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到城堡门厅,艾斯梅的脸色几乎就和刚被从罗齐尔老宅救出时一样苍白,步伐也是那么缓慢而沉重。
格兰杰和波特迎上来,急切地询问起她在尖叫棚屋的经历。
“我用了两次,”艾斯梅把时间转换器塞进格兰杰女士手里,“第二次终于弄明白为什么4月27日那天我会被卢锡安发现了。”
“是因为回到过去的你,对吗?”格兰杰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所以罗齐尔就是在那天晚上看见了你……”
艾斯梅没有反驳,也没有认可。她只是转移话题说:“这次我记录了时间,不到7分钟,比回到5月1日时变长了一点点。”
格兰杰点点头,注意力果然全被这个新议题吸引了,“我怀疑在过去停留的时间和我们选择的时间节点有关系。”她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解释道:“4月27日比5月1日更久远,所以停留的时间也更长。”
“这么说如果回到十年前,岂不是……”波特暗自计算起时间,一个不算成熟的想法在他心中悄然生长——十年前的那个夏天,1995年6月24日,发生了一件他此生无法释怀的事:塞德里克·迪戈里被小矮星彼得杀死了。
“无论如何,我们还是把这个东西交给沙克尔先生吧!”艾斯梅突然坚决地说。她看见波特先生脸上不可置信的表情,又补充道:“毕竟它比我们想象中更危险。”
再往前走她一定会坠入深渊!艾斯梅非常肯定自己长久以来内心隐隐感觉到的那份不安是真实存在的。
因为刚刚,最多十几分钟前,在卢锡安·罗齐尔正要从房间里面推开门的前一秒钟,她被那双无形的手拉回了现在。没错,艾斯梅根本没看见卢锡安,卢锡安当然也不可能看见她。
直到他们离开霍格沃茨,幻影移形回魔法部,波特仍在向格兰杰争取再次使用时间转换器。但艾斯梅这次选择沉默,她安静地跟在格兰杰女士身后,一路跟着他们走进了会议室。部长先生正在那里等待他们汇报工作。
“看来已经有至少三件事证明你们对时间转换器的尝试是必然的。”金斯莱总结性地说,“4月27日晚上,古德温小姐回到尖叫棚屋;5月1日清晨,哈利回到格里莫广场12号;5月1日早上,古德温小姐回到霍格沃茨。”
“是的,没错。”格兰杰肯定地点点头,“但到目前为止这些现象都是普通时间转换器也能做到的。我的意思是,它们没表现出这个时间转换器具有改变过去的功能。”
“或许是因为没找到那个影响世界线进程的收束点!”波特情绪激动地说,他已经受够了这些人对机会的视而不见,“我们想要改变的都是些细枝末节!就算改变成功可能也不会影响食死徒进攻霍格沃茨的结果!”
金斯莱面对着他,依然表现出超乎常人的冷静和理智,直切要害道:“告诉我你觉得哪个时间点才是能真正影响结果的收束点?”
波特突然顿住了,明亮的绿眼睛扫视着面前正紧盯他的三个人,竟觉得心里的想法有些难以启齿。他微微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到最后还是合上了。
但格兰杰了解他每个微不足道的小动作,“别告诉我你准备回到小天狼星死之前……”
“我可以避免邓布利多的死亡,这样打败伏地魔就不会牺牲那么多人的生命。”波特悻悻地坐在椅子上,同时避开格兰杰炽热的目光,看向一旁正呆呆望着他的艾斯梅,补充道:“弗雷德也就不会死了……”
艾斯梅一瞬间攥紧双拳,心脏像被扔进了油锅里,备受煎熬。
“但如果那会造成其他人的死亡呢?”格兰杰不安地摇着头。她当然也知道她认识的哈利·波特一旦下定决心要做某件事,就不可能轻易罢休,“而且不能被过去的自己看见!我们那时候都在霍格沃茨上学,一不小心就会被发现的!”
“总会有办法的!说不定我有好几天的时间,足够把所有魂器的详细位置全都告诉邓布利多。如果是他,一定可以提前解决魂器,解决伏地魔……”波特仿佛已经能看见自己和邓布利多面对面谈话时的场景,就在那间他们都很熟悉的校长办公室里,福克斯会伏在一旁安静地守候着。
“哈利!”金斯莱及时用低沉的嗓音呵止了他不切实际的想象,不让他继续沉沦下去,“如果成功的代价是消失,你考虑过没有你的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吗?考虑过金妮和孩子吗?大难不死的男孩可能会变成纳威·隆巴顿,小詹姆也就不会出生了。”
沉默,长久的沉默,以至于金斯莱以为是他把话说得太重。只有波特自己知道,这个微小的可能性让他陷入了一个短暂的美梦,美好到不切实际。
“那么我爸爸和妈妈也就不会被伏地魔杀死了,对吧?”
