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格華茲?魔藥辦公室?期中考週】
距離評定結束已有一段時間,但斯內普仍未離開。
夜更深了,魔藥辦公室依舊燈火未熄,牆上的瓶瓶罐罐被映出幽黃色的輪廓。
空氣裡飄著石灰與乾草根的氣味,筆記與樣品散落桌面,靜默得像無人問津的遺跡。火光仍在晃動,地窖的夜沉得深不見底。
他翻閱著剩下未歸檔的筆記,桌角那瓶鎮靜劑靜靜躺著,液面尚未全然平靜,彷彿那個名字仍在瓶中迴盪。
那本筆記的封面粗糙、紙頁泛黃,雖未署名,卻與某本他早年用過的筆記極為相似。他將它翻到最後一頁——裡頭夾著一小段記錄魔藥反應時間的便條,字跡嚴謹卻微微顫抖。
他想起了她。
不是那個交筆記的學生,而是另一個——一個從未向他交過作業、卻無聲無息地為他遮過風雨的女孩。
她已離世多年,而她的女兒,現在正以另一個姓氏坐在他的課堂上。
他早就知道她是誰。那孩子一進霍格華茲,他便看出了端倪。她太安靜,太沉穩,沉穩得不合年齡。她的魔力總是壓得很深,好像在極力收束著某種過剩的東西,而那種壓抑與克制,他見過。
於是他什麼也沒說。只是在她魔力紊亂時,無聲地穩住她的坩堝;反應慢了半拍時,他便悄然放緩講解節奏,彷彿只是順勢拖慢流程。
他從未正眼看她,卻每一步都看得極清;他不曾凝視她太久,卻也從未移開目光。
她沒有回望,他也從未期待她察覺。
那孩子不會知道,她的母親曾為他說過話。
但他記得。
他記得那個午後——書本落地,灰塵飛揚,眾人噤聲,而她站在他與羞辱之間。她沒有施法,卻令整條走廊瞬間靜止。那是他一生中,極少數被人不帶目的地保護的時刻。
當時,她只說了一句話——
「我們是同學。這就夠了。」
而今夜,在這靜默無聲的辦公室,他再次想起了那句話,與那個曾站在他身前的身影。
【斯內普的回憶?三年級秋季】
午休時段,走廊上人聲鼎沸,學生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交談、嘻笑,卻無人注意角落的那個少年。
斯內普靠牆坐著,身影幾乎與冰冷石壁融為一體。他低著頭,指尖緩緩翻動那本略顯破舊的筆記本,《高級咒語變體》的封角早已被磨得泛白。羽毛筆靜靜擱在膝上,彷彿是他唯一能握緊的武器。
直到一聲戲謔的笑聲劃破空氣——
「還在背你的『煙霧球』秘術嗎?昨晚的表演可真精彩,幾乎把自己炸成了一團黑雲。」
詹姆·波特的語氣輕佻,一旁的西里斯·布萊克嘴角含笑,仿佛這是他們之間習以為常的娛樂。
雷姆斯·盧平站在他們後頭皺著眉,卻沒有出聲。
斯內普沒有理會,只是輕輕低下頭,將羽毛筆藏進書頁深處。動作輕得近乎逃避,熟練得像是早已習慣了退讓。
然而下一刻,筆記本被猛地拍落在地,書頁翻飛,灰塵揚起。
「哎呀,我手滑。」西里斯裝作無辜地說,語氣滿是挑釁。
斯內普肩膀微微一顫,剛欲彎身撿書,一道身影卻比他更快地俯下身去。
是她。
她身穿墨綠長袍,銀釦微閃,面色平靜如霧夜之水,卻令整條走廊在瞬間沉寂無聲。她輕拍去書上的灰塵,將它遞還過來。
「史萊哲林不是給人欺負的。」她聲音不高,卻冷得像刃,字字凝霜。
「哦?我們哪有欺負人,只是——學術交流,對吧?」
詹姆笑得一臉無辜,聲音卻明顯沒了剛才的自在。
「你或許覺得這是交流……但他並不這麼認為。」她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聲音平靜得近乎無情,「若真想學點什麼,不如試試他昨晚的煙霧咒。我可以在旁協助,確保你能『深刻體會』其效果。」
空氣凝滯了片刻。
西里斯望著她,眼中掠過一絲異色,像第一次「看見」這名低年級少女。
「妳總是這麼義正辭嚴嗎,沙菲克?」
「對你們這類仗勢欺人的人,我只說一次。」
她掃視全場,聲線低沉卻毫不遲疑,像是審判之時落下的錘子。
「下一次,就不是言語能解決的事了。」
轉角的鐘聲悠悠響起,學生們三三兩兩散去,如水流般融入即將展開的午後時光。
斯內普站起身,低聲說:「……謝謝。」
而她只是淡淡地點頭,並留下簡短的一句——
「我們是同學。這就夠了。」
【霍格華茲地窖?當晚】
細雨在地面潑灑,風聲低低地鑽入石牆與縫隙,如同不願言說的記憶,在牆角幽幽迴盪。
斯內普坐在冰冷的石階上,黑髮濕淋淋的垂落在眼前。他將《高等藥劑調配》反覆翻著,卻一頁也沒讀進去。
雷古勒斯倚在對牆雙臂交疊,銀灰色眼睛靜靜地望著他,像是早已看透什麼。
「她今天幫你說話了。」
他語氣平平,像是在陳述一場天氣變化。
斯內普指尖一緊,將書頁壓出一道折痕,低啞地回應:「我不需要她那樣做。」
「不需要,還是不敢承認?」
雷古勒斯看著他,聲音平穩得近乎冰冷,語句卻毫不留情。
「她才二年級,不該替任何人出頭——尤其是你。」
斯內普垂下眼,沉默良久,才低聲道:「她不該為我捲進那些事。」
雷古勒斯沒有立刻說話,只從袍袖中取出一枚銀質胸針拋給他。
「收著。」他語調平靜無波,卻有一種不容置喙的決絕。
「她沒做錯什麼。只是——這一切,不該由她一人來承擔。」
斯內普接過胸針,冰冷的觸感穿掌而過。卻始終低著頭,一語未發。
——唯有眼底那點微光,在幽暗的地窖中悄然浮現,如同一簇從長眠中甦醒的火焰。
【魔藥辦公室?現實】
壁爐火焰餘溫未盡,那本筆記仍靜靜伏在桌面,頁角微翹,像久讀未闔的記錄。
空氣中些許灰塵浮動未歇,恰如記憶中殘存的餘燼,遲遲未散。
斯內普坐在原處良久未動,指尖仍停在那張便條上,似是不願放手。
他不是第一次想起那天的事,只是從未如此清晰。
她那句話至今言猶在耳——既不急,也不燥,卻比沉默更冷,像刀般割進心底。
那是她留下的聲音,至今仍能在靜夜中,將他的思緒拖回那段最狼狽、也最難忘的年少時光。
他緩緩起身,將那本筆記擱回書櫃最下層——那裡本就積著些舊灰,正合適用來安放不該頻繁觸碰的東西。
他沒有再為壁爐點火,只是站在原地,靜靜望著殘存的灰燼與黑沉沉的石牆。
那孩子現在應該已經入睡了。
她什麼都不知道,而他也什麼都不會說。
但他記得。
一直都記得。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