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后,庞弗雷夫人匆匆返回,用纱布吸走伤口上残留的清洁剂,改用镊子夹着棉花球,蘸取另一种黄色药剂仔细涂抹。
注意到多洛莉丝的状态虽然比刚才好了一些,但依然偶有小幅度的颤抖,庞弗雷夫人随口朝西弗勒斯感慨:“西弗勒斯,你追求药效,不怕刺激,对自己狠,这娇娇软软的女孩子,怎么能跟你一样!”
“已经稀释过了。”西弗勒斯冷声答道:“我的腿一周内能痊愈,她用这药剂,至少半个月。”
“半个月还差不多,你也一样。”
“她能请假,慢悠悠养伤,我耽搁不起。”
多洛莉丝旁听着,起初以为他是指他作为教师,对全校学生负责,轻易不能缺课,但当庞弗雷夫人小声抱怨一句“阿不思也太紧张了”,她不由隐隐感觉,他似乎更怕延误的是邓布利多额外的指派。
两人没有在这个话题上深入,多洛莉丝也就无从求证,不过推测出几分倒不难。今年最特别的就是哈利·波特入学,这个关系到整个英国魔法界命运的男孩,大抵便是他附加任务的关键对象。
她脑筋一动,对西弗勒斯要求的交代有了想法。暂且让她也狡猾一回,比如把波特牵扯进来。凡事只要和波特有关,西弗勒斯会愤怒,会暴躁,但也会包容,会忍耐,这是波特夫人以及邓布利多赋予波特在他面前的特权。
抹药包扎一结束,西弗勒斯立即抽身离开,庞弗雷夫人追着又感谢了一番,这提醒了多洛莉丝。也许不必等圣诞节,她一早为西弗勒斯准备的礼物就能借此机会送到他手上。
承受疼痛大概也会消耗体能,多洛莉丝剩下的几丝力气,只足够她把长发摊开到枕头一侧,以便让发根的汗水尽快自然风干。一个人静静趴着,她在余痛中大脑放空,没一会儿又睡迷糊了。
但只是迷糊的程度,她对外界还有感应,比如不久后庞弗雷夫人被学生叫走,她也大约知晓。又过了不知多久,似乎有人站在她床头,挡住了斜上方的日光。
她的眼皮很沉重,眼睛没能全睁开,因此只朦胧看到,那人朝她伸来一只手,覆上她的额头揉了揉,一股草木清香和烟熏浓香混合的气息飘入她的呼吸中。
“圣油(Chris/m)?” 她咕哝不清地问。
“我不是神父。” 她再熟悉不过的声音答道。
“那……阿布拉默林油(Abramelin Oil)?” 她又想到了另一种,还下意识地背配方:“桂皮(Cassia),没药(Myrrh),菖蒲(Acorus calamus),橄榄油(Olive oil)……”
“不是。” 对方纠正:“你想多了,只有苦根(Bitterroot)。”
“哦。”是热苦根香膏(Burning Bitterroot Balm)啊,她点了点头,不过看上去像是在枕头上蹭了几下:“还是加了没药。”
“对症。”
“香味太杂。”
“效果好就行。”
她没话说了。圣芒戈自产自销的药膏,虽然主要服务于治疗师,但毕竟用在患者身上,仍带有一定的商品性质,比不得私人配制的药剂,不需考虑颜色、气味、口感等因素,把效果牢牢摆在第一位。
那人只为她涂了额头便停下,她不满地伸手抓住他的衣摆:“还有呢!”
“足够你睡安稳了。”她的手被对方迅速扯掉:“醒了自己涂。”
“好吧。”她委屈巴巴地撅了噘嘴:“反正你涂的手法也不对。”
“怎么不对?”
