榜單還懸浮在半空,金光隨著晚餐結束慢慢黯淡。討論成績的聲音漸漸轉向了另一個主題——假期。
「你留校嗎?」茱麗葉一邊挑著蔓越莓果醬,一邊望向西維亞,「我聽說廚房會準備聖誕特餐,還有教授會帶大家去禁忌森林外觀星——」
「我不留。」西維亞聲音很小,低頭將信封收入袍袋。
茱麗葉挑眉:「要回家?」
西維亞點點頭,沒說理由。
不遠處潘西哼了一聲:「真奇怪,明明弗利家一向都留校過節。」
伊莉莎白側頭看她:「或許有人另有安排。」
「或許。」潘西冷冷的說,瞥了西維亞一眼似乎還想說什麼,卻在茱麗葉的目光中悻悻作罷。
就在此時,一群家庭小精靈魚貫而入,開始沿著大廳布置節日裝飾。雪松枝條與金絲花球在空中自動飄起,排列成聖誕花環與星星圖案,高高懸掛在天花板下,隨著大廳的燭光一點點染上銀與紅的光芒。
空氣中漸漸瀰漫出肉桂、丁香與橙皮乾的香氣,像冬日裡第一口溫熱甜酒那樣令人產生思鄉之情。
「聖誕到了啊。」布雷斯望著空中的燈火低聲說,聲音聽不出是在對誰感嘆。
西奧多沒說話,只是靜靜把書本闔上,望了一眼站在牆邊、神情恍惚的西維亞。
燈火微黃,浮動在她的瞳孔中如搖曳的幻象。他卻覺得,那抹光落在她睫毛的邊緣時,輕得像雪初降,冷得像未化的霜。
【史萊哲林女生寢室?夜】
銀燈搖曳,室內飄散著蜜糖梅酒與冷杉枝的氣息,窗邊傳來貓頭鷹偶爾振翅的聲音。茱麗葉早已躺下,卻久久無法入眠。
她聽見對面床鋪傳來微不可聞的布料摩擦聲——西維亞正在摺袍,手法依舊俐落,卻透露出一絲難以察覺的遲滯。
「妳真的要回去?」
茱麗葉終於開口,語氣輕如鴻毛。
「嗯。」西維亞沒停下手上的動作,「母親送了信來。說屋後那株冬青今年開得特別好,希望我能回去看看。」
「你們家不是一向不在節慶日子表現親暱嗎?」
「……也許她只是想讓我記得,家裡也有些值得留下的東西。」
茱麗葉翻了個身正對著她,看她把一件一件冬衣疊進箱子裡,表情沉靜得像在收拾別人的行李。
「妳不喜歡回去,對吧?」
西維亞一頓,許久才低聲道:「也不是不喜歡……只是,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不對勁?」
她沉默片刻,抬眼看向天花板。
「從小到大,他們對我一直都很好,好得……有些過了頭。」她語氣淡淡地說,像是在翻撿一段模糊的記憶,「就好像……在補償一樣,只是我一直不知道究竟是什麼。」
茱麗葉沒有立刻回話,只是靜靜看著她,像在等她把話說完。
「有時候我會想……」西維亞的聲音低了些,「如果我是撿來的,說不定他們反而會表現得自然一點。」
空氣忽然沉了下來,像是連時間都停住了半拍。
「妳不是撿來的。」茱麗葉斬釘截鐵地說。
西維亞沒有回應,只是輕輕笑了笑,像是在笑自己想太多。
「我只是……不太確定自己跟這個家到底是什麼關係。有時候覺得自己很像他們,有時候又覺得……一點都不像。」
茱麗葉望著她沉靜的側臉,忽然低聲問:
「如果有一天,妳發現那個家跟妳想的不一樣……甚至妳和它之間的關係,從來就不是妳以為的那樣……妳會怎麼辦?」
那聲問句在寢室中悄然墜落,無聲無息,只餘水波般的震動,在靜默中一圈圈擴散。
西維亞垂下眼簾,手指輕輕按住箱蓋邊緣。
「我不知道,」她低聲說,像是在回答茱麗葉,也像是在回答自己。
【夢境?舊宅】
雪,一直在下。
不是霍格華茲的雪,也不是斜角巷或聖芒戈外的雪——是某種記憶深處、熟悉卻無名的雪。
她還很小,小得連披風都蓋過了腳踝,站在一棵銀杉樹下,手裡握著一件過大的圍巾尾端。
特洛伊·弗利蹲在她面前,把圍巾繞了一圈又一圈,繫得既笨拙又小心。
他的臉圓圓的,耳朵被冬風吹得通紅。然後他站了起來,拍了拍她的頭髮——手勢略顯生澀,卻像用盡了全身的溫柔。
「西維亞,妳又亂跑,祖父看見會生氣的。」
她小聲辯解:「我只是想看看雪是不是真的會停。」
特洛伊嘆了口氣,把她的手拉住:「妳真的不記得昨天也是這樣說的嗎?」
她搖搖頭。
他轉身拉著她走回屋子,邊走邊說:「妳每次都會忘記自己說過的話,真是奇特的腦袋。」
她鼓起臉頰:「才沒有。」
兩人踏進門廊時,一個人影自屋內走出——只見兩人的祖父一臉嚴肅,但就在看見她時強行換上一個微笑。
「Sylvia,來,叫聲『祖父』。」
她怔了怔,低聲開口:「……祖父。」
祖父彎下腰抱起她,整體態度像是一場不能失敗的演出。
「真乖,我們的小女孩,一定會成為最出色的弗利。」
她靠在祖父肩頭,忽然轉頭看向特洛伊的方向。
特洛伊站在門口,手還抓著她落下的圍巾一角,臉上不見笑容,只是靜靜地看著她,像是在等待什麼,又像是在忍住什麼。
「你怎麼不進來?」她小聲地問,語氣中是說不出的困惑。
他慢慢低下頭把那條圍巾折好,沒有回答。
「你在想什麼?」她又問了一次。
這次,他終於輕聲開口:
「……妳什麼都不記得了,對吧?」
她怔住,不明所以。
然後,他輕輕說了一句,聲音小到她幾乎以為自己聽錯:
「……也好。」
【現實?清晨】
西維亞猛地睜開眼。
窗外天色尚暗,雪光反映在石牆上,蒼白又無聲。
她盯著床幔,胸口起伏未止。
她夢見了特洛伊,也夢見了小時候的自己——那是她從未記得、也是他從未提起過的年紀。
「……妳什麼都不記得了,對吧?」
她默默地咀嚼那句話,像是在回憶一段不屬於自己的記憶。
也許這從頭到尾只是一場夢,但夢中的互動卻又那麼真實,讓她無法肯定這只是單純的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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