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汤姆在霍格沃茨的第二个圣诞节悄然而至。

雷格伦今年要回费斯太太家过节，他想和汤姆在学校大门口告个别。

于是平安夜清晨，汤姆起了个大早，为的是避开阿瑞斯他们询问的目光----他可不想再被盘问任何关于雷格伦的事。

另外，汤姆愿意赴约的原因之一就是，他知道隆巴顿肯定会和雷格伦一起上火车。如果他去和雷格伦道别，隆巴顿肯定会不高兴，能让隆巴顿在过节时心情不好，汤姆就会心情很好。

他很快就收拾好了自己，穿好了衣服，没有吵醒阿瑞斯他们。在斯莱特林寝室里，每张床的绿色帘子都被施了隔音魔法，这样一来，就算别人在外面放了炸弹，拉上帘子，床上的人都能安心睡到天亮。

今年冬天的霍格沃茨还是一身雪白，亮晶晶的雪花厚厚地覆盖着它，潮湿清新的空气环绕在城堡的每一个缝隙里，这栋建筑就像拥有呼吸一样的，在雪后的日光中静静伫立。

汤姆站在走廊里，眯起眼睛，城堡外耀眼的雪让他的瞳孔缩了起来。

他靠在一根柱子的阴影里，望着大门那边。周围拉着行李的同学兴高采烈地从他身边经过，箱子的轱辘滚在石板地上，发出隆隆声。

不一会，一个带着金黄色的围巾、棕金色头发的身影出现了。汤姆很高兴看到他身边跟着那个比他高很多的人。

汤姆抬脚走过去和雷格伦打招呼，对面的孩子比他更快:“嗨，平安夜快乐！”

“谢谢，平安夜快乐。”汤姆微笑着，想起这好像还是他们第一次大大方方地祝对方节日快乐，于是心情更飞扬起来。

“谢谢你来送我。”

隆巴顿别扭地转过头，和他的同级朋友寒暄起来。看到那个级长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叫雷格伦避开自己，汤姆满意极了。

“你的礼物。”雷格伦说着把手里的一条绿白相间的围巾挂在汤姆的脖子上。

那是一条很普通的斯莱特林围巾，不过，上面用闪闪发亮的毛线绣了许多小雪人、圣诞树和拐杖糖的图案，这让这条人人都有、平平无奇的东西一下变得独一无二。

“谢谢。”汤姆端详了一下他的礼物，“这都是你自己绣的吗？”

“当然不是。”雷格伦摇摇头，“是我学会了一个魔咒，可以让针自己绣花。”

“哦，这可能是赫尔加·赫奇帕奇的专属魔咒吧。”汤姆说，赫奇帕奇在生活方面发明的魔咒造福了巫师世界。

“哈哈哈哈哈哈，你怎么知道？”雷格伦笑了，小心地问:“那么……有我的礼物吗？”

“当然。”汤姆从口袋拿出一本很小的书，封面上有很好看的花纹，但是很陈旧。

“啊……这是……”雷格伦兴奋地翻着小书，“这是很久之前出版的《如尼文奇幻故事》。我在费斯太太家的那一套里就缺这本……你注意到了？”

两人又随便寒暄了几句，汤姆就目送着雷格伦和回家的大部队慢慢消失在霍格沃茨的大铁门后。

回到地下休息室，汤姆在最靠近魔法圣诞树的一张沙发上坐了下来，眼睛在一大堆绿色包装纸表面扫视。

他还是有点期待会不会有别的人给他送礼物，然后惊喜地发现礼物堆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三个写着他名字的小盒子。

在收到礼物的同时，他也松了口气，幸亏他没有很小气，给这三个人都准备了礼物，虽然只是做做表面功夫，表示一下友好。

正当他拿着盒子端详的时候，布莱克小姐从女寝出来了，穿着一件漂亮的墨绿色呢子连衣裙，从做工和版型看，不是一千加隆就能打住的价格。

“你醒得真早。”戴莉拉赫在旁边的一个椅子上坐下，“其他两个呢？他们也不回家过节吗？”

“对。”

“你的围巾很漂亮。”布莱克小姐饶有兴趣地盯着汤姆的围巾，“圣诞节款？是在哪里买的？我不记得斯莱特林有节日限定围巾啊。”

“是朋友送我的。”

汤姆看看戴莉拉赫衣服上那枚闪闪发亮的银色树叶胸针，心里升起一股酸气。

那一个小小的东西可能值自己三个月生活费，虽然他比布莱克聪明，比她成绩好，可她比他有见识，有后台，有资本。

有时候，一个人在一方面缺失，就会在另一方面比别人前进很多很多，这也许是世界的某种平衡。

布莱克小姐蹲在圣诞树底下找自己的礼物，不一会就抱出来了七八个盒子，显然她的人缘相当不错。

“介不介意我现在就拆开你送的？”戴莉拉赫第一个打开了汤姆的盒子。

汤姆摇摇头。心里有点打鼓，他想和这些少爷小姐搞好关系，但并不会给人挑礼物，尤其是给有钱人挑礼物。他曾经看到阿瑞斯不小心摔烂了一只镀金又镶钻的钢笔的尖，然后把它毫不怜惜地扔进了垃圾桶。

