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思之后,我还是决定返校后再当面与哈利提及戈德里克山谷的墓地。因此,我仅仅寄出了一套魁地奇扫帚养护手册,顺便留言:“亲爱的哈利,很遗憾我们的观点不合,不过,圣诞快乐。”
感谢面面俱到的费南希们,他们为我出具了一份需要送礼维持人际关系的表格,包括送礼时间、对象与内容,我只负责最后审核,并为部分礼物留言祝福。我也不必头疼如何答谢他们,反正他们的需求也写在自己那一栏。
即便如此,圣诞节前的日子还是全用于走亲戚、看店铺、会见商业伙伴、贿赂政府要员等枯燥无聊之事,唯一不需要端着微笑的时间大概是听唐克斯抱怨傲罗训练。而此外,我把时间挤了又挤,也仅仅把生日收到的生物书看了十几页。
当然,还有一半原因是我缺少生物知识基础,看的一知半解,自然看不快。我原本打算只看那本克隆相关,但翻了两页后被迫承认自己的才疏学浅,只好从头学起,还向布巴吉教授请教了生物相关教辅,好在对方倾囊相授,我也因此才发现那两株豌豆竟是克隆的知识基础,还好她只对我学习生物的尝试表达了赞赏,而并未对我上课知识左耳进右耳出做任何评价。
我在马尔福庄园度过了平安夜,纯血派对,一如既往。鉴于我的待办清单上大部分与霍格沃茨有关(尤其是我有些时日没和夜骐们叙旧),圣诞节刚过我就先行返校了。时间来得及——以及校方允许的话,也许我今年就能和哈利去扫墓。
我到校时霍格沃茨正临中午,故稍作休整便前往大厅就餐。迎面撞上了哈利和罗恩。两只小狮子高兴地感谢着我实用的礼物(原来我给罗恩送的是宠物常用药吗?),并奉上了他们收集的全套巧克力蛙画片(这东西要花费的心力可真不少!),还紧张地解释之所以现在送出是因为不知道我家的住址——噢,梅林,真可爱,哈利不知道猫头鹰可以送只有收件人的信也罢了,罗恩从小生活在巫师界也不知道?——啊,想起来了,韦斯莱家只有两只猫头鹰,其中一只还是珀西专用。也许明年我可以送他一只猫头鹰。
他们好像认定我们的冷战已经结束了,你一言我一语地分享着新鲜事,比如在整理画片时发现了尼可·勒梅的蛛丝马迹(“我就知道赫敏那样只会翻书是不行的!”罗恩得意地说,而我为他们的好运感到心惊胆战;不过说到尼可·勒梅,想来那被垂涎的宝物就是魔法石了,除了点石成金和长生不老居然还能重塑肉身吗?我慷慨地分享了这个答案,两只小狮子一致认为斯内普教授是因为穷才觊觎魔法石,我好险没笑出声);比如附有圈圈套圈圈字体留言的隐形衣礼物(“那一定是邓布利多校长。”我毫不留情地戳穿校长的伪装);还有两晚上的奇妙镜屋之旅。
“你是说,一面镜子,能让人看到不同的景象?”我惊讶地挑挑眉,魔法史上功能有五花八门的镜子,乍一听我已有了许多猜想。
“是的,”哈利堪称热切地邀请道,“我们今晚一起去吧?或许你也能看见什么,我是说——你也许能看见父母。”
我的表情空白了一瞬。
噢,小天使。他一定想不到我随时可以与母亲聊天。至于父亲,我没见过。我也……似乎没有什么念想。因为我的母亲足够强大。而且,镜子,没有形状的光影,我该如何看见呢?我惯用的手段是魔力感知,但对于这样一面魔镜,也许我只能看到密密麻麻的魔文。或者摄神取念的衍生小技巧借目,但别人看见的和我看见的会一样吗?
