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德莉卡的眼睛里蓄积着失望:“我问过斯拉格霍恩教授——作为你的朋友——我认为他对你的惩罚不公平,是的,弗罗斯特,斯拉格霍恩教授告诉我了,他说你是在帮他的忙。”
“……是这样的。”
“而且已经有一阵了。”罗德莉卡的胳膊越抱越紧,她的嘴巴撇着。
“是的。”弗罗斯特用虚弱的声音说,他变矮了,而罗德莉卡像巨人一样高。
她终于抛出了问题:“但是你一直瞒着我和吉德罗,为什么?”
弗罗斯特的指头插进发丛,他懊恼地长叹一口气,他能向吉德罗和罗德莉卡交底吗……
这样做对吗?
会不会让他们陷入危险?
勒鲁瓦教授和罗齐尔先生私交甚密,罗齐尔先生又在神秘人的党羽中不可或缺,他们谈论的东西被魔法部明令管控,而这团混乱漩涡的中心——是格雷格·勒鲁瓦对他不知从何而来的莫大兴趣。
弗罗斯特不想失去朋友。
于是他将这件事的原委讲了出来,略过了与斯内普有关的部分。
“就是这样,”他说,“勒鲁瓦教授非常反常,我甚至怀疑他应该被关进监狱。”
吉德罗睁大眼睛:“也许他就是从监狱里逃出来的。”
罗德莉卡立即否认:“没有人能从阿兹卡班越狱。”
弗罗斯特看了眼走廊里来来往往的人。
他们正坐在上回他和斯内普躲过的小平台上,从这儿朝右边能望到魁地奇球场,朝左边能看到打人柳。
弗罗斯特放轻声音,对他的两个朋友说:“也许是因为他从来没有被逮到,但我知道有一次他差点出了差错——在那不勒斯。”
“那么我们可以调查他!”吉德罗抓紧自己的胳膊,生怕它们会不受控制地挥舞起来,“如果我们找到抓他的证据,梅林!我们会出名的!”
“为什么不告诉邓布利多教授?”罗德莉卡说,“我认为这件事交给校长来处理是最好的。”
弗罗斯特摊开手:“万圣节晚会后,他就再也没出现在学校里了,没人知道他在忙什么,我也不可能跟斯拉格霍恩教授讲我的怀疑。”
罗德莉卡不容拒绝地说:“那么就去找弗利维教授。”
他们在办公室门口等了一小会,弗利维教授匆忙赶来,他刚结束一节课,腋下还夹着厚厚一沓羊皮纸。
弗利维教授踩了几步梯子,坐在桌子对面。
在罗德莉卡拿胳膊肘怼了他一下后,弗罗斯特便将事情又说了一遍,他尽可能地只谈了勒鲁瓦教授,对于斯拉格霍恩则轻描淡写。
弗利维推了推从鼻梁上朝下滑的眼镜:“所以,你们认为格雷格是个危险人物?”
不等他们回答,弗利维笑了好几声,朝壁炉挥动魔杖,火焰变成了绿色,弗利维大声说:“格雷格!麻烦你到这儿来一趟!”
“稍等。”壁炉中传来勒鲁瓦一如既往温和平静的声音。
几秒钟后,灰头发的男人从火焰中走出来。
弗利维的笑声一定传到了黑魔法防御术教授的办公室里。
“你在笑什么,菲利乌斯?”
弗利维指着弗罗斯特:“你关过弗罗斯特禁闭,并且让他给你的东西贴标签了?”
勒鲁瓦:“是的,好几个星期前。”
“他认出了里面的人脑,还为此担惊受怕了一个多月,格雷格,你确实欠这孩子一个解释。”
勒鲁瓦教授恍然地说:“所以这些日子你才刻意回避我。”笑了好几声,“那是我的委托人们。”
“委托人?”
“是的,”弗利维教授说,“勒鲁瓦教授是当今最杰出的巫师画修复师之一,除了修复,他其实也擅长作画。”
“我现在很少画肖像了,菲利乌斯。”
“看到那篇你封笔不再作画、专注修复的报道时,我还遗憾了好几天呢,让我想想,大概是十年前?”
“你的记性真不错,菲利乌斯,因为我的精力有限,只能做好一件事,但是对于从前应允过的人,我会画完。”勒鲁瓦看着弗罗斯特说,“可是倘若巫师在画作完成前死亡,这幅画就会与麻瓜的画作无异,只有活着的巫师才能将意识和记忆注入画中。”
“那些脑子是……”
“故去的委托人们,”勒鲁瓦教授点头,“我们签署过文件——每一个,并且每次都有三个妖精充当证人,我在他们弥留之际取走并且妥善保存他们的大脑,在完成画作后归还。”
一切都说得通了,勒鲁瓦敢明目张胆地把人脑带来霍格沃茨,因为那并不违法,甚至连弗利维教授都知道那些人脑就在他的办公室里。
所以都是误会吗?
