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莉的视线追随着这位老魔杖制作人走进房间的脚步，三年之前那一段购买魔杖的记忆一下涌现在她的脑海里，历历如新，仿佛只是在昨日。

在这一刻，哈莉并不怎么担心奥利凡德会当着所有人的面泄露孪生魔杖的秘密，但是——她把目光摆回走在最前面的她的校长身上。

阿不思邓布利多，一个不能再明显的事实，他认识奥利凡德，而哈莉能从奥利凡德的叙事角度中看出，这位看似中立的魔杖制造人在政治方面有极大的可能性倾向于凤凰社，那么，奥利凡德是否会将她的秘密告诉邓布利多呢？

哈莉敏锐地抓住了自己这段闪现的灵感，她随即不动声色地重新调整了脸上的微表情——由惯常的冷静变为紧绷。

邓布利多走到勇士们跟前，没有马上介绍自己的意图，而是看向正在往脸上挤上热情微笑作为蛋糕裱花的莉塔司季特，后者一注意到邓布利多的目光，就立刻开口了。

“邓布利多校长，”莉塔说，她向邓布利多伸出手，“您好呀，又见面了，这真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不是吗？我夏天的那篇关于国际巫师联合大会的文章，不知道您看了没有？”

“棒极了，”邓布利多说，他说话的语气也同样热络、平易近人，可在此之外他并没有要与她握手的意思，“我特别爱读你把我描写成一个僵化的老疯子的那一段。”

就像一名最专业的记者那样，莉塔丝毫没有显示出害臊的样子，她看起来对邓布利多的话语完全不介怀，她非常自然的垂下自己的手，脸上的笑容也没有一点儿褪色，“那是因为我还没有机会现场体会您的魅力，您瞧，上一次我没能到现场采访您，照官方提供的会议材料看，您的某些观点确实有点儿落伍了，我听说外边有些巫师……”

“我很愿意听到你这些坦率、大胆的推理，我也同样欢迎任何一切有建设性的交流和了解，莉塔，”邓布利多笑微微地、彬彬有礼地欠了欠身，“但我们的魔杖检测仪式马上要开始了，在那之后，如果你愿意放我们的几个小勇士一马，或许我们就会有很多额外的交流机会了，是不是？”

莉塔不能说她没有被邓布利多这个语气暧昧的小建议所冒犯，但她脸上的表情并没有改变，因为波特说得不错，阿不思邓布利多总是霍格沃兹的校长，魔法界最高明的巫师之一。她很确定对方听懂了她的那些为自己辩解的潜台词，他当然可以拒绝她递上去的台阶，甚至反过来以此打趣、嘲弄她。

难道，邓布利多当真认为她——一支被权力握在手里的笔，有资格拒绝上级的要求吗？

她实在不相信，他会没有听说过她在美国的巨大失败。在那件事发生之后，所有人都在提醒她，她曾经坚持的新闻自由，只是一种政[夑]治上天真的表现而已。不错，她明白了，真理和公义在利益倾轧之下不值一提，她早就选择了妥协，现在，她已经准备好走得更远而已。

莉塔司季特并不情愿把未成年人的**放在媒体上哗众取宠，她同样认同这是违反职业道德的行为，可那又如何呢？

如果她拥有邓布利多这样的地位，莉塔认为她一定也能站出来高风亮节地对一个小记者发表自己的不满——不，如果她在邓布利多的位置上，她根本不会让舆论工具被其他势力所掌握。

“……真遗憾，”莉塔抬起手轻轻扶了扶她那嵌着珠宝的玳瑁眼镜，她脸上的笑容更显得热情了几分，似乎她真的对邓布利多的提议特别感兴趣，她的目光落到后边中年男人的圆脸上，“但愿巴格曼先生能够允许……”

“哈哈哈，”卢多巴格曼已经走到那张铺着天鹅绒的桌子后边一屁股坐下了，“这几个小勇士才是我们的民众关心的主角嘛，我认为应该把这宝贵的机会让给我们的年轻人，邓布利多。”

邓布利多也礼貌地露出了一个应景的遗憾笑容，然后他转过身走到裁判席上坐下了，“请允许我介绍一下奥利凡德先生。”他对几位勇士说道，“他将要检查你们魔杖，确保魔杖在比赛中的状态良好。”