詹姆·波特和莉莉·伊万斯将会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小天狼星·布莱克不再被迫失去自由,金妮·韦斯莱也一定能遇上另一个值得她托付终身的人。
触手可及的诱惑,让人难以抵抗、无法拒绝。这就是时间转换器的可怕之处。格兰杰警惕地立起眉毛,看看波特,又看看艾斯梅:他们的情绪显然呈现出两个极端——一个兴奋到了极致,一个低落到了谷底。
“够了,哈利。这个话题今天就到此为止!”她站起身来到波特身边,双手用力拍打在他僵硬的肩膀上,命令说:“晚上不要睡在办公室了!回去陪陪金妮和小詹姆,他们都很想你。”她相信家庭的温暖可以抚平波特心中的躁动。
对啊,艾斯梅终于回过神来,莉达和莫德小姐还在科茨沃尔镇等着她呢。“我也要回去了。感谢你们给我尝试的机会,如果还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可以随时联系我。”她也跟着站起来,向他们微微鞠躬,在得到回应前就仓皇离开了。
熙熙攘攘的人群从她身边掠过,很快便被她抛在身后。艾斯梅没在这里停顿逗留,也不允许自己再去想和时间转换器相关的任何事。直到她们把行李搬进伯斯德宅,直到黑夜悄然降临,她与伯斯德一家共进晚餐,而后在莫德小姐的帮助下梳洗完,躺在了陌生却比圣芒戈舒适许多的房间里。
“你先去休息吧,莫德小姐。”莉达指示道,抬手用手背试了试艾斯梅脸颊的温度,确认她没有任何发热反应后终于放下心来,温声说:“今天很累吧,早点睡。”
艾斯梅点点头,乖巧地“嗯”了一声,在莉达的注视下合上双眼。
“晚安。”莉达落在她额头的嘴唇有些发凉。
房间里的灯熄灭了,门被轻轻关上,静悄悄的,甚至能听见钟表指针旋转时发出的咔嗒声。艾斯梅重新睁开眼睛,呆呆望着天花板。她根本睡不着,因为卢锡安嘶哑的声音正一刻不停地回荡在她耳边。
她到底应该怎么做?
艾斯梅双手掩面,无助地颤抖着。原本以为自己已经下定决心要用时间转换器改变那场战争,可为什么现在又会如此害怕?
说不定卢锡安·罗齐尔只是个疯子,他的话根本不可信!父亲和哥哥已经去世了,他们不会希望她牺牲生命——她应该背负着家人的期待勇敢地活下去,从悲痛中站起来,然后去佛罗伦萨美术学院完成自己的理想——弗雷德不也是这么希望的吗?
恐怕潜意识里她从不相信过去能被轻易改变,也没打算真的赌上性命去救那些死去的人吧。只是现实在一遍遍提醒:她必定回到过去,所以才会那么惶恐不安。
懦弱的泪水顺着脸颊悄然滑落,艾斯梅用双臂紧紧抱住自己瘦削的身体。不会再有人无条件回应她的拥抱了,亚历克斯也不可能再亲吻她、给她读睡前故事……
过往温暖的回忆已经全都消失在那场冰冷的大雨里,她只能想起亚历克斯空洞的双眼和流尽血液的身体。
上帝啊——她十七年来最深爱的人,与她血肉同源、灵魂共生的亚历克斯·古德温已经永远地死去了,为了去霍格沃茨探望她而丧命。可她现在甚至不敢为拯救他多付出哪怕一次无谓的尝试。
难道惧怕死亡是件很值得羞耻的事吗?
为什么命运一定要逼迫她做出勇敢的选择?
