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部受创,一般需要剔除表层毛发再上药,她猜到西弗勒斯恐怕不乐意,便选用最需要耐心和时间的方式——用镊子挑开发丝,夹出木屑,套上布片蘸去药汁,一点点一遍遍地清理污渍和血迹,直到伤口清楚地显露出来,再涂抹有助愈合的莫特拉鼠精华。
伤口清洗剂虽然经过稀释,她每次蘸取的份量也很少,但只要起效都难免伴随刺痛感,她不过清理了一小半伤口,西弗勒斯便出了一头虚汗,浸湿了她的短裙。她不得不暂时中断缓一缓,用袖子抹掉他额头的汗珠。
西弗勒斯至今未再清醒,多洛莉丝忽然觉得也好。他这样毫无防备地躺着,如同一只平日里浑身是刺的刺猬,终于露出了自己柔软的腹部,让他整个人显得温和无害起来。
当然他也不是完全放松,她挨着他这么贴近,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他的四肢仍因为疼痛和习惯下意识地紧绷,仿佛下一秒就能豁然睁眼,举着魔杖和人战斗。她抬了抬手,很想帮他按摩一二,却又怕他心有抵触,反而破坏了眼下的平静。
该怎么办呢?多洛莉丝绞尽脑汁,忽然记起了隔壁储藏室的画面,立即朝尚未关闭的门一挥魔杖:“疲劳溶剂(Fatiguing Fusion)飞来!”
一小瓶绿色液体转眼落到她手里,她观察了下成色,认出应当是西弗勒斯本人的作品,也就不担心药效不足。她打开瓶盖,把玻璃瓶底凑到手边的烛火上绕了几圈,绿色的烟雾从瓶中袅袅溢出,让她立即掩口打了个呵欠。
吸入烟雾状的疲劳溶剂比直接口服药效要慢上不少,足够她坚持到完全处理好伤口,也方便西弗勒斯慢慢陷入沉睡。按照最终效果,疲劳溶剂某种程度上更像催眠药剂或者放松药剂,能够借一次深度睡眠彻底激发并消除潜藏的困倦。
由于困倦不是无中生有,在日常越辛苦劳累的人身上越容易展现药效。就像现在,多洛莉丝不过打了个呵欠,揉了揉眼睛,西弗勒斯的身体已显著地松弛下来,连眉心的褶皱都浅了许多。多洛莉丝不禁感到心疼,抱着他的头胡思乱想了一阵子,从巨人密米尔到王后莎乐美,才深吸着气回神,继续手头的工作。
剪成的布片用于擦洗上药,布条则代替绷带拿来包扎,多洛莉丝将他的伤口松紧适中的缠住,系上一个活结,总算圆满收工。这会儿西弗勒斯已睡得极沉,屋内一直很安静,他轻微的鼾声和秒针走动的声音此起彼伏,如同一支慵懒又散漫的小夜曲。
多洛莉丝原地不动地坐着,听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起身。用变形咒把沙发调整得更舒适,再取来毛毯替他盖上,将剩余的药剂和工具归位,这里就没有她可做的事了。一一熄灭烛台,多洛莉丝蹑手蹑脚地推开办公室的门准备回宿舍,然而当她扶着门框再次回头时,离开的脚步却怎么也迈不出去。
她爱的人就躺在这里,无悲无喜,无知无觉,她如何甘心一走了之?她可以牵住他的手,靠着他的胸,抱住他的腰,吻着他的额头说晚安,不管怎样亲密,他都不会拒绝。这样难得的机会,她为何要生生错过?