“德拉库尔小姐，你先来，好吗？”哈莉听见奥利凡德的声音，她也跟别的几个人一样，眼睛关注地看着这个银白色头发的老巫师在空地中间摆弄检查魔杖的样子。

不过，她对这套检测魔杖的流程没有任何兴趣，她的注意力可全在另一位老人那儿，她已经在努力放空自己的视线以期让自己的紧张变得更具有说服力，可要想获得对方的反应，显然，只靠这些还不很足够。

出乎她意料的是，在这个房间里居然还有第二个心不在焉的人。

“别紧张，”塞德里克偏过头，他用很小的音量对女孩说道，“只是走流程而已……”

哈莉反应了半秒才弄明白这个男孩这是在对自己说话，她用了另外半秒做了一个决定——她要利用他为自己制造一个机会。

“什么？”她问，仿佛她一时间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这是一个需要刻意压低音量的场合，不出所料，几道视线集中到她身上，“……对不起……抱歉。”她立刻说道，自然得好似她的举动只是出自无意，她让自己的目光撞进那双藏在半月型镜片的湛蓝眼睛里——

一秒、两秒，紧接着她垂下头不安地用左手攥住魔杖，然后她再次抬起眼睛，方向是正在为芙蓉检测魔杖的奥利凡德那儿，最后，她迅速地把目光挪回邓布利多的脸上。

哈莉知道自己的这番即兴表演是完美的：一个背负秘密的小女孩，此时，她的秘密即将要当着所有人的面被揭穿，她急切又不确定地向房间里唯一的当权者投去求助的目光——后者又怎么可能对她产生疑心呢？

几乎没有任何迟疑，邓布利多朝她露出一个宽慰的微微笑，伴随着一个几不可察的摇头动作。

他果然知道了，她想。

那么，她应该如何好好地利用这个信息呢？

在哈莉思考着应该如何进一步完善她的计划的时候，检测魔杖的环节也同步进行着。毫无意外，每位勇士的魔杖都能正常通过，尽管奥利凡德检查哈莉魔杖的时间比其他人长得多，不过他并没有说什么额外的、不该说的话。

而剩下的拍照环节则更没有机会出岔子了，他们在摄影机面前摆完姿势，很快得知关于照片及采访将于比赛前一周左右在《预言家日报》的特别版中刊登出来。

“我还以为你跟那个记者认识，”罗恩从报纸后边伸出头来说道，他因为早上在恶补魔法史的作业导致没能好好地看一下报纸上关于三强争霸赛的报道，直到下午时分回到格兰芬多的休息室，才开始认真地看那些漂亮照片底下的文章，“她好像没有分太多版面给你。”

“我已经够出名了，”哈莉说，她正仔细地用一块布给手里的魔杖上油保养，“经常出现在报纸上不总是一件讨人喜欢的事，而且，我被选上成为勇士的过程并不符合规则，我倒认为，这样低调处理才是最好的。”

“只有你会这样想，”罗恩嘀咕道，“换了……任何人，都不会放弃在报纸上露面的机会的，说真的，你没看见迪戈里那个样子吗？他的那些小粉丝一直围着他，哼，”他越说越起劲了，“你们不觉得——他简直比克鲁姆还像一个大明星咧。”

他这话可能很有一些夸张成分，因为维克多克鲁姆在男生们中的人气的确无可比拟，不仅是霍格沃兹的学生，连布斯巴顿的学生们也很乐意出现他的周围。最近，维克多克鲁姆老是出现在图书馆里，让本来安静的图书馆突然变得拥挤了起来，为此，赫敏不止一次地抱怨过这件事，甚至刻意地减少了去图书馆的频率。

“好了，罗恩，你接下来还能有很多机会在报纸上看见哈莉，”赫敏转着手里的圆珠笔说道，“她会通过第一关的。”

“我当然知道，”罗恩嘟哝道，“我只是……”

“你只是不喜欢迪戈里，”赫敏眼睛也不眨道，“没错，我们都知道了。”

“……我可没有不喜欢他，”罗恩分辩道，“我就是……不爱看他那热衷于出风头的样子……”他顺手把报纸举起来一合，一个用红色火漆蜡封住的、折叠好的信笺从层叠里面滑了出来，正正好掉在他的大腿上。

