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格華茲?魔藥教室?早晨】
魔藥課教室的空氣,總是帶著濕氣與沉靜。
西維亞走進教室時,感覺腳下石磚似乎比平常更冷了一些——但她分不清,那是地板的溫度,還是周圍目光造成的錯覺。
那些議論聲,仍在持續。
「就是那個史萊哲林的……」
「她平常都不說話,好像從來不跟人一起吃飯……」
「昨天考魔咒學的時候也太穩定了吧?」
她沒有回頭。只是靜靜走到自己的座位,開始清理器具、準備材料,一切如同儀式般的機械。
直到那道熟悉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所有竊竊私語像被瞬間掐斷。
斯內普走進教室,黑袍翻動,無聲無息,宛如暗影潛行:
「每個人在下課之前交出一份鎮靜劑。出錯,別指望及格——更別指望我替你們收拾殘局。」
教室頓時陷入一陣手忙腳亂。
西維亞熟練地抓取柳條皮與金銀花,又依序添入洋甘菊與纈草根,動作如常,心卻不由自主緊了一瞬。她知道這是所有實作中最難掩飾的一種——魔藥會誠實地呈現操作者的狀態。
但她成功了。
她調製出的鎮靜劑色澤清澈,氣味純正,魔力波動幾近無跡。
直到斯內普走至她面前。
他沒有立刻開口,只是低頭審視著那瓶藥劑,指尖拂過瓶頸,一如既往地沉默。
「弗利小姐,」他終於開口,語氣平淡,「告訴我,這類藥劑最難控制的是哪一個階段?」
「柳條皮粉末的細度。」她回答得毫不遲疑。
「很好,」他抬眼看著她,眼神像一潭死水,卻藏著波紋未動的深意,「你果然知道得比……同齡人多得多。」
爾後,話語一頓,似是無心補了一句:
「但記住,知道得多,也未必安全。」
西維亞微怔。
但斯內普已然轉身,黑袍拂過桌邊,帶起一縷冰冷的氣流。
她不知道自己剛才聽見的那句話,是單純的提醒,還是——
某種早已知曉她身份的暗示。
她聞著那熟悉的藥香,卻忽然覺得苦澀難言。
【霍格華茲?地窖走廊?魔藥課後】
課程結束,學生三三兩兩離開教室,長袍翻動聲與碎語漸行漸遠。
西維亞收拾完鍋具,最後一個離開教室。她的步伐一如既往地不急不緩,走在昏黃燈光映照的地窖長廊上,像一道沉默的影子。
她剛走過轉角,就聽見一道聲音從牆邊響起:
「妳太用力了。」
她停下腳步轉頭一看,西奧多·諾特正靠在牆邊,雙手插在袍袋裡,黑髮半垂,眼神冷淡。
「什麼?」她語氣平靜,沒有防備、也沒有掩飾。
「鎮靜劑。」他抬了抬下巴,「妳壓得太乾淨,連魔力殘痕都幾乎沒留——像在試圖證明自己『完全正常』。」
西維亞沒有回應,目光輕輕掃過他,轉身欲走。
「他一直在看妳,」西奧多不緊不慢地說,「從第一節課開始。比看其他人久得多。」
西維亞的腳步微頓,卻沒有轉身,只是淡淡道:「那是你的臆測。」
「是嗎?」西奧多的語氣不帶情緒,「那妳要不要猜猜,他剛剛那句『知道得多也未必安全』,是在對妳說,還是在說他自己?」
這次,她終於轉過身,眉眼仍舊平靜,卻少了幾分刻意壓制的從容。
「你想說什麼?」
西奧多慢慢直起身,走近一步,站在她一臂之外,眼神低低地掃過她的側臉:
「我想說——妳不是不知道,他知道了什麼。」
「妳只是,還不敢確認。」
走廊裡只剩他們兩人。燈火搖曳,影子被拉長,在石磚上緊緊交疊。
西維亞靜靜地看著他,許久後才低聲說了一句:
「你真的很會觀察。」
西奧多面色平靜:「我不需要觀察所有人。」
言罷,他轉身離開,腳步聲在地窖裡迴響,像是一句未說出口的結語——
「只有妳值得。」
【霍格華茲?北塔通道?晚間】
晚間的課程結束後,霍格華茲的走廊漸漸安靜下來。高處的火把無聲燃燒,巡邏的腳步聲在石磚上來回迴盪,偶有幾道身影掠過,一閃即逝。
西奧多·諾特獨自走在北塔通道。這並不是他習慣出現的區域,但今晚他卻來到了這裡,似乎是在等人。