于是,这次没有药剂的蛊惑,她自己便蛊惑了自己。她重新关上办公室的门,顺手反锁到底,然后把沙发变宽,脱掉脚上的鞋子,小心翼翼地钻进西弗勒斯的怀里。西弗勒斯碍于伤口只能侧躺,却正好方便她和他面对着面。她红着双颊贴上去亲了亲他的侧脸,很快在困意的催促下,带着微笑沉入梦乡。
多洛莉丝睡得放心,因为她确定按两人的身体状况,她一定比西弗勒斯先醒来。事实也正是如此。几缕清晨的阳光穿过黑湖湖水投进办公室时,她若有所觉地睁开了眼睛,唇边犹有昨夜残留的笑意。
“早上好,西弗勒斯。”她又不舍地轻啄了一下他的眉眼,才退出沙发,捡起鞋子穿上。
茶几上的疲劳溶剂已经挥发殆尽,她直接把药瓶昧下,不留任何“犯案”线索。确定过他脑后的伤口已经结痂,恢复势头良好,她解开他头上缠着的布条,连同用废的布片一起带走。
穿过地窖走廊进入公休室,虽然未到户外未见初阳,一路上她仍觉得神清气爽,这是她平日里在人群中通过降低存在感而产生的安心所不能比的。
用幻身咒回到她的床上,她其实没什么睡意,却依然想闭上眼睛,好似这样做就能把昨夜的美梦延长。考试完还有一周才到放假,今天她完全可以放纵一把,一直睡得再也睡不着。西弗勒斯也能好好休息一场,固然有七个年级的期末试卷等着他批改,但也没必要着急这一时半日。
又一学年马上安稳地结束,在更大的风浪抵达之前,所有人都有权利偷个懒。
多洛莉丝其实没有等到最后一天公布成绩才见到西弗勒斯。那夜后第二天傍晚起,他便开始正常地按时出席一日三餐,但每次的注意力都被哈利·波特吸引,甚至表现出一种更深的愤恨。
托福于赫奇帕奇四通八达的消息渠道,她很快知晓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说到底根源还在上一代,因为哈利·波特和他朋友的掺和,西弗勒斯错失了一次向布莱克光明正大地报仇的机会,连成功撵走卢平都不能让他解气。
四年级赫奇帕奇的成绩经级长通知由多洛莉丝领取,多洛莉丝得到消息时立即明白,他总算腾出精力准备对付她了。对于使用疲惫溶剂之后的所作所为,她并不担心露馅,只不大确定在此之前,她有没有犯他的忌讳。
最后实际上是她太过杞人忧天了。西弗勒斯只随口一般问了一句:“穆瑞小姐是不是从我的私人储藏室里私自动用了一瓶疲劳溶剂?”
“是的,教授。”多洛莉丝取出当时带走的玻璃瓶,现在里面已经不空了。她知道他对储藏室库存了如指掌,根本不可能蒙混过关,于是她抽空熬了好几坩埚,选了其中品质最好的装进去。
“嗯,差强人意。”西弗勒斯皱起眉头,勉强收下这瓶明显比他的成品低了不止一个档次的药剂。
注视着他眉心重新深刻起来的褶皱,多洛莉丝心中微动,酝酿片刻才轻声道:“教授,上周一个夜晚,我做了一个梦。”
“要解梦去找特里劳尼。”西弗勒斯不耐烦地挥手:“拿好你们年级的成绩单,你可以走了。”
多洛莉丝不管不顾地讲下去:“我梦见一只狗骑着马飞走了。”
这句话一出,西弗勒斯微怔,没有继续撵人。
“然后,狗失足掉入深渊;又过了不久,一只老鼠、一匹狼也先后坠落,和狗一起同雄鹿团圆。”描述着这些因西弗勒斯之故才大致记得的消息,多洛莉丝故意模仿起特里劳尼故弄玄虚的模样:“教授,你说这个梦好不好?”
“好极了!”西弗勒斯轻哼一声,嘴角却已悄然翘起。不过直到多洛莉丝离开,他也没有追问这梦是真是假,以及她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她隐约觉得,单就她每年在他面前遗漏的破绽积累起来,也足够他觉察到什么了。可惜他即便好奇,也难以向她求证,这是魔法界的传统。每个拥有一定传承的巫师家族都有自己的秘密,或驰名古今,如特里劳尼预言未来,奥利凡德制作魔杖,或寂寂无名,也无例可证。穆瑞这个姓氏虽然普通,却未必不可能是后者中的一个。
因此她佯装做梦提供的一番说辞,既小小宽慰了西弗勒斯,也彰显了她的与众不同,可谓一举两得。至于不小心显露的冷漠,她借助同仇敌忾的心理,继续安之若素。爱其所爱,恨其所恨,她一向践行得很合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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