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智齿

“你能感受到我牙龈下有颗蠢蠢欲动的智齿正在生长,这样苦楚,你很清楚。”

可是西里斯没有长过智齿,他的成年期一向浑浑噩噩。

命运为他编排的离奇故事不讲道理地降临,就像毫无生气的纸船任凭风吹雨打,让他在一无所有后又失而复得。

他该庆幸吗?这样如同施舍般的疼痛如闪电袭来弥补了二十岁的缺陷。

这是两个人的成长。

“你知道我们现在还存在共感,更别提我比你敏感多少了——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你的皮肤就像着了火一样,汗毛竖起,手指颤抖,就像是在为我着迷。”

哦——原来西里斯和她一样,这才是卡利斯塔如此确定的原因。

她捂着腮帮子却也不忘生出了几分逗弄的心思,倾身玩味地睨他。

明明已经没了胸针,卡利斯塔沐浴在明明灭灭的月光下依旧不改鲜亮。

人靠衣装马靠鞍,一定是因为她的裙子太耀眼。

西里斯被自己的念头恶心到了,他只能这样劝慰自己。

“还想让我说得更具体一点吗?”

几分钟前,随着距离感的消失,二人几乎在共享彼此的灼热。

同样两条缺水的鱼试图从对方身上索求甘露。

“布莱克教授,你一定也很享受这样的背德感。不挣扎,不反抗,不惩罚,甚至...对我这样的坏学生说不出一句重话,你对我心软了吗?”

她装得跟头无辜的幼鹿,仿佛刚才那个行为放荡的卡利斯塔不是她一样。

西里斯睫毛抖得厉害,灰眼睛失焦,视线在对方湿润嘴唇和天花板之间乱晃,又拧着眉,不轻不重地叫唤:“闭嘴。”

可只要他没有上纲上线,卡利斯塔便会越加蹬鼻子上眼。

自己一个三十几岁的男人被个十七八岁的姑娘拿捏,说出去都叫人笑话。

他意识到卡利斯塔丝毫没有任何的悔改意,甚至还在美滋滋地回味——若是不拿出成年人的架子出来,对方会越是不知天高地厚。

于是布莱克“教授”眸色暗下,用一种近乎于威胁的声音念道:“今晚过后我什么也不会记得,没有人会知道这条走廊发生的事——你应该为这个秘密感到羞愧。”

“究竟是谁该感到羞愧。”卡利斯塔食了荤腥,此刻也壮起胆子挑衅:“你比我更清楚。”

“够了!”西里斯恼羞成怒,“简直不可理喻...”

不愉快的落幕宣告男主角落人一头——他落荒而逃。

...

舞池流光溢彩,圣诞夜不会因为少数几位的复杂心境而损失丝毫的欢声笑语。

“西里斯,”哈利抻着脖子往西里斯身后张望,却空无一物,“卡利斯塔没和你一道?”

所有人都跟故意对着他干似的,非要提起如同禁忌般的名字。

西里斯腮帮子绷得死紧,活像有人往他嘴里塞了粪蛋,面对哈利却只能好声好气地回复:“没看见。”

“你嘴角出血了。”

“什么?哦,是的是的...”西里斯慌忙抬手蹭掉血渍,心虚撇向别处,支支吾吾:“一定是刚刚吃东西不小心咬到了。”

可是吃什么东西才会咬到嘴角?

...

西里斯歇不过两秒,便陷入社交。

“布莱克先生,幸会。”

男人五官轮廓像从卡利斯塔脸上拓下来的,尤其是那双蓝眼睛——不过那姑娘的眼珠像擦亮的玻璃,这人眼里却像蒙了层灰。

无趣又怠惰。

耳骨上有六七个黑黑的孔,五官顺眼,只是长得高,气场像根具有野兽气味的翎羽。

丑,真丑,西里斯觉得自己真是疯了才会觉得眼前这人和卡利斯塔有四五分相像。

男人伸出消瘦苍白的右手,每根指腹上突出没有血色而厚厚的茧。

西里斯没碰那只手,生怕他的茧硌着自己。

抿了口酒才拖长声音:“哪位?”