“那是什么？”赫敏眼尖地说。

“一封信……写着我的名字，怎么会夹在这里面……”罗恩迷惑地说，他把报纸丢到一边，拿起那封信，迫不及待地拆开看了起来，这封信的内容似乎特别短，没过几秒钟，他的视线就碰到了最底下的那行，而他的嘴巴也半张了开来。

“是什么？”赫敏连声问道，“那上面写了什么？是谁给你寄的信？”

可罗恩这会儿似乎还在震惊当中呢，他没说话，伸手想把信递给赫敏，但那张纸却突兀地燃烧了起来，他哎呀了一声，连忙把它扔到地上，一下子就燃烧殆尽了。

“那就是阅后即焚的魔法吧，有人告诉了你一个秘密，”赫敏坐直了，她看上去已经彻底被挑起了兴趣，“是关于什么的，你方便说吗？”

“哦，是我哥哥查理，”罗恩说，神色还有些呆，他紧张地扭过头环顾四周，赫敏猜到他在担心什么，她看向哈莉，后者抬起魔杖在空气中轻轻一点。

“闭耳塞听——现在可以了吧。”

“关于比赛的第一个项目，”罗恩迫不及待地说道，“查理说，是龙。”

“勇士们要与龙搏斗吗？”赫敏吃惊地问。

“应该不是，他只是说每个选手都要对付一条龙，他们一共带来了四条龙，分别是匈牙利树峰、威尔士绿龙、瑞典短鼻龙和中国火球，”罗恩说，“查理猜测是要从火龙身边通过吧，呃，他们在比赛的时候会在边上看着，一旦有什么不对，就会进入场地救援。”

“……他们能保证安全吗？”赫敏皱眉问道。

“大概……没问题吧，”罗恩的表情看起来不太确定，但他仍乐观地说道，“他们来了一组人，现在就禁林驻扎着，到时候现场还会有那么多老师在呢。”

“这样吗？你哥哥他们在禁林驻扎？”哈莉问，她的注意力很明显不在龙的消息上面。

“对呀，”罗恩说，“如果他们要把龙藏起来，整个霍格沃兹只有禁林最合适了，怎么了？”

哈莉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没什么，”她转移话题道，“我也同意你的观点，罗恩，第一个项目的安全能够得到保障，如果，有人想要利用比赛杀死我，在一个公开的的场地做手脚的难度极高——更别提还有这么多双眼睛。”

罗恩赞同地点头，“这可是在霍格沃兹，除非是邓布利多亲自动手，不然，我实在想不出有任何人有能力当着这么多老师的面让你消失。”他自信地下结论道，他又望了望周围，再次压低声音问道，“不过，你们怎么看起来一点儿也不担心——难道你们都想到办法了吗？关于龙。”

“只是通过而已，不是要打败龙，”哈莉简单地回答道，“对于六七年级的学生来说，难度并不能算很大，要躲过龙的眼睛，最直接的，一个幻身咒就足够用了。”

“啊？这么简单吗？”罗恩挠了挠脑袋，“等等，我听查理说龙的嗅觉也很灵敏，隐身咒可不能藏匿气味，对不对？”

“那更容易解决了，”赫敏说道，“你忘记那个二年级的斯莱特林伯尔兹上一次在礼堂打架时用的那个恶咒了吗，罗恩？我记得咒语应该是——臭气熏天，太可怕了，当时好多学生都吐了，听说，斯内普不得不关了他一周禁闭。”

“很妙，”哈莉称赞道，“的确是一个好办法，能有效的引开龙的注意力。”

“……那…第一关也太容易了吧，”罗恩的神色颇有几分大跌眼镜，“只要学会两个咒语……”

“幻身咒是高级咒语，”赫敏指出道，“只在七年级的一些职业课程中有涉及，并不能算简单。”

“对于我这样的普通学生来说，当然啦，但我说哈莉可不是普通学生，我还从没看见你有什么咒语是需要试两遍的才能使出来的，是吧，哈莉？”