不了解他们喜欢什么，或是说----不知道他们能看得上什么。

贵族看到平民的礼物会作何感想呢？

还好，戴莉拉赫看到那本精装的《与吸血鬼同行》后，没有露出任何看不起的表情，汤姆还在她脸上看到了一丝欣喜。

九点一刻，马尔福他们终于起床了，摇摇摆摆地从寝室出来，都穿着草绿色的圣诞毛衣，看起来似乎又是私人定制款。

“很好奇你送我什么，可别是跟学习有关的。”阿瑞斯看看阿布和戴莉拉赫手里都拿着汤姆送的大部头书，嘴角往下撇了撇，“我可不想要书，书还不如袜子有用。”

接着，他拆开了汤姆送他的礼物，目瞪口呆，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看不出他是高兴还是嫌弃。

戴莉拉赫凑过去看了看，皱起了眉头。

“你居然把自己的笔记送给他吗？”言外之意就是:你为什么不送我？

“呵，他可能是被我缠得有点烦了吧，想让我自己看看笔记。”阿瑞斯得意地看着布莱克小姐，“别嫉妒我，这是室友特权。”

“我觉得你完全不需要我的笔记。”汤姆说。

“我不这么觉得。”戴莉拉赫板起脸来，“好学的人，”她白了一眼阿瑞斯，“都想看看你到底是怎么学东西的，有什么技巧。”

有什么技巧呢？

汤姆思考着，他确实学什么都不费力，而且总能很快就掌握。与其说有什么技巧，不如说学习是他的天赋，与生俱来的聪明和悟性别人是学不走的。

“我哪有什么技巧……”他谦虚地说。

“你刚才不是说，你不想要学习资料？”戴莉拉赫转向阿瑞斯，毫不客气地问他:“要不要用它来交换这支羽毛笔？”

说着，她打开身旁的盒子，黑色丝绒上躺着一支银色的东西，雪白的羽毛没有一丝杂色，笔身是经过打磨的混合金属，色泽优质到可以反射整个屋子里发光的东西，又是个价值不菲的礼物，汤姆没想到自己的笔记居然可以值这么多钱。

阿瑞斯瞅了一眼，似乎蛮有兴趣，但他想了想，痛快拒绝了布莱克小姐。

“这个东西我可以自己买，然而里德尔的笔记嘛，花钱也买不着。”

在座的人都明白，阿瑞斯是成心想让布莱克小姐生气。果然，戴莉拉赫既失望又责怪地看了一眼汤姆，好像在说:你给他也没用，还不如给我。

汤姆明白，布莱克虽然现在成了自己这边的人，但她把“朋友”和“竞争”分得很清楚，无论她再怎么帮助他，为他着想，心里还是很不服气他的成绩。

所以，他怎么可能把自己的思想成果给她呢？

马尔福和布莱克拆开彼此送的礼物，不出所料，又是两件昂贵的装饰品，马尔福送了布莱克一条翡翠手链，布莱克送了马尔福一支绿色珐琅领带夹，都是好看不好吃的东西。

汤姆看着他俩互相道谢，又礼貌地称赞对方十分有品味，心里把这种公关性质的套话骂了无数次。

休息室里虽然生着火，仍抵不住地面上传来的寒意。

汤姆的脖子上那条围巾戴着特别舒服，他的体温在围巾上留下暖意，又被棉线上的热气再次温暖。

去年他和雷格伦在图书馆一起找资料的情景，好像就在昨天一样。现在想来，汤姆觉得和那孩子在一起的时候最轻松。尽管他在斯莱特林已经有了阿瑞斯这一帮生于贵族家庭的、有见识且有远见的同学做朋友，但他和他们在一起，总是感到莫名的拘谨和压力。

他知道自己不该因为个人爱好而抛弃或者疏远谁，在他心里，只有“必须”和谁打交道，而没有“选择”和谁打交道，因着他卑微的出身和薄弱的背景，他不得不交一些虽然友好，但总是和自己隔着一道鸿沟的贵族朋友。

但是，在雷格伦那里，他可以真实一点，可以发脾气，耍小性子，或者故意为难那个人，只要不太过分，他知道他不会生气。雷格伦温柔的性格让他不由自主地去寻求一点安慰或者保护，当然，后者也确实这么做了。

关于冈特家的事，他很想找时间去一趟，看看究竟怎么回事，他也担心着事情会朝不可预测的方向发展。可一想到将会有个人陪他一起，汤姆阴郁的情绪就慢慢明朗起来，他的心情随着轻盈的空气，一起飞到了看不见的天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