弗罗斯特的脑子飞快地转着,他仍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这些问题勒鲁瓦回答得风轻云淡,他一定提前准备好了答案,以备某天突然被问起——就像今天这样。
假如现在问他些别的问题,他没有料想到的……
“教授,”弗罗斯特说,“您想从罗齐尔先生那儿购买的东西是什么?”
有一瞬间,勒鲁瓦的瞳孔放大了,弗罗斯特不可能注意到这样的细节,但他能察觉到勒鲁瓦的情绪变化了……那情绪很强烈……好像被泡在十米深的冰水里。
弗罗斯特尝试封闭大脑,他脑中的自己立刻躲进蜘蛛尾巷的安全屋中——他不那么难受了。
“一种画布。”随着勒鲁瓦轻轻开口,强烈情绪带给弗罗斯特的冲击也逐渐淡去,“如果你听到了我和罗齐尔先生的对话,那么我有必要告诉你为什么罗齐尔先生对我的要求感到为难。”
弗利维也皱起眉毛,认真地听起来。
“我要求它们被乌石粉溶液浸泡过。”
“乌石粉?”弗利维问,“是我理解的那种吗?”
“是的,菲利乌斯,所以罗齐尔才为难,”勒鲁瓦说,“乌石粉有强烈的至幻和成瘾性,英国魔法部只允许极少的行业使用它,并且每拿出一罐都要登记,使用后罐子还要归还给魔法部,但它是极好的定型剂——比市面上流通的都要好。”
“你是个完美主义者。”弗利维摸着下巴。
“是的,我尽力把每件事做到最好。”
弗罗斯特故意说:“怪不得会有那么多人拖到临死都没能画完。”
拉文克劳的院长站上椅子,抬高声音:“弗罗斯特!”
“没事,菲利乌斯,”勒鲁瓦摆摆手,“你得原谅孩子们口无遮拦,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挥别勒鲁瓦,弗利维教授依然站在椅子上,一脸严肃地对他们说:“我想你们现在应该没有疑惑了。”
走出办公室,那扇门带着生气的意味被魔法砰一声关上。
“看起来勒鲁瓦教授没什么问题。”罗德莉卡谨慎地说。
他们正走向室外场地,接下来罗德莉卡和吉德罗有飞行课,弗罗斯特打算去图书馆做作业。
分别时,吉德罗忽然一拍脑门:“咱们忘了问那不勒斯!”
可是他们没办法再去找教授求证了,罗德莉卡不赞同弗罗斯特继续调查。
“我下课后写信问问我父亲。”她说,“而且我们家的肖像画装了一整间屋子,如果他真的那么出名,他们应该也有些线索。”
“我去图书馆找一找,”弗罗斯特说,“那不勒斯如果出现过差点让勒鲁瓦暴露的事情,也许报刊阅览区能有点线索。”
“好吧,如果你坚持,注意安全,弗罗斯特。”
整整一下午,他泡在图书馆里,读了1965年整整一年的《预言家日报》,霍格沃茨的报刊收集并不齐全,每年六月底到八月底因为放长假都是空缺的。
但在有限的九个月里,弗罗斯特竟然真的找到了弗利维教授提到的那篇报道,它在1965年5月11日的文娱副刊里,只占据巴掌大的版面:
告别画坛启事
谨以此告,向诸位艺术同仁、藏家挚友宣告一则心意:本人格雷格·卢克·勒鲁瓦,自1964年5月11日起告别画坛,终止巫师肖像画的创作,此后不再以画家身份参与各类展览及交流活动。
我的爱永不褪色。
愿时光与神能怜悯珍宝;愿艺术之光照拂各位的前路。
特此启事,敬望周知。
弗罗斯特没看出什么奇怪的地方,他把那张报纸往后翻,文娱副刊里大多是花边新闻,往后一页是阿布拉克萨斯在海边度假的照片,预言家日报拍到他穿着清凉,占了半个版面,先前的借阅者——可能有好几个——在照片上画了不同颜色的爱心。
在几页后的中缝处他看到了一些更小的、半个巴掌大的密密麻麻的字——是一堆婚姻终结声明或者结婚声明。
弗罗斯特没想到勒鲁瓦的名字又一次出现了,他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看错:
离婚告示
谨以平和之心告知:本人卡特琳·米拉·勒鲁瓦与格雷格·卢克·勒鲁瓦,于1959年2月9日缔结婚姻,已依法办理离婚手续,于1965年5月10日正式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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