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炽热的阳光孜孜不倦的炙烤着英格兰南部的土地,艾德琳又过上了每天在扫帚上消磨时间的日子。
这段日子不仅天气愈发炎热,英国的巫师政界也打的热火朝天。近日预言家日报上刊登了黑魔王本人的言论——“巫师们根本不必躲藏”,这个观点像一颗在湖面上引起层层涟漪的石子,引发了热烈的讨论。尽管魔法部主流的观点扔持否定态度,但支持的声音也逐渐壮大——至少预言家日报里就有一部分支持者,不然报纸上也不会刊登许多他的观点,但同样也有许多反对的声音——这会儿充斥着吵架的报纸倒是变得有意思多了。
至于魔法部主流观点持否定态度——这是埃文告诉她的,自从开始在禁止滥用麻瓜物品司实习起,他在餐桌上总有牢骚可以发,看来工作对他带来的摧残比学校严重多了。
“巴蒂.克劳奇比十头牛加起来都倔。”——埃文这样评价自己的顶头上司,他卷曲的棕色头发现在也开始梳的一丝不苟了,理由是克劳奇先生认为每个人来上班时都要带着良好的精神面貌。
“更糟糕的是,他似乎非常厌恶黑魔王的观点,预言家日报上这些事儿在办公室里提都不能提。”他用一种很刻意的漫不经心的语气说,余光则在悄悄观察菲奥娜的反应。
“噢,我倒是觉得他说的没什么问题,我们没有必要刻意去躲着那些肮脏的麻瓜,好像怕他们似的。”菲奥娜似乎没有察觉到他的用意,她照常的说。埃文松了一口气。
“但是——”她又话锋一转,“对这个人简直一无所知就贸然去支持他简直太愚蠢了,埃文,你也不要胡来。这事最后会怎么发展谁也不知道。过去也不是没有过这种事,想想格林德沃吧,那时候阵仗那么大,那么有希望,连你们的祖父母年轻的时候都毅然决然的支持他,结果呢?他这会儿还在牢房里待着呢。而你们祖父母一家从法国逃来了英国——我的意思是,这对我们来说没有任何好处。”
“但是妈妈,他是被邓布利多打败的,而邓布利多已经老了——”埃文这次显然不打算像往常一样附和菲奥娜的态度,他的声音高了起来,“难道我们应该看着别人投身这场伟大的革命,然后我们坐享其成?”
“伟大的革命——革命都需要牺牲!”菲奥娜的声音比他更高,她愤怒的说:“既然你管动脑子想想这回事叫坐享其成,还想上赶着被别人当枪使,那我管不着。”
这里看起来要发生暑假的第一场争吵了,真罕见,它竟然是爆发在埃文和菲奥娜之间而不是艾德琳和菲奥娜之间。艾德琳和一旁站着的利奥面面相觑。
“你把事情想的太严重了,妈妈。很抱歉,我只是想让罗齐尔家变得更好。”埃文最终做出了让步,他的语气软了下来。
话虽如此,但他显然没有退出他们的意思,这次不和谐的晚餐大概仅仅意味着这件事以后不会在家里被提起。从这个处理方式来看,埃文跟她真是一对相似的兄妹,他们同样热衷于对妈妈阳奉阴违。
不知道是因为这次不愉快的晚饭还是什么别的原因,菲奥娜这段时间的脾气比上个假期差的多,她总是突然冲进屋子里然后不满的指出艾德琳各种各样的毛病,例如她不应该躺在床上看书,不应该不关窗户,拿勺子的姿势不对等等,艾德琳只好尽量使自己呆在一个她看不见的地方,比如她今天已经在扫帚上坐了一下午了,除了把自己晒黑了不少以外,她大概能通过自己的切身体会写出一本《呆在扫帚上的人》了。
尽管室外的阳光让人难以忍受,但屋子里的氛围更是折磨,更糟糕的是,埃文七月底就要过生日了,她还得穿着傻乎乎的裙子经历一场声势浩大的社交活动,被迫和彼此都看不顺眼的同学们寒暄,装作一副不讨厌对方的样子。
虽然埃文本人也表示想要一切从简,但他生日那一天家里还是请了许多人,显得十分隆重。毕竟纯血社会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小圈子之间的彼此社交——对于这些没什么正经事的先生太太们来说,如果不频繁的借着生日,婚礼,节日等机会彼此社交一下,还有哪里能更便捷的彰显他们的优越感呢?
