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洛诺斯回到寝室后，并没有立刻休息，他先是借着微弱的光亮，仔细研读了有关于魔咒的组成。

然后他伏案，在已具雏形的手稿上添添改改。

流利的花体字在纸上留下浅浅的印痕，从单词的组成，手势，发音方式逐步排查，确定没有问题之后，他接着考虑到了魔力的输出与波动，在纸上写满之后，他仍然觉得不满意。

这是他的自创魔咒思戒咒的第77稿，虽然与正式成功还有一段距离，但他相信那一天已经不会太远。

大约是骨子里就藏着的逆反，克洛诺斯很喜欢挑战未知，喜欢被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那种刺激，也喜欢将自己拥有的一切都当作筹码推出去，以“猎物”的身份反杀“猎人”。

而在这方面，他一向很少失利。

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了情感是每个人所能运用的最大筹码。

他在利用别人这一方面好像生来天赋异禀，而他天生的匮乏的情感刚好是他最好的助力。

他善于玩弄情感，蛊惑人心的手段也完美效仿伏地魔的风格，在他人弥足深陷时抽身而出，对他来说并非什么难事。

如果他真的想用情感来绑住一个人，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只有一次。

克洛诺斯躺在床上，因为噩梦的侵扰让他的眉头紧紧的锁着。

梦中的场景斑驳昏暗，光怪陆离。

只是一条长到好像没有尽头的小巷子，黑发血眸的男孩跌跌撞撞的往前奔跑——奔跑。

巨大的狰狞的伤口还在汩汩的冒着滚烫的血，因为剧烈的运动而缺氧的感觉好像是被人扼住了咽喉，他虚弱而又短促的呼吸着，瘦小的身躯因为隐忍疼痛而微微颤栗。

身后的人依然在跟着他，一刻不停。

他们欣赏着他狼狈的丑态，所以嘴里发出快意的嘲笑。

因为剧烈起伏的情绪，在他周围的魔力开始疯狂的躁动沸腾，似乎在发出同主人一样愤怒的尖啸。

可是这些对于几个强大的成年巫师来讲不值一提。

他们嘲笑他的弱小，欣赏他无能为力的愤怒。

切割咒划破华贵精致的衣袍，苍白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

克洛诺斯被障碍重重集中，重重的跌倒在地，他没有抬头，没有挣扎着起身，只是狼狈地趴在地上，脸颊贴着粗糙的泥地，被锋利的石子划出血痕，黑发微微遮挡的眉眼中隐隐闪过暴戾的暗芒。

雨后泥泞的气息萦绕在鼻息。

想杀人——好想，把他们全都杀了。

混血——肮脏的混血，都该死！

就在他指尖颤栗着要与他们同归于尽的时候，一道微弱的气息忽然浮现。

是强大魔力的气息。

同时伴随着的，还有另外几个人匆忙远去的背影。

同样浑身脏兮兮的男孩站在他面前，低头看着面颊带血的他，因为脱力还微微的急促喘气。

那双黑眼那样明亮清澈，带着一点未曾隐匿忧虑。

没有沾染过污渍的脸庞白白净净的，看上去就是没有受过苦的孩子。

他趴在地上，眼睛抬起望着这个不速之客，血眸静静的盯着那双黑眼，眼里的暴戾逐渐消失，露出来同样清澈的颜色。

只是依然带着警惕的审视。

因为伤口的隐隐作痛，小男孩皱了皱眉，瘦小的身体微微发着抖，然后他强撑着身体坐了起来。

“不要害怕，他们已经走了，没有人会伤害你。”

黑发黑眼的小孩好像会错了意，嗓音带着一点安抚。

“我带你回家，我妈妈肯定能治好你。”

血眸男孩没有回话，依然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的眼睛看，过了好一会，才在另一个男孩紧张的视线中点了点头。