“呃,哈利,非常感谢你的好意,”我仔细斟酌着措辞,也许是时候卖惨了——虽然许多事我的同级生耳熟能详,但想必不会有人特意告诉低年级,“但是,实际上,在我母亲死后,随着诅咒的加深,我已经失去了视觉,平时是依靠魔力感知,恐怕看不见……”镜子里的东西。
小朋友们看上去惊呆了,绞尽脑汁地回忆着我与常人的不同,想不出来又绞尽脑汁地思考如何带过这个糟糕的话题。
“啊,当然,日子过久了就习惯了。”我轻描淡写地给他们递台阶,“我还得感谢自己的失明。在我刚入学的时候,我还不太擅长‘看见’,总是分不清学院认不清人,才有幸结识了那么多别院的朋友——比如弗雷德和乔治。”
——当然,故意的。
罗恩从哥哥们的名字里汲取到了勇气,愣愣地点着头;但哈利显然觉得我没有真的在“感谢”这个诅咒,仍然嗫嚅着嘴唇不搭话。
我想了想,力求语气轻松地开导哈利:“不过,我还是想去看看这面镜子,毕竟是魔法造物,我应该能看见。”没别的意思,主要是想看看能不能占为己有。
基于前两晚的冒险,哈利寻找魔镜已是轻车熟路。但即使不感兴趣的罗恩没有同行,默契不高的两人披着隐形衣行进还是稍有磕碰。好在卡戎能确保洛丽丝夫人和费尔奇都在城堡另一端,斯内普教授也在地窖里骂骂咧咧地批改作业,因此我并不在意弄出一些引人注意的声响,只是哈利看上去神经愈发紧绷。
到达目的地后,哈利终于松了一口气,一推开门就急切地向那镜子走去,而完全忘了观察四周:“这就是那面镜子,佩南布拉——”
但我总会留意:“晚上好,邓布利多校长。”
冲到一半的哈利表现得像我朝他释放了一个石化咒。顶多就是扣几分罢了,慌什么?魁地奇比赛时从扫帚上摔下来都不怕的小狮子,还会怕扣分?当然,如果斯内普教授若是问起缘由,抱歉,我一定把你推出去当挡箭牌。
“晚上好,佩南布拉,哈利。”邓布利多校长温和地对我们颔首,额外对哈利眨了眨眼,“这么说,你已经和你之前的千百个人一样,发现了厄里斯魔镜的乐趣。”
“原来是它,”毫无攻击性的东西,也许是校长拿来锻炼救世主心性的小关卡?看来是拿不到手了。我心知不必担心学院宝石,于是慢慢踱进了房间,甚至有闲心向哈利解释,“厄里斯魔镜是一面可以洞见并展示你内心深处**的镜子,所以你看见自己的父母,罗恩看见自己的成功……但这只是毫无用处的空想。”我还挺好奇它的原理,炼金术居然可以赋予死物摄神取念的能力吗?
“没错,佩南布拉,我应该为斯莱特林加三分。”邓布利多校长微笑起来,“明天镜子就要搬到一个新的地方了,哈利,我请你不要再去找它。如果你哪天碰巧再遇见它,你得有心理准备。沉湎于虚幻的梦想,而忘记现实的生活,这是毫无益处的,千万记住。好了,为什么不穿上那件奇妙无比的隐形衣回去睡觉呢?”
哈利乖巧地走回门边。“先生——邓布利多教授?我可以提一个问题吗?”这就是一个好问题,哈利,“你照镜子的时候,看见了什么?”
“我?我看见自己拿着一双厚厚的羊毛袜。”邓布利校长狡黠地微笑着,“袜子永远不够穿,圣诞节来了又去,我一双袜子也没有收到。人们坚持要送书给我。晚安,哈利。——佩南布拉,请等一等。”
于是哈利披上隐形衣,掩上门独自离开了,脸上写满了没有被扣分劫后余生的喜悦。
“这么说,我想你不会介意一双迟到的绿羊毛袜?”我饶有兴致地来到了魔镜前方,灰蒙蒙的魔力缓缓覆上镜子表面,但给我的反馈不是平滑的镜面,而是层层嵌套的魔文。完全没有被摄神取念的感觉呀,怎么就——“啊呀,”出乎意料,“我看见了。”那些从没学过的魔文自主给出了反馈,还是有声有色的动图。炼金术居然可以做到这种程度吗?
“当然,不过紫色想必更好——你看见了什么?”邓布利多校长也慢慢走到镜子前,状似随意地问道。
“我。”我简短地说。
是我。但那绝对不是镜像。因为……
“绿眼睛?”