“治疗师不能直接用手碰触病人,糊状膏药一类的,要先倒在棉布上。”
“你知道的倒不少。”
“我在圣芒戈见过。”
“我没见过。”
这点她不奇怪。身为魔药大师,但凡有个头疼脑热,大病小伤的,完全可以自力更生。自己给自己上药时,哪还有那么多讲究,一只手完胜一切工具。
“睡吧。”这是她再次睡着前听到的最后一个词。
多洛莉丝这一觉睡到帘幕上方照进来的日光换到另一侧。校医院内外依然安静,周日也是巫师的安息日,再者经过昨天的魁地奇赛,学生们至少能消停几天了。
她揉揉眼睛,觉得口渴,就支起上身去拿床头的水杯,却先摸到一只胡桃大小的银盒,里面装着一团深绿色的油膏,散发出似曾相识的气味。
睡前的记忆瞬间回归,让她的心脏重重一跳。这气味她当然认识,她额头上想必还有几分残留。一念至此,她忍不住抬起自己的手,学着那人的方式揉了揉。确实不怪她先猜圣油,在很多宗教里,这正是教士向信徒传达神的恩典的典型做法之一。
所以,她也被赐福了吗?她痴痴地想到。尽管之前那舒服的一觉,完全是药剂的功劳,她偏愿意迷信一把。任何油膏都只是载体,是桥梁,重要的是为她涂油的那只手的主人。
背后的伤口结了一层薄薄的痂,血大致止住了,多洛莉丝估量着程度,小心从病床上爬起来。她身上确实□□,但白色的绷带差不多相当于一套衣服。被包裹住的地方她不敢乱动,只能把热苦根香膏涂在间隙。尽管如此,药膏的气味还是在帘幕中郁积起来,让听到动静来送营养剂的庞弗雷夫人吓了一跳。
“这是……”她若有所思地开口:“西弗勒斯又来送药了?”
“夫人怎么一说一个准?”多洛莉丝微微一笑,把装着热苦根香膏的银盒递给她:“您看看?”
“不,我不看了。这药膏舒缓疼痛,静心安神,你用着刚好合适。”庞弗雷夫人没有接:“我只是一闻气味,就知道和他有关。中午在礼堂,他身上也是这个味儿。我还以为是他给自己配的,考虑着是直接管他要一点,还是我帮你也熬一盒,没想到他已经送来了。”
“我应该谢谢他。”多洛莉丝把银盒托在掌心仔细观摩:“当时我正迷糊着,忘了表示。”何止忘了致谢,她差点把这辈子的身份都忘了,幸好他们没有聊太多,她所展现的药剂学知识,也未太过超出能力范围。
“他不计较这个。”庞弗雷夫人摆摆手:“你是学生,他是教师,照顾你是应有之义。”
“不,还是要感谢的。”多洛莉丝歪着头看向她:“就像对夫人,我也得感谢夫人细心耐心的治疗,是我给您添麻烦了!”
“哎,不用这么客气。虽然我有时候对学生不大客气,但我能理解,你们这年纪,就是爱动爱闹,受点伤也难免。只是我不严肃起来,岂不是放任你们不拿自己的安危当回事?不过你这次也伤得太严重了。这就是不听话的结果。阿不思他会开玩笑,但从不说假话,四楼不是你应该去的。”
“我明白。受了教训,知道疼了,怎么还会再犯?”
“那就好。还是女孩子乖。来,肚子饿了吧?”庞弗雷夫人把药瓶递给她:“这次是草莓味的,快尝尝!”
多洛莉丝不由微赧,一脸薄晕地接过来:“谢谢夫人!”