如果神明真的这么想要她的命,艾斯梅掀开被子从床上爬下去,跪坐在她的手提箱边发疯似地翻找起来,终于在一堆杂物里掏出那把从母亲坟墓挖出的短剑,抵在自己的喉咙上。
与其被最爱的家人遗忘,彻底消失在世界的尽头,不如现在就去和他们团聚吧。
剑刃刺破了她白皙细腻的皮肤,鲜血沿着她修长的脖颈顺流而下。
“可是弗雷德呢?”恶魔在她耳边低语。
“你明知道逃不掉的,证据就在你自己手里。”
屋外突然亮起一道划破天际的闪电,瞬间照亮整个房间,雷声紧随其后。夏天到了,英国也进入了漫长的雷雨季。
艾斯梅的眼泪滴落在地板上,颤抖着的手垂了下去。从来都没有什么撒旦和恶魔,这一切都是她隐藏在善良后那颗理智而清醒的心在时刻提醒自己:要怎样做才能规避风险,怎样做才能独善其身,怎样做才能收获信任,怎样做才能走向成功……
但如果成功的代价是牺牲亚历克斯,她还能和谁分享喜悦的心情呢?
不,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凭什么死去的人是她?该死的人是卢锡安·罗齐尔!她要让那个残忍杀害她家人的凶手付出代价,摄魂怪的吻可不够!
大雨拍打着玻璃窗,发出窸窣的响动。艾斯梅颤巍巍站起身,咬牙切齿,攥紧双手——这把剑不用来刺死她自己,就必然狠狠插进卢锡安的胸膛——她已经做好选择了。
5月27日,多云,气温凉爽
艾斯梅一大早就坐在书桌前用羽毛笔写个不停。伯斯德家采购的高档羽毛笔用起来并不算特别丝滑,她倒觉得不如佐科笑话商店里3加隆一支的自动喷墨羽毛笔方便。
在奔赴那个伟大的使命之前,她还有几件事想做:
1、写下一封注明所有信息的信;
2、去一次韦斯莱魔法把戏坊;
3、和莉达好好告别。
用过早餐后,艾斯梅拒绝了莫德小姐的好意,只身一人来到伦敦。走进那间肮脏狭小的酒吧,柜台边老板汤姆向她微微点头问好。正在喝威士忌的大胡子男巫和一位年轻的女士谈论起大半个月前发生在霍格沃茨的惨剧,角落里穿着亮色袍子的老太婆扬了扬手中已经见底的玻璃杯,那里立刻又被注满了颜色古怪的雪莉酒。
这里是破釜酒吧,一个在巫师世界很有名的地方,同时也是对角巷的第一间店铺。
艾斯梅穿过吧台,来到四面有围墙的小天井,掏出魔杖在砖墙上轻轻敲了三下。砖块抖动起来,不一会就出现了一个小洞。洞口足够她矮小的身体通过,也能看清对角巷蜿蜒曲折的鹅卵石街道。就在街道的尽头,一个巨大而鲜艳的人像直直闯进了艾斯梅的视线——那是韦斯莱双子的形象,她一眼就能认出。
韦斯莱魔法把戏坊可以称得上是对角巷内最受巫师欢迎的店铺。无论男女、无论老少,路过了总归是要走进去看看当季有什么新产品的。
真不知道她怎么会从没来过这里!艾斯梅不自觉加快脚步来到店门前,仔细观察起迎宾人像的样貌。确实是弗雷德的样子,神气活现的表情和脱帽时滑稽搞怪的动作都如出一辙。
叮铃一声,店门被从里面拉开。一束烟花在艾斯梅头顶绽放。
“欢迎光临,古德温小姐。”
声音响起的那一刻,艾斯梅感觉鼻头发酸,眼泪不争气地夺眶而出。
“哦我的梅林啊!”乔治立刻手忙脚乱地翻找起来,最后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团皱巴巴的糖纸,随手把它变成一块精美的手帕,“弗雷德要是知道我把你弄哭了,绝对会来梦里打我一顿的!给!”他把手帕塞进艾斯梅手里,“擦擦眼泪吧。”
艾斯梅刚伸出手,“啪”的一声,手帕又在她眼前变成了一枝鲜红的玫瑰。
“欢迎光临韦斯莱魔法把戏坊。”乔治绅士式地向她微微弯腰行礼。
眼泪很快就被应接不暇的新奇事物挤走了。艾斯梅跟在乔治身后,逐一参观起每一个货架,最后停在了神奇女巫系列冒着粉红泡泡的展示台前。
他们确实长得一模一样,不过快到三十岁的乔治显然要成熟那么一点点——但也只有一点点。“你的耳朵……”她扬起手在自己耳朵旁边比划了一下。
“哦这个,弗雷德没和你说吗?”乔治毫不在意地摊开双手解释道,“是在一次凤凰社集体行动时光荣负伤,为了保护哈利。”
“他说到你们在霍格沃茨放烟花的时候,我就不小心睡着了。”艾斯梅咧开嘴,这几乎是战争发生后她第一次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
“那一定是他又把重点放在了太多没必要的细节描述上!弗雷德总喜欢夸大其词。”乔治信誓旦旦地说,一边引着她继续朝楼上走去,“三楼是我们住的地方。事先说明,弗雷德的房间有点乱,我可不负责帮他打扫卫生。”
