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内普声称自己希望伊万斯把他给忘掉,但七月的月圆夜即将来临、他却迟迟没有收到好友来信时,大脚板鼻子里简直灌满了对方的焦虑和痛苦。这阵子他们都住在一户外出度假的麻瓜家里,从遗留在屋里的行程表来看,他们八月中旬才会回来。舒适归舒适,这片地区没有巫师,一人一狗已经有半个月没得到过另一个世界的信息了——流浪途中也属常事。
西里斯在茶几边上找到了本封皮花哨的读物,便靠着沙发翻看起来,内容是关于飞行途中邂逅真命天子,去掉那些让他不明就里的因素,整个故事堪称“俗套”典范。不过就他这几年贫瘠的精神生活而言,也算可搏人一笑。
斯内普从卧室的方向走过来,停了一下,他距上次见到人类西里斯已经过去好几个月,大概惊奇一时间都足以令他暂时忽略恨意了。
“我都忘了你还识字。”
当然,指望他改变态度是不可能的。
“你也下午好。”西里斯翻过一页,他还指望接下来这部分内容能给自己提提神呢,看来不可能了,“斯内普,你乘过飞机吗?”
斯内普明显是考虑了一下要不要回答,“……没有。”
“我不知道那玩意儿肚里是什么样。”他对着“怒张的玉柱”这种狗屁不通的描写直皱鼻子,“但我可以肯定没有任何一个地方的卫生间宽敞到能让人做一场舒服的爱,而且我觉得要是哪个卫生间能让小说里这种强度的活动不被察觉,它一定是专门为此设计的。飞机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斯内普一定翻了白眼,“我没兴趣给你上麻瓜研究课,但智力正常的人都应该知道色情小说不是学习常识的最佳课本——哦,你是条狗,我忘了。”
“这是爱情喜剧,这部分内容只有——两百个单词,最多,可能后边还有。主题是对邻座旅伴一见钟情什么的。”西里斯歪头看了眼封皮,“据说销量还不错?”
“愚蠢。”斯内普的声音带着厌烦和暴躁,但没什么攻击性,只是恹恹的。
西里斯抬起头,“还有五个小时天就要黑了,我注意到伊万斯的信还没来。”
一连串的变化就在他眼前发生,斯内普绷直身体,抬起下巴,面无表情地给自己套上漠然的壳。
“你不觉得她可能出事了吗?”
咔嚓,那层壳裂开了一条缝。
“你怎么可能知道?”
西里斯叹了口气,完全是出于同情这些天快要被自艾自怜淹没的自己,“你看,她过去半年每个月都给你写信,上个月还写了两封,但这个月没写。要么是她不想写,要么是她写不了。”
几个月不说,他发现说话还挺费劲的。
“我们上次通信的时候,她像是……厌烦了,说我看起来永远不会接受来自朋友的帮助之类的。”斯内普没精打采地说,在包里翻找,“我就告诉她不要再联系我,也不要回信,如果真想帮到我,就离开英国。”
所以这就是他回复的内容,难怪这一个月斯内普状态都不怎么样。
“所以她决定提前回信。”西里斯说,他从没见过那些信的内容,还以为伊万斯只是打算增加与好友通讯的频率呢,“最后一封信里她告诉你她要出国?”
“她叫我滚蛋。”斯内普闷闷地说。
西里斯差点笑出声,“活该。”
斯内普甚至都没反击,“我想这意味着她再也不会给我写信了。”
“但——”
西里斯话还没说出来,阳台的落地窗突然传来撞击声,斯内普一跃而起,拔出魔杖,他也变回了大脚板。但那是只猫头鹰,斯内普一时间定住了,然后他差不多是狂奔过去把窗户的缝隙扩大,笨拙的手脚耗费了他好一会儿,西里斯都担心他会不耐烦地把玻璃炸掉。
所以可能只是伊万斯生了点气,或者猫头鹰花了更长时间找到他们……收件人跟麻瓜混在一起的情况下这时有发生。大脚板费劲地把前爪塞到沙发底下,扒拉出把刚弄掉的小说,叼回原位,然后坐着挠痒痒。
“她叫我别担心。”斯内普拿着那封信(比平时的短不少)咕哝,“有什么我需要担心的……?”