用了大致三天的时间,多洛莉丝尝遍了庞弗雷夫人自制营养剂除蘑菇味以外的所有口味,之后可以正常进食了。她背上的血痂越结越厚,已能承受较大幅度活动。右胳膊上的伤好的更快一些,约莫因为第一次上药,即她最初昏迷未醒时,用的是西弗勒斯调整配方前的药剂,药效更强疗程更短。
一如西弗勒斯所预见的,她在校医院连躺了两周,血痂才尽数脱落,露出刚长成的粉色新肉。背后如何她自己看不到,但单单手臂的痕迹已让她很发愁,大概近几年夏天都不能穿短袖了。
期间卡拉带着室友来探病兼送学习笔记,也为多洛莉丝感到遗憾,不住追问她怎么受的伤。得了西弗勒斯叮嘱的多洛莉丝没讲实话,只称自己擅闯了禁区,并让她误以为是禁林。
“你不会遇见狼人了吧?”卡拉一脸惊恐:“我听城堡里的画像说,以前每到满月,禁林那个方向都会传来狼嚎,我以为它们在骗人,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不是真的。”多洛莉丝赶忙安慰她:“要是狼人,我这被咬了,岂不是也变成狼人了?霍格沃茨怎么可能还允许我继续上学?”
“这倒是。”卡拉立即心中大定,拉住她的左手直摇:“多丽,好多丽,你告诉我你遇到的是什么呗!”
多洛莉丝耸耸肩:“我不能说。校长不允许。”她可没冤枉邓布利多,西弗勒斯背后不就站着他。
“好吧!”卡拉果然不再追问。
一搬出校医院,除了恢复上课,抽空借用公休室旁的城堡厨房,炸一碗小鱼干投喂洛里斯夫人,多洛莉丝还得找西弗勒斯,给出他所曾要求过的交代。不过也许是时间隔得有点久,西弗勒斯似乎大不记得了,她主动在魔药课后留堂时,还被他刺了一句“有何贵干”。
“教授,关于我去四楼禁区……”注意到教室里其他人已经走光,多洛莉丝才低着头小声说道:“我不能否认,我是冲着三头犬去的。”
西弗勒斯眉头紧皱:“你知道那儿有三头犬?”
“嗯,知道。”
“怎么知道的?谁告诉你的?”
多洛莉丝深吸一口,说出计划好的名字:“哈利·波特。”
西弗勒斯的表情微微一滞,却没追问哈利·波特又是如何知道的,仿佛他知道才是理所当然。
听了几息,他才追问:“哈利·波特为什么告诉你?”
“我发现您受伤了。”多洛莉丝背在身后的两只手紧紧绞住,但神色如常,毕竟她已经找始作俑者发泄过情绪了:“他看上去知情,我就问了一句。”
“波特……”西弗勒斯露出几抹烦躁。
“至于我为什么去找三头犬……”
“这个你不用说了,教师们经过讨论,都认为如果你知道三头犬,那就很好理解。”
“啊?”多洛莉丝很是意外。已经有人帮她找好借口了?
“校长也认为,远有纽特·斯卡曼德,近有凯特尔伯恩教授,你们赫奇帕奇对神奇生物的兴趣不是一般的高。”西弗勒斯说完,转身从私人储藏间取出一只玻璃瓶,里面浸泡的正是多洛莉丝以为丢失、甚至被洛里斯夫人吃掉的三头犬脚趾。
他把玻璃瓶摆在他们中间:“不过基于你的魔药天赋,你对神奇生物的兴趣,似乎主要在于可以从它们身上取材。我把这个拿给他们看,也算是证据。”
“谢谢教授帮我保管!”多洛莉丝顺着他的话,表现出失而复得的喜悦,伸手去拿玻璃瓶,然而没能拿起来。
西弗勒斯压着瓶盖,把它扣留在桌案上:“谁说我准备还给你?”
“可是……”多洛莉丝搞不懂他的态度了。
“鉴于你违反校规,擅闯禁区,这块脚趾,现在是赃物了——”西弗勒斯眉毛一挑,竟似有些志得意满:“理应由学校收回,交由教师保管。”
阿布拉默林油不属于HP世界,是中世纪一种带有宗教背景的神奇油膏,文中选用后人附会的一副配方。
涂油是信仰仪式,个人理解中,近似“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那种感觉。
斯内普在女主心中的地位和形象可想而知。改变契机未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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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热苦根香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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