“绿眼睛。”
沉默。
我想我的诚实换来了邓布利多校长新的猜忌,但他当然不会告诉我他究竟又计划了多少。于是我礼貌地告别,并为自己加了一个完美的幻身咒,施施然融入了霍格沃茨的夜色。
其实邓布利多校长虽然总是满腹筹谋,但对那些正在光暗边界挣扎“向善”的小巫师特别宽容。譬如危险如我,居然不仅能入学,还能提前入学。
母亲是在我十岁那年去世的。从此,那个困扰着邓布利多校长和格林德沃先生的诅咒完全转移到了我一人身上,我遗传自母亲的绿眼睛像母亲在最后的日子里一样开始褪色,视觉也慢慢退化。斯内普教授“不小心”说漏嘴断言我活不到第一个期末考,而且我这种危险生物绝不应该出现在一群连搅拌时顺逆时钟方向都会弄反的巨怪之中,这对双方都没有好处,建议干脆不要入学。但是,拜托,那可是霍格沃茨。
我一定要去。立刻。
“我想去斯莱特林。现在。”那年平安夜——据说那天夜里孩子们会得到心仪的礼物,于是在解决完当天最后一服魔药后,我对来监督用药顺便观察效果的斯内普教授提出了要求,并且直接指定了学院——反正按照母亲的说法霍格沃茨的分院主持者只是一件很尊重他人意愿的炼金术品,她还针对这点给我分析过人有难同当的劣根性,嘲笑巫师们对抗伏地魔远不如吓唬新生分院难这么团结。
“一位没有到达年龄线的小姐,”斯内普教授夸张地挑了挑眉,浮在半空的瓶瓶罐罐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一位随时都可能魔力暴动的小姑娘,去条件恶劣的塔底冬游?真是异于寻常的消遣方式。”
“我希望插班入学。”我意识到斯内普教授对我的要求理解出现了偏差,于是放慢语速将诉求更直白地又重复了一遍。
“不要学我说话——”斯内普教授条件反射地蹙紧了眉,“不提插班这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举动,去斯莱特林?虽然分院帽确实会考虑你的选择,虽然的确是适合你的地方——”他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阴阳怪气地说,“但看看你,现在一株曼德拉草恐怕都比你符合入院条件,至少它知道自己要什么——”
自从我的愤怒也时有时无之后,斯内普教授再也没有克制自己被迫伺候娇贵小姐的怨气——虽然我不觉得我很娇气,而且他明明被我这个高难度挑战激发了学术热情,获得了高质量情绪价值。
我宽容地微笑起来,刚准备继续说,斯内普教授又警觉地打断了我:“别学邓布利多!”
我只好尽量笑得邪恶一点:“我知道自己要什么——
“我要成为一名赫奇帕奇。”梅林,斯内普教授居然为这个名词吓得后退半步,这真是太伤我心了,“所以,我要去斯莱特林。”
他看上去对我选择的关联词充满了质疑,但还是忠实地向邓布利多校长转告了我的言行——也许不很忠实,还加了一些恶毒的修饰语。但最终我如愿以偿。
我不太清楚邓布利多校长进行了多么剧烈的心理斗争,又和格林德沃先生如何确认了我的“安全”,总之在我入学前最后一次魔文加固时,格林德沃先生闲聊似的随口问道:“想当赫奇帕奇?”
不等我回答,又自顾自轻蔑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赫奇帕奇没一个好东西。”
我颇为惊讶,毕竟我在此之前接触到的所有人——教授们和一些表面功夫出色的纯血(大概是因为邓布利多校长也总在场)——在我面前都对赫奇帕奇持正面态度,我亲耳听到的第一句关于四院的讽刺居然是出自一个从没到过霍格沃茨的德国人之口。
我下意识想反驳,毕竟格林德沃先生才见过几个赫奇帕奇呢?顶多就斯卡……曼德先生?!
我怔愣之间格林德沃先生已经收手,他破天荒地揉了揉我的头发:“还是个小孩子啊。”
他站起身,似乎是叹息了一声。
“这可真是……非常、非常远大的理想。”
告别厄里斯魔镜后,我选择先向风雅成衣店去信订购了一双紫色和绿色的羊毛袜,并直接在收件人一栏填写了邓布利多校长。
卡戎很快便从猫头鹰棚屋归来,还给我捎带了一束槲寄生。
他把槲寄生挂在床帘上,然后看我。
真可怜啊,槲寄生下无人可吻。
于是我亲了亲我的猫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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