“……我只是相对比较擅长魔咒而已，”哈莉笑着说，“魔法需要理解和练习才能熟练的运用，没有人能够例外——”她偏过脑袋看了看壁炉边的座钟。

“正好有时间，我想我需要去一趟图书馆，看看能不能找一些有用的书，给自己多准备一些额外的预案，”她起身跟同伴们道别，“晚餐时见，然后我们再讨论一下。”她说。

一般来说，哈莉不会选择在细枝末节上撒谎，多年的人群生活告诉她谎言就像是某种寄生虫，只能依附于事实生存，频繁地捏造独立存在的谎言会让一个人的生活摇摇欲坠。

不过，如果理由足够充分，她偶尔也会允许自己小小地冒险一次。

比如这一次，哈莉跨过格兰芬多休息室的门洞，她一面沿着楼梯拾级而下，一面从挎包里摸出那张封尘已久的活点地图，她扫视着上面的每一个名字，没费什么力，她就在礼堂外边的一条走道上看见了塞德里克的名字，被另外好些赫奇帕奇的男生们簇拥着。看这些赫奇帕奇们组成的轨迹，她很确定这些人这是要去温室上他们院长的课。

‘他们可真喜欢迪戈里，’哈莉把眼睛从那团密密麻麻的字母上面转开，她步履轻盈地跃下几个台阶，‘但愿他们是真的喜欢他，而不是他可能为他们带来的荣誉，否则，那对迪戈里来说该是多么残酷呀，到那时候，说不定，她还会同情他呢！’

这个想法让她的嘴角不自觉地泄露出一丝微笑，她可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是不是？

至少，不能是现在。

就她对另外两个校长的了解，她很确定他们已告知他们的学生第一个项目的内容，那么现在还被蒙在鼓里的就只有迪戈里一个人了。

当哈莉赶上塞德里克迪戈里的时候，他正跟他的那一大帮六年级同学小跑着穿过中央庭院，温室大片乳白色玻璃已经近在眼前了，只需要再转过一条长走廊——就是现在，哈莉把魔杖藏在手心里，她放慢脚步，轻轻抬起手，一个无声的四分五裂准确无误地打在迪戈里的挎包上。

他的书包立刻裂开了，羊皮纸、羽毛笔和书本稀里哗啦地掉出来，撒了一地，两个墨水瓶摔得粉碎，他的那些朋友们纷纷弯下腰帮他收拾。

塞德里克看了看手表，“我自己来吧，”他说，“你们跟院长说，我马上就来，你们走吧……”

这正在哈莉的预料之中，她把魔杖收回袖子里，等塞德里克的朋友们都走进了那条走廊，才不慌不忙地走上前去。现在，整个中央庭院里只有她和塞德里克和其他零星几个学生了。

“你好，”塞德里克说，一边捡起一本被墨水溅污的《高级变形术指南》，“我的书包刚才裂开了……还是新书包呢……”

“塞德里克，”哈莉说，她抽出魔杖，对他的书包释放了一个恢复咒，让它愈合如初，“第一个项目是火龙。”

“谢谢……什么？”塞德里克惊讶地抬起头，他看见哈莉站在他的面前，神色变得更讶异了。

“第一个项目是龙，”哈莉直接地说，“一共四条，每个勇士对付一条，任务是通过它们。”

塞德里克呆呆地望着她，那双俊眼中的惊讶迅速被恐惧吞噬了。

“你能肯定？”塞德里克压低声音问。

哈莉点点头。

“你是怎么知道的？我们不应该知道……”

“你要告发我吗？”哈莉轻声地说，她睁大眼睛，好让让自己显得无辜又慌张。

“不——”塞德里克急急忙忙地说，他拽着他那塞得乱七八糟的背包直起身，“当然不会……”

“太迟了，现在你已经是我的共犯了。”哈莉冲他促狭一笑，她见他的神色松弛下来，便接着解释道，“他们把龙放在禁林——对于那些不守规矩的学生来说，那儿甚至算不上藏东西的好地方，对吧？我听说，布斯巴顿和德姆斯特朗的勇士都已经知道这个新闻了。”

塞德里克注视着她，表情已经变回了往日的温和，“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他低声问，眼睛里恍惚地闪过一丝期冀的微光。

哈莉直直地瞧了他好一会儿，直到对方的白皙的两只耳朵变得粉红，才开口回答。

“……这样才公平，是不是？”她平静地说，“所有人都知道了……就都站在同样的起点了，是不是？”

塞德里克张了张嘴，“当、当然，”他说，“可是——”就在这时，他们听见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波特，你跟我来。”那个粗哑的声音说，是疯眼汉穆迪，他从庭院旁边的连廊上朝他们走来，“迪戈里，你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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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