“迈伦·瓦格泰尔。”

哦,原来是她的父亲。

“你一定和我的女儿很熟悉,那刊预言家日报卖疯了,所有人都对豪门秘辛感兴趣,尤其是像您这样年少成名、有钱有望的体面人——受到特别关注很正常。”

他很健谈,只不过卖弄得有些蹩脚,“希望小塔没有惹太多麻烦,不过她一直都很乖巧对吗?”

“嗯,是的。”

乖巧?这是她在亲人前装出来的吗?不管是在彼得的事、还是强吻自己,可都算不上乖巧。

酒液被他晃得来回跑。

想到此处,他像是在讽刺自己似的嗤笑一声。

而迈伦却在看到男人脸色难看后顿了半秒,皱皱眉,犹豫着开口。

“年轻人们喜欢挑战权威,而我们是他们最好的范例和文化载体,上半年我们想走出英国——但是巡演失败了,当地人并不买账。”

“代理人赔了很多钱,甚至我们也往里头补贴不少,这是个错误的决定,可悲的是我们现在才意识到这一点。但是您不一样,只需要一点点投资就能让这个计划起死回生。”

不是所有的地区都能接受来自大不列颠的摇滚文化,在做出这个决定之前,古怪姐妹错误地高估了自己的名气。

结局是,飞得有多高,摔得有多惨。

当他迈出第一步时,西里斯敏锐地意识到这人与此前来攀附的奸商别无二样。

他不耐烦啧一声,讥笑:“所以,我可以理解为你是在靠着自己女儿的关系往上爬吗?”

所以现在需要金加隆填窟窿?怎么不干脆拿女儿当抵押品去跟古灵阁的妖精借钱?

西里斯最深恶痛绝之一的便是子女迫于父母亲的淫威而成为顶在脑袋上这份姓氏的养料。

他眯起了危险的眼睛,却又想从他嘴里多听到关于某个人的事。

“别着急拒绝,布莱克先生,我知道我们这点分红对您来说不过塞牙缝,”这样的讽刺似乎无法影响迈伦的定心,他动用浑身解数试图抱上大腿,“可小塔是个很厉害的女孩,她不仅逮住了逃逸十几年的罪犯,也敢顶着压力上威森加摩会议,她一定很有用。”

“你猜错了,她对我不重要,一点也不重要。”西里斯把酒杯往窗台一蹾。

走出半步又不解气,弹出根食指对着他嘲讽:“家里有你这样的大人,让她蒙羞!”

究竟是怎样无能的成年人才会依赖十七八岁的姑娘?

这个男人并不了解自己的女儿,言语也听不出一丝一毫的爱护——而小孩似乎也从不稀罕在朋友面前炫耀过自己的摇滚明星父亲。

甚至...闭口不谈。

那这件事好解决的不得了。

卡利斯塔大好兴致随着西里斯的身影消失在走廊而殆尽,而礼堂内尖锐的吼叫刺得她耳蜗疼。

她移步庭院。

银鬃飞马们在栏边磨蹄子,月下停着布斯巴顿的马车。

有几处薄帘在向外透光,明眼人都知道小情侣在其中捣鼓什么。

细碎的嗔叫起起伏伏,断断续续。

不知道是哪个女孩咯咯笑:“你魔杖顶到我腰了。”

若是卡利斯塔走上前去掀开马车的门帘不知道能看到怎样春风拂面的场景。

但是她已经不好奇了,她在进行自我消化。

正心烦意乱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砸了个清醒。

“你在这干什么?”

斜眼瞧去,斯内普正冷不丁地站在她身侧,却直视前方。

他是飘来的吗?走路一点声响都没有。

卡利斯塔不自在地擦擦额角的汗,“透,透透透透气。”心里暗自祈求可别被这位摄神取念大师看出十分钟之前她干了什么混账事。

“你最好是。”

斯内普好像因为没有捉到卡利斯塔和男孩亲密的一幕而庆幸,嗯是的,庆幸——而不是可惜。

风从她身侧擦过,斯内普直冲到马车前。

形势不对,卡利斯塔抬脚窜进草堆中,眼睁睁瞧着斯内普是怎么将马车内酿酿酱酱的小情侣挨个揪出来。

“一个二个不害臊!”

“等一下!教授我穿个裤子。”

“你个混蛋,那是我的衣服!”

三四对里竟出现两张她认识的脸!