三楼算不上阁楼,高度适中,即使是像乔治这样将近一米九的大个子也不用担心不弯腰会撞上天花板。艾斯梅好奇地环视起四周,直到面前出现一扇木门。
“所以这里还保留着他生前的状态。”乔治补充道。咯吱一声,门被推开了。
随手粘在墙上的贴纸,还没画完的产品草图,丢在床头的《预言家日报》,以及桌面几团五颜六色的糖纸……这里确实还保留着浓厚的生活气息。
艾斯梅终于知道为什么仅仅只是见到乔治,和他说上那么几句话,就能感受到最朴实的快乐——因为乔治表现得就好像弗雷德还活着,他们正在谈论一个鲜活的生命。然而毫无疑问地,他却是世界上对弗雷德·韦斯莱已经死去感触最深的那个人。
“他不是不想回来看你们!”艾斯梅揉了揉模糊的眼睛,急切地解释道:“在霍格沃茨只有我能看见他,而且他好像不能离开我去到很远的地方……”
“我知道,我知道。”乔治点点头安慰说:“弗雷德和你一起度过了一段很难忘的日子,这就够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对折的羊皮纸递给艾斯梅,“给哈利的信里也有一张是想对我说的话,里面提到了你们的事。”
艾斯梅怔怔地浏览起信纸上的内容,扑面而来的熟悉字体让她既惊喜又伤感。“真没想到我的真爱居然在死后降临……”她喃喃念出信里的话,不自禁哽咽起来,但仍然强忍着泪水继续看下去。
……我无力抗拒和那个女孩的任何一次接触,就像命运本该如此。虽然身为男人最基本的担当时刻在提醒我和她相爱是件多么不负责任的事,但她总能突破我的底线,让我放弃所谓的原则。我想这就是爱情吧,注定和理智无法并存。
所以我决定拼尽一切去保护她,即使是用现在这副废物般的身体,即使到最后注定要和她分开。乔治,再帮我最后一个忙:别让她太难过,忘了我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吧……
“说得轻巧,”乔治扶着门框无奈地摇摇头,“他自己不还是总把:‘比起死掉,我更害怕全世界都忘记还有个叫弗雷德·韦斯莱的家伙存在过’这种话挂在嘴边吗?”他根本不需要刻意模仿弗雷德说话时的语气就已经惟妙惟肖。
“乔治,”艾斯梅破涕为笑,但表情很快又暗沉下去,严肃地问:“如果有一个可以回到十年前的时间转换器,你会用他救回弗雷德吗?”
“当然!”他想也没想就直截了当地回答道。
“我还没说代价是什么呢……”
“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即使是用我的生命做交换。”乔治坚决地说,眼里满是遗憾与怀念,“因为他可是我在这世界上最爱的人啊。”
是的,就像艾斯梅也深爱着哥哥一样。换做是亚历克斯和弗雷德中的任何一个站在她今天的处境,也一定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因为这份爱从来都不是一厢情愿。
所以没什么好害怕的,艾斯梅的信念又坚定了一分。那个有他们还活着的过去不可能比现在这个世界更可怕。
主包已经沉醉在自己的艺术里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如果有逻辑漏洞,请评论区提醒我[红心]
艾斯梅不是完美的女主,诚如之前许多待人接物的方式略显幼稚,尽管她善良而热情,但底色依然是物质条件优渥、备受家人宠爱、从小养尊处优的女孩。所以在遇见大灾难之后,她本能地反应出恐惧和害怕。
她并不像其他大义凛然的女主角,一上来就甘愿付出一切拯救世界,也会在发现自己不得不面对责任时下意识尝试逃避。这些情绪都让她更真实。
但是最后的最后,无论曾经涌现出多少懦弱的想法,对家人的爱和不愿被命运摆布的自尊让她决定站出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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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理智与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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