他抬起头,发现面前的又是大黑狗了。西里斯摇了摇尾巴,没搞清楚斯内普为什么不高兴的情况下这么干最安全。
男人什么也没说,他做了晚餐,例行检查过束缚黑狗的项圈和绳索,然后到空着的地下车库去变形。听不见什么动静,大黑狗无聊地在客厅地板打滚,拽掉沙发上罩着的防尘布,最后裹着它断断续续地睡了一阵。
清晨斯内普像个幽灵一样晃悠进来,手上缠着施过保护咒的布带,没什么严重的伤痕,但精疲力竭,懒得走去卧室。一头栽在沙发上前,他瞟了大脚板一眼,西里斯凑向对方的手,艰难地尝试用牙解开带子的结。斯内普现在睡得比从前好了,他一直到下午才醒,尽管吃东西的时候还是像梦游一样。
对于企图与狼的一面斗争的巫师来说,变形能将你完全透支,情况好时也得三四天才能完全恢复。然而伊万斯那句别担心看来是真替斯内普振作了精神,第二天一早大脚板还没醒,他就出门打探消息去了。西里斯伸着懒腰爬起来的时候房子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狗),他原地跳了跳,总觉得哪儿有点不对劲,轻轻一跃,发现自己上了沙发,拴在阳台的绳子长度还有富余。如果他变回人形,甚至也可以站起来。
大脚板又在沙发上跳了跳。
不管斯内普是什么时候为什么觉得可以优待他一下,西里斯都决定别浪费。他费了半天劲,用脑袋把靠近落地窗那侧的短沙发顶歪,于是斯内普回来时,大黑狗正窝在里边晒太阳。除了有点饿,真是非常惬意。
男人大步靠近,闻上去状态比昨晚还糟,西里斯半抬起身子,确认自己要应付什么,结果又是一张报纸迎面盖来。这次不是头版,他花了好一会儿才找到斯内普想让他读的那篇,再看日期,大概是一周前(他总是不太记得日子)。
“你早就知道,是不是?”斯内普俯视着他,又像是那个被恨意支配的狼人了,“莉莉联系的狼人不止我一个,她也去找了你们,她……”
他一边说,大狗一边摇头,冷不防斯内普一把掐住了它的脖子。
“她知道你对我做了什么……”斯内普低声说,“她知道,我亲口告诉她是你骗我到尖叫棚屋去的,但她还是和你们成了朋友……”
斯内普的手指逐渐收紧,西里斯只得变回人形,赶在斯内普采取进一步动作前迅速伸直手臂,指尖击中对方的咽喉。斯内普咳嗽着后退,在茶几上绊了一下,西里斯还以为他要抽出魔杖,不料斯内普咆哮着又扑过来,跟他扭打成一团。混乱中短沙发撞碎了落地窗,茶几移了位,垃圾桶远远地滚走了。斯内普抓住西里斯一直没剪的头发,咆哮着将他的脑袋往长沙发和短沙发间的矮桌上撞,桌上的花瓶飞出去摔成了碎片。
挣扎间,西里斯终于抓住机会用胳膊肘给斯内普肋下来了一记狠的,反将对方压倒在地上,不假思索地连揍两拳,膝盖在对方胸口压得只能吸进半口气,斯内普这才消停了点。
“我他妈离开学校后就没见过伊万斯!”西里斯总算吼出这句话,忍不住又揍了一拳,他真要被这傻逼给气死了,“你个蠢货,宁可相信狗屁预言家日报也不相信自己的朋友!她一直在找你,现在听到她被魔法部抓了,你的反应就这?你个自私自利的王八蛋——”
“前天他们把她放了,我听到破釜酒吧的人在说这件事。”斯内普喘息着说,西里斯额头伤口的血滴在他脸上,“他们关了她五天,但她不肯告诉他们你那伙人在哪里。”
所以他疯到去了破釜酒吧,自投罗网莫过于此。
“如果她根本就不知道,当然不能告诉任何人。”西里斯说。
“她会被调查,是因为她到英国不同的店铺分批购买大量制作狼毒药剂的材料,这引起了注意。”斯内普难看地笑了笑,露出染血的牙齿,“既然我已经不再接受她的馈赠,这些又是为谁制作的呢?有人通报了消息,和莉莉有联系的正是波特一伙。”
西里斯的大脑飞速运转起来,詹姆和伊万斯?他知道詹姆从前就对伊万斯有点儿意思,但他想不出这两人怎么会发生联系,既然伊万斯对斯内普的友谊如此坚不可摧,怎么想她都应该恨极了他们。
