人
但是她从来不能表达自己的喜爱的
从来不能
他们只能偷偷保护妹妹，偷偷对她很好很好
她几乎所有的秘密，只有哥哥知道
他们是双生子
在这个世界上，他们永远不会伤害彼此
哥哥有事情瞒着她，但她不会去问，也不会去听，她握着哥哥的手，不在意他唯一一次没有解开的大脑封闭术
她只在意哥哥为什么不开心，为什么在难过，也许未来有一天他会告诉自己，但现在，算了，就让他自己冷静想想吧，她陪着他就好
像以前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