艾德琳站在房门口发呆已经快一刻钟了,房间外至少有五十个纯血狂热分子在热烈的交谈,她一点也不想挂着一副“噢虽然我是个格兰芬多但我支持你们纯血论”的假笑出去应付他们,而且她还被迫穿着一条傻乎乎的粉色裙子!
直到菲奥娜不满的敲了三次门,她才成功强迫自己的双脚挪动出去。打开房门,一股混合着草本植物与薰衣草的芳香味袭来,巧妙的中和了夏日的炎热给人带来的轻微烦躁感,大厅里放着柔和优美的古典音乐,点缀着水晶的枝形吊灯比任何时候都要闪亮——大概是利奥努力过的结果,许多熟悉的面孔正在亲切的交谈。
她打量了半天,没能成功找到自己最盼望见到的那张熟悉的面孔——沃尔布加一家并没有来,不过想来也正常,毕竟她们两家的关系早就步入一层暗自互相埋怨的诡异状态,而格林格拉斯一家也没有来,这可能意味着他们的婚约不太顺利。剩下的人跟她的关系就只能分成“不好”和“非常不好”了,她穿梭在人群中,听到他们的话题几乎都在围绕着预言家日报上的那个黑魔王。或许对于波特,威尔那种友善派的纯血家庭或者一般的巫师家庭来说这只是一篇无足轻重的文章,但这对于沉寂了许久的纯血派来说可是一件至关重要的事,历史上格林德沃的失败大大的挫败了他们相当一部分人对于建立巫师为上的世界的狂热,而在他失败后不到五十年,又一个同样抱着远大目标的人冒了出来,而且他还在报纸上信誓旦旦的承诺自己绝对不会重蹈前人的覆辙,“不会让巫师的每一滴血白流。”
菲奥娜正和她的姑姑德鲁埃拉站在一起聊天,顺带一提,她这位美貌的姑姑可是一位不折不扣的纯血狂热分子,她正忙着激动的鼓吹着黑魔王那高尚的理念,菲奥娜脸上带着微笑,时不时点头赞同——那天晚饭她可不是这么和埃文说的,看来罗齐尔家的人都比较擅长表演。
尽管几乎这里所有的人都表现出支持的态度,可很难确定到底会有多少人真正的去投身支持他,像菲奥娜那样想要先静观其变的人也不在少数,毕竟不管怎么说,大多数人一定像她一样会把家族的利益放在首位——除非他能确保为他们的家族带来利益。唯一可以确定的只有一点:1974年伏地魔这个名字强硬的进入了巫师界大众的视野,并一定会在未来的不久掀起一阵未知的风浪,至于是好是坏暂时没人说的清。
艾德琳就这么浪费了一整天的时间跟无数长辈和同龄人彼此寒暄,听一天宾斯教授的魔法史课堂都比这有意思多了,至少在魔法史课堂上你不必和讨厌的同学说话——而她已经和讨厌的人们说了一天了。艾德琳不得不真的假装自己是个荒谬的支持纯血论的格兰芬多,她不停的点头附和这群人针对麻瓜们的仇恨言论,还要假装没看见塞尔温小姐的白眼。埃文就在自己身边侃侃而谈,艾德琳却已经开始考虑下学期的魁地奇比赛了,直到周围突然安静下来,她才意识到该自己发言了。在埃文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下,她只好尽量坦然的说自己不知道。
——一只混入热带沙漠的北极熊,艾德琳时常对自己有这种认知,现在还是一只穿着粉色裙子的滑稽北极熊。
晚餐时间,大多数的宾客已经散尽了,长桌上只留下了几位亲近的客人,艾德琳和对面的埃文一起疲惫的切着盘子里的土豆块。
“艾德琳,可怜的孩子,你怎么会被分进那儿呢?”德鲁埃拉和各家女主人激情满满的聊了一天,这会儿终于有空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许久不见的小侄女身上了。要知道她开学就要上三年级了,而这时候她竟然能理直气壮的关心她两年前的事。
艾德琳其实有点生气,这群人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斯莱特林以外的人也能正常呼吸?所以她做出了一个12岁的女孩所能做出的最大程度的抵抗——一声不吭的接着切土豆。
“噢,每个孩子都有那个时期——你懂的,专和家人对着干。”菲奥娜见她不说话,连忙接过话来,还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见到了格兰芬多里的那群人,她现在已经意识到了自己这个愚蠢的错误。”
好吧,尽管她已经在格兰芬多呆了两年,还显而易见的拥有很多朋友,可她们根本不在意她的感受,管分进格兰芬多叫“一个愚蠢的错误”。艾德琳已经开始想象自己就是盘子里被烤熟的土豆了,被菲奥娜和德鲁埃拉轮流拍扁切块。
“这么说,我那个大侄子简直没完没了,不仅把自己分进那个愚蠢的学院,还跟那儿的垃圾们打的火热,简直是布莱克家族极大的耻辱,”德鲁埃拉不屑的说,“他竟然能和波特家的小子和梅多斯这家人玩在一起,我上学那会还记得她父亲呢,一个贫穷的,愚蠢的格兰芬多。”
正当艾德琳在想自己什么时候会成为罗齐尔家的耻辱时,她突然发觉德鲁埃拉这句话很刺耳,如果说她知道西里斯和詹姆.波特关系好还情有可原,可她又是在哪知道多卡斯.梅多斯的?