斯内普就着眼下的姿势掏出另一张报纸,或者说一个纸团,显然上边的新闻更令他深恶痛绝。他手一抖,纸团滚到一边,西里斯没费心去看,反正斯内普也会自己告诉他的。
“莉莉说自己制作狼毒药剂是为了高价售卖,这种药剂在药房是买不到的……”斯内普咳嗽了一声,“最终魔法部取消了她的药剂师资格,罚款五十加隆。她现在是个被唾弃的失业药剂师了,但我知道她绝对不会干这种事,她撒谎是为了不暴露波特的所在地。她宁愿承认自己高价售卖狼毒药剂,只能是因为有对她而言更重要的事需要隐藏——成为职业药剂师需要好几年,但那件事对她仍然更重要。波特对她更重要。”
西里斯从他身上下来,坐在地上,费力地把腿收回来,他左小腿的骨头可能在茶几上撞裂开了。
“信不信由你,我上次见到伊万斯还是1975年。”他说,“操,我也有快一年没见过詹姆了,要是他们这中间搭上线了我也不会知道。”
“你为什么离开他们?”斯内普突然问,他躺在原处,只抬手擦了擦脸上西里斯和他自己的血。
“那有什么要紧的?”西里斯疲倦地说,卷起裤腿察看伤情,“但我真心觉得你在重温自己对詹姆没完没了的嫉妒并且得出最坏结论之前,应该先找伊万斯问问。她被放出来以后惦记的第一件事就是给你送信,这肯定能说明很多问题。”
“即使是这样,”斯内普的语气中带着一种伤痕累累的失望,“她还是跟波特是朋友,她同时也在帮助他们。”
西里斯不耐烦地咂了咂嘴,他的腿肿得有点厉害了,而且脑子还有点嗡嗡响,额头撞伤和嘴唇撕破的地方越来越疼。
“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莉莉是在给詹姆他们提供狼毒药剂。”他试着把腿伸直,“就算是,药也不是给詹姆准备的,他又不是狼人。”
“没准现在是了。”
西里斯瞪过去,斯内普满脸挑衅的神色。
“说到波特,你就没法维持那副好狗狗的伪装了,不是吗?”斯莱特林恶意地说,“你假惺惺的样子让我恶心,布莱克。”
“你占有欲过剩吗,鼻涕精?穷孩子综合征?”西里斯翻起了白眼,“要么她就只做你一个人的朋友,要么哪怕她作为一个麻瓜出身者被伏地魔已经控制了一半的魔法部抓起来了也无所谓?”
“我知道她没事!”斯内普愤怒地说,支着自己坐了起来,“但如果她真的把我当成朋友,就不会跟把我害得生不如死的凶手和咬了我的狼人交朋友!”
“你知道整件事里詹姆起的唯一作用就是冲进去把你拖出来吧?莱姆斯则完全是受害者。”西里斯用袖子按住额头上的伤口止血,“噢,我知道了,你告诉她的不是这样。你指控我们几个是同谋,所以现在你气得要死。”
“你们就是一伙的!”斯内普执迷不悟地说,“只不过波特更懦弱,先退缩了——”
“你就这么告诉自己吧。”西里斯都懒得反驳了,“可怜的小西弗,全世界都要害他,啦啦啦。”
斯内普抽出魔杖往他脸上炸了个火花,然后动手给自己处理伤口,这屋子待会收拾起来可得费点劲。纯属活该。
“我说真的,这么多年伊万斯都没放弃你,她至少值得一次吵架。”西里斯又说,“玩半推半就那套是你的事,但你要是因为一篇傻逼新闻和自己脑补的悲情剧就否定她的坚持,这对她太不公平。她刚失去了做药剂师的机会,受到舆论谴责,她需要朋友的支持。”
“她从来不缺朋友。”斯内普说着,小心地触摸新形成的黑眼圈,“尤其不缺我这样的。在我被咬之前很久,她就不再喜欢我了。”
“你真觉得现在她的处境还和在学校里一样吗?”西里斯问,“你觉得她会抛弃你,但她没有,现在你决定先抛弃她了?”
斯内普把他的舌头跟上颚黏在了一起,西里斯无所谓地耸耸肩,待血止住便变回了大脚板——额头的伤口他自己可舔不到。反正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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