直到經過轉角後,一道熟悉的身影從圖書館方向走來,步伐同樣沉穩、準確。
大衛·羅齊爾。
兩人的腳步同時停下。
他們站在半明半暗的轉角,彼此不需確認,眼神交會之間就已經清楚——對方也在「看著她」。
「你找她說了話?」大衛首先開口,語氣如常,既不咄咄逼人,也不顯得關切。
「只是提醒。」西奧多簡短回應。
「她有聽進去嗎?」
「不確定,但她明白我說的是什麼。」
大衛點了點頭靠到窗邊,指尖撫過石磚縫隙,視線落在遠處的黑暗之中:
「她很聰明……但有時太聰明了,會把自己逼到無路可退。」
「所以你選擇沉默。」西奧多語氣平靜,像是在敘述,也像是在反問。
大衛轉頭看著他,語氣低緩:「不是沉默,是選擇不干預。」
西奧多淡淡地問:「你在等她自己撐過去?」
「我只是想知道——她能走到哪一步。」
西奧多沒有立刻回話,只是靜靜地盯著他,彷彿想從對方的眼裡看穿更多。
「你呢?」大衛忽然問,「你是為什麼看著她的?」
西奧多微微垂下眼,語氣平靜地吐出一句:
「因為她真正怕的不是失控,而是——沒人看見她撐得有多辛苦。」
大衛沒再說話。
兩人站在那裡,像兩把未出鞘的劍,鋒芒隱沒眼底,彼此卻都清楚——若她真的撐不住,他們會比任何人都更快接住她。
夜風輕輕拂過回廊,火光忽隱忽現,兩道身影在黑暗中微微一頓,隨即分別轉身,朝不同的方向離去。
【霍格華茲?斯內普辦公室?深夜】
夜已深,地窖內比白日更安靜。
斯內普坐在桌子後面,昏黃的光線將他的影子拉長與書櫃交錯。筆尖在羊皮紙上沙沙作響,他正在評定那群一年級生的鎮靜劑配方——錯誤的火候、濃度過高的柳條皮,甚至還有人忘了加纈草根。
他皺眉,又送出了一個D。
直到他取出最後一瓶樣本——瓶身乾淨如新,液體澄澈如水,標籤上的字跡端正如刻。
他盯著那個名字,指尖在紙上稍做停留,沒有立即動筆。
Sylvia Fawley。
他沒有做出評價,只是將瓶子倒轉幾度,細細觀察。
這瓶鎮靜劑近乎完美——甚至,完美得不自然。
它並非穩定情緒自然流出的成果,而是情緒經過壓抑、切割、重構後,刻意營造出的靜默。
斯內普閉上眼,思緒像是墨水滲進羊皮紙中。他不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壓抑。
當年,她的母親也是這樣。
天賦強大得足以讓人驚懼,卻總用近乎殘酷的自律壓著魔力運行,連一次微妙的失衡都不容許自己犯下。
但那不是孩子該有的狀態。
斯內普輕輕放下瓶子,靠入椅背,黑袍無聲地墜落。
他一語不發,眼神掠過壁爐,停在那一片無聲的暗處。
然後,他低聲開口——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幽影說話。
「妳一直在勉強自己,卻以為沒人看得出來。」
他以穩定的節奏輕敲桌面,彷彿在等待某個答案從沉默中浮現。
「西維亞……我不知道他們給了妳什麼樣的身分,也不知道妳背負了多少謊言。」
他的聲音極低,幾乎隱沒在火光之外。
「但我知道一件事——」
「……魔力不是罪,隱瞞才會要命。」
那是他在蛇院的無數個學期裡,一次又一次親眼目睹的悲劇開端。無人可說的異常,無法承認的出身,強迫自己成為「別人眼中應該有的樣子」。
他不會去拆穿。
也不會去安慰。
他只會在她真正崩潰之前——站在眾人面前,劃出那條無人敢逾越的界線。
壁爐的火焰微閃,瓶中鎮靜劑的液面映出他銳利的眼神,彷彿預見了那個尚未到來的夜晚,以及他早已準備好的決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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