是个小巫师，看来应该是个麻瓜种。

他漫不经心的想。

那个黑眼小男巫背起了他，单薄的脊背和血眸男孩的胸膛相贴，能听见心脏的跳动的声音，和男孩粗重的气息。

过了一会儿，背上的男孩锋利的下巴抵在了他的侧肩，气息变得缓慢悠长，蜷曲微长的黑发随着呼吸微微扫过他裸露的脖颈。

男孩睡着了。

*

克洛诺斯猛地睁开眼，他面色苍白，眼神冰冷。

哪怕直到现在，再做到这个梦，他依然会控制不住内心翻涌的杀意。

他对于混血已经不仅仅是讨厌了。

他恨混血。

早在四岁那年就恨之入骨。

如若不是后来出现的那个麻瓜种小男巫，他会死在那个肮脏混乱的小巷子里。

那个男孩和他差不多大，只要他想找，总是能找得到的。

冷着脸起身，冷杉木魔杖轻轻一挥，荧光色的时间出现在了面前。

5：00

还很早……朝阳大概刚刚升起，不过这些在斯莱特林休息室是看不到的，他站起身，拎起自己那本没看完的书和笔记本，推开了寝室的门。

走廊依然很黑，烛火昏黄，走廊尽头的窗户外一片漆黑，他被这个奇特的景象吸引，缓步走了过去。

在地下是不需要窗户的，如果他没猜错，这外面或许是传说中神秘的黑湖。

克洛诺斯伸出手，苍白修长的指节轻轻的抵上了冰冷的窗户，垂眸看着窗户中自己沉默的倒影。

他看见自己的倒影之后，有很多奇怪的鱼，有的长着翅膀，有的形状怪异，有的眼球突出，他们吐出的气泡有大有小，缓慢向上飘的时候，就像是光泽夺目，正闪着光的漂亮钻石。

克洛诺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神奇的景色，他微微恍惚，目光专注的盯着这些往常他只在书里见过的生物。

指腹触摸的窗户依然在源源不断的传输着冷气，克洛诺斯动也不动。

走廊空荡荡的，暖色的烛光将他的影子深深地印入黑湖里，好像他也是那神秘世界的一份子。

克洛诺斯静静的站着，很长时间，他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神情略微怔然的看着窗外的黑湖，任由自己的影子孤独的沉没在湖里。

他想，正如父亲所说，没有人会不喜欢霍格沃茨，这座神秘的承载了悠久历史的城堡。

他曾经对此不屑一顾，如今却不得不承认，他已经开始喜欢这里了。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倏忽回神，收回了手，感觉刚刚自己的动作实在是有点傻，转过身，却发现尽头的走廊处出现了另一道身影。

“很美，不是吗？”

铂金色的长发太好辨认，何况还有这抑扬顿挫的咏叹调。

克洛诺斯并不惊讶会这么早就看见卢修斯。

尽管寝室泾渭分明，五感格外敏锐的他还是很轻易的能察觉到铂金贵族并不掩饰的梳妆打扮声。

“确实。”

难得的，克洛诺斯没有反驳这个总是惺惺作态的铂金孔雀的话。

对于霍格沃茨，每个成长于此的人都是怀着赞叹和感念的。

他最后一次侧过头，往窗外望了一眼，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向长廊的另一头。

“有机会的话，我会仔细看看这个美丽的地方的。”他与卢修斯擦肩而过的时候低声开口。

卢修斯姿态放松，他看了克洛诺斯一眼，然后假笑着道：“阁下有什么问题随时可以来找我。”

“我对着朋友向来不会客气。”

克洛诺斯缓步走进了公共休息室。

卢修斯快步跟上这个没良心的小子，还不忘恭维一句：“能为阁下服务是马尔福的荣幸。”