“你偷偷拿走了我的信?”艾德琳突然转向菲奥娜发问,“还给她看了?”她难以置信的问,不敢想象妈妈做出了这种如此伤害她们情感的事。
菲奥娜没说话,但她脸上的表情已经显现出了问题的答案,连一向傲气凌人的德鲁埃拉也露出了一瞬间心虚的神情。
艾德琳感觉自己像一只已经胀气到极限的气球。“把我的信还给我,妈妈。”她用尽力气让自己听起来很冷静,对面的埃文正拼命对她们使眼色,让她们现在先别提这件事了,但显然无济于事。
“因为你不能和那群垃圾一起玩!”菲奥娜干脆放弃了解释,破罐子破摔的对她尖声说。
“我的朋友们不是垃圾。”艾德琳终于像一只气球一样爆炸了,虽然是软绵绵的爆炸,但她还是一字一句的坚定的说。
“你怎么能这样对母亲说话?”德鲁埃拉不满的说,然后她惊恐的发现艾德琳已经噌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回到你的房间去!”菲奥娜大喊。
“想都别想!”艾德琳大喊,不得不说这一刻是今天最快乐的时刻,她干脆利落的冲出了门厅,踏过那些布满紫藤萝花纹的地毯,冲出了房子。
虽然说大喊的那一刻很爽快,但作为一个刚刚才毁了哥哥十八岁生日晚餐的问题女孩,艾德琳在冲出来的十分钟之后就后悔了——夏夜比她想的要寒冷一些,灼热的日光从这座庄园中散去后,夜风吹在身上带来了一阵阵凉意,四周树影婆娑的林子里黑压压一片,还时不时有不祥的黑影一闪而过。艾德琳只能一路硬着头皮拼命的向前跑,像她七岁那年第一次独自跑出庄园那样,穿过这些奇形怪状的灌木丛,跑向远处的麻瓜街道。
夜幕中的麻瓜街道同样寂静,比起来庄园古朴厚重的建筑或是霍格沃茨屹立百年的城堡,这里的一切都显得很简约、笔直——比如说,从她脚下开始延伸的笔直的道路,近处笔直的路灯和不远处亮着温暖的灯的像小盒子一样的建筑。
那么选择就只有一个了,她走进那家唯一还亮着灯的店里,这家店的招牌上还挂着一个大大的,滑稽的字母“M”。这似乎是一家麻瓜饭店,这个时间只有稀稀落落的三四个顾客,但整个空间中仍然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食物香气。艾德琳简直苦不堪言,她可太想尝尝那些画报上金黄色的炸物了,但她口袋里显然没有任何麻瓜货币,魔杖也不能在外面用。于是她只好趴在一张空桌子上发呆,希望这家店能开上一夜。
大概是作为一个打扮精致的小女孩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这里实在是有些诡异,她在桌子上趴了有一会,站在柜台后的那个胖胖的女服务员终于忍不住走了过来,怀疑的问她:“你需要什么帮助吗?”
“谢谢,不需要。我只是休息一会。”艾德琳硬着头皮说,然后在她转身的时候悄悄施了一个混淆咒——梅林,她还是违反了未成年巫师的禁制,但是比起来被送到麻瓜的警察局或者现在扭头回家,她宁愿被送进魔法部。
就这样,今夜这家四四方方的小饭店成了她暂时的收容所,她竟然在食物的香气中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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