罗齐尔站得笔直,肩上还披着埃弗里的外套,披头散发,口红也花得不成样子。

而埃弗里似乎是觉得羞耻,小心翼翼蜷缩在阴影中。

卡利斯塔心中警铃作响,对于八卦的热情盖过了一切。

于是得出结论:罗齐尔的对象是好友的未婚夫,二人在这样的关系下苟且。

...

米里森一定会爱死这个的。

十二点钟声敲响。

可休息室内没等到米里森,反倒是沙菲克以审问的姿态站在台阶上。

她眼眶湿红,两侧鼻翼止不住抽搐。

卡利斯塔欲侧身挤过缝隙。

“站住!为什么埃弗里会来邀请你跳舞,你使了什么鬼把戏,迷情剂吗?!”

一切事故的始端都是那块糟糕的胸针,她当然不可能把事实告诉沙菲克,狗听了都不信。

想到这,那胸针还被西里斯扔在走廊,卡利斯塔欲要往外走把那罪恶的玩意儿找回来。

“我让你走了吗?”

沙菲克揪住了卡利斯塔的头发,让她脑袋不受控制地向后仰。

“啊!你该问问你的未婚夫,为什么就是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为难我对你没什么好处。”卡利斯塔被这疯女孩抓恼了,便直接了当吐出这残忍的真相:“想想也真是可悲,你知道自己最好的朋友和埃弗里搞上的事情吗?”

“什么?!谎话连篇!少在这挑拨离间!”

“罗齐尔几乎和你是连体双胞胎,可最近她似乎没有跟在你身后,亲爱的,这真令人可悲。”

“骗子,我不信!我不信!”她嚎得仿佛被阉了,愤怒地拳头砸在卡利斯塔身上,二人踉跄两下倒在地板上扭打在一起。

“蠢货,自欺欺人没有意义!”

沙菲克却眸色一沉,难得沉静下来:“哦是吗?我可悲,你似乎不知道的更多。”

“什么意思?”卡利斯塔呼吸一滞,僵在原地。

接下来她嘴里的真相也同样刻骨铭心:“特伦斯·希格斯,你最好朋友,天呐——多么令人动容的友情,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对

你施了一忘皆空!他让你失去了成名的机会。”

她的言语就像刀子一样锋利:“霍格沃茨有多少人想要得到那个机会!却被你这个最没有资格的人得到了,真可笑!”

“闭嘴!”

卡利斯塔掐着沙菲克脖子按在沙发上。

“你都知道什么?!是谁告诉你的!”

“放开!”沙菲克的脸涨成猪肝色,“一群死人!快来拦着她!”

四五个人围上前来,可那双扣住脖子的双手就像是从沙菲克肉里长出来似得拔不下来。

甚至越抠缩得越紧。

沙菲克硬是从喉里挤出来断断续续的一句话:“你...你以为伤害我...就就能让自己解脱吗?清醒点吧,去惩罚那个罪,罪魁祸首!”

“谁告诉你的!”

卡利斯塔嗓门大,够唬人。

沙菲克唯恐天下不乱,巴不得欣赏曾经亲密二人自相残杀的美景。

尽管卡利斯塔心底清楚得很,可就是想像个不通人性的野兽般肆意撒气。

那些混乱而空白的记忆终于有了合理的解释。

她知道特伦斯对自己隐瞒了,可如果如果没有波及到自己的利益,火没烧到她身上她大可以视而不见。

管他要学什么黑魔法,什么诅咒,她能劝诫,却无法阻止友人走上另一条路,因为这终究都跟自己没关系。

“松开...我...呼吸...”

眼见沙菲克翻出白眼快晕死,卡利斯塔立马夺过桌上剩茶泼在对方脸上。

那双眼睛逐步聚焦,卡利斯塔迫不及待地挤入对方大脑,半晌后才心满意足从她身上爬起来。

“嗯,对,特拉弗斯是吗?”她居高临下,惋惜道:“可怜的小东西,她想离间我和特伦斯的关系却又不敢自己来挑衅我,你被人当刀使了都不知道。”

她挤开人群,迫切地寻觅沙菲克话中的女主角。

我好喜欢智齿这个意象,就像某些成长必经的苦,痛苦地成熟、痛苦地生长、痛苦地雕刻出更清醒的自我轮廓。 就像被拔除的智齿留下的空缺,最终会被软组织温柔覆盖,成为生命的某种韧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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