克洛诺斯瞥了他一眼，翻开到昨天没有看完的书页，借着略昏沉的光，低头看了两行字，最终还是没忍住。

“不要总是这样对着我假惺惺的说恭维话，我不需要，那是父亲喜欢的环节。”他说。

卢修斯愣了一下，看着已经再次垂下头的男孩，毛茸茸的发顶对着他，蜷曲的黑发服帖的下垂，就像是他们的主人一样，看着格外的乖巧，但其实并不尽然。

卢修斯一时间也有点摸不清克洛诺斯的意思，他看着克洛诺斯垂眸安静看着书的样子，有点头疼的想：这是一点也不可爱的小孩子。

“你是没有什么事干了吗，卢修斯？”克洛诺斯在他发呆放空的注视中淡定开口：“你再这么盯着我看，我会认为荣光药剂已经腐蚀了你那本就不算太过精明的大脑？”

卢修斯面皮轻轻一抽，然后很快控制住内心暴躁的想要骂人的冲动，假笑着颔首：“那么克洛诺斯，我先去礼堂用餐了，鉴于你看上去应该在等什么人。”

克洛诺斯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然后随口问道：“卢修斯，你知道普林斯家族的事情吗？”

“那个专出魔药大师的家族？”卢修斯沉吟片刻后谨慎开口：“据说他们家最后的女儿艾琳·普林斯和一个麻瓜跑了，不过依照那二老的作风，估计是舍不得把她除出家谱。”

说到这个，他突然有些讶异的抬眸：“说起来如果那个普林斯生的孩子不是个哑炮的话，应该也是在最近几年入学。”

卢修斯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的克洛诺斯无话可说，他难得孩子气的撇了撇嘴：“有确切消息会告诉你的，伟大的马尔福先生，不过真诚的奉劝你一句，先管好手下的人，斯内普现在是我的。”

“现在，去礼堂吧。”

达成目的的卢修斯不紧不慢的站起身，从口袋里掏出一盒包装精致的礼盒，扔到了克洛诺斯怀里：“喏，母亲亲手做的小饼干，特意嘱咐我这份是你的，不过依你来说，管好手下的人的事情难道不该属于你吗，伟大的小魔王？”

克洛诺斯看着这个面带假笑的马尔福，毫不犹豫的开始赶人：“你不是要吃早饭？”

卢修斯仗着现在休息室还没有多少人，十分没有贵族风度的耸耸肩，撂下一句“希望你能有点时间观念。”然后潇洒退场。

克洛诺斯又看了十几页的书，才等到了姗姗来迟的斯内普。

听见声响，克洛诺斯微微抬眸，看见了有些衣冠不整的男孩，他翻页的动作停住，目光落在了斯内普漆黑的眼瞳上。

双目对视，持续了有半分钟那么长。

然后克洛诺斯率先开口：

“原来斯内普先生还是知道吃早饭的，我以为你会直接睡到第一节课开始。”

斯内普有些尴尬自己现在狼狈的样子被自己的合伙人看见，局促的理了理领子。

此时休息室里的人相较于半个小时之前已经多了不少，很多都偷偷瞥着他们这边的动静，很好奇，但很少有人敢光明正大的看黑魔王幼子的热闹。

“你怎么没去礼堂，Slyth……”斯内普开口询问，被克洛诺斯粗暴打断。

“Kronos，叫我克洛诺斯就可以了。”说完，克洛诺斯看着愣住的斯内普，有点不耐烦，但还是耐着性子解释：“显而易见，我在等你一起吃早饭，鉴于我们昨天的合作，我认为我有义务来给我的合伙人提供最基本的保护。”

“礼尚往来，我叫你Severus，没问题吧。”

克洛诺斯对着自己的书用了个缩小咒，然后站起身。

斯内普被因为克洛诺斯起身而骤然逼仄起来的空间逼得后退一步，本想质问，却看见面前黑发血眸男孩脸上不带一丝幸灾乐祸的乖巧的笑容。

或许是自己多想了。斯内普自己安慰自己，斯莱特林应该没有这么幼稚到因为等人等了半个小时蓄意报复。

应该吧，斯内普不确定的想。

克洛诺斯垂眸看着斯内普隐隐发黑的脸色，笑容之中难得掺杂了点真心实意的微笑：

“那么，我们走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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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少时的黑眸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