蜘蛛尾巷的冬天,连雪花都沾着煤灰的颗粒,落在窗棂上像凝固的泪。瑟琳娜·菲林赫斯特推开吱呀作响的院门时,指尖拂过门框剥落的漆皮——三年前这里被食死徒的厉火咒燎过,焦黑的痕迹如同溃烂的伤疤,至今未能褪尽。
壁炉里跳动着稀薄的火苗,将西弗勒斯·斯内普的影子拉长在斑驳的墙纸上。他正用银刀削切樟木块,辛辣的木屑簌簌落下,掩盖了魔药储藏室里飘来的苦味。听到门响,他头也未抬,刀锋却精准地停在木纹分叉处:“菲林赫斯特庄园的暖酒不够醇厚?竟让您纡尊降贵踏进贫民窟。”
瑟琳娜解下沾雪的狐裘,昂贵的银狐毛领蹭过门边锈蚀的衣钩:“斯拉格霍恩的鼻涕虫俱乐部在办圣诞宴,劳伦斯·博克问起你。”她将一张烫金请柬丢向工作台,羊皮纸擦过坩埚边缘,险些落入一锅沸腾的狼毒药剂,“他说……‘那位阴郁的混血教授’或许需要拓展社交圈。”
刀尖猛地扎进木心。
西弗勒斯终于抬眼,炉火在他深陷的眼窝里投下跳动的阴影:“而您仁慈地替我回绝了?真遗憾,我本想欣赏博克级长被巴波块茎脓液溅到礼服的表情。”
“我告诉他——”瑟琳娜走到他身后,铂金发梢扫过他肩头陈旧的袍料,“我丈夫正在熬制一锅足以毒哑半个魔法部的吐真剂,没空陪小男孩玩政治过家家。”
空气凝滞了一瞬。
“丈夫(Husband)。”西弗勒斯重复这个词,像品尝某种陌生魔药的余味。三年来,瑟琳娜从未在公开场合用这个称呼。纯血圈子的流言蜚语如同阴尸的爪,总在她踏入翻倒巷药店或夜访圣芒戈魔咒伤害科时悄然攀附——菲林赫斯特家的明珠,竟甘愿被蜘蛛尾巷的污泥锁住翅膀。
樟木的涩香突然浓烈起来。
西弗勒斯起身,黑袍带翻了一排水晶瓶。他扣住瑟琳娜的手腕,力道大得像要捏碎骨骼,声音却压得极低:“博克没提醒你?斯内普的魔药能腐蚀菲林赫斯特的蓝宝石戒指。”——那枚象征纯血荣光的家传戒指,此刻正箍在瑟琳娜无名指上,与一枚素银的、刻着魔文符咒的男戒紧紧相贴。
瑟琳娜轻笑,指尖划过他掌心一道深可见骨的旧疤——那是五年级黑魔法防御课后,他为销毁她袍角沾到的博格特黏液,徒手捏碎了玻璃罐。“真可惜,”她凑近他耳畔,温热气息拂过他紧绷的下颌,“这双手该用来调配迷情剂,而不是给幼稚的情敌下毒……”
窗外的雪骤然被风卷成漩涡。
三天后,斯拉格霍恩的圣诞宴还是来了。
霍格莫德村的猪头酒吧罕见地挂起槲寄生,空气里浮着蜂蜜酒甜腻的暖意。当瑟琳娜挽着西弗勒斯踏入二楼包厢时,所有喧笑戛然而止。格瑞丝·格林格拉斯的银叉“当啷”掉进餐盘;埃文·罗齐尔呛了一口火焰威士忌;而劳伦斯·博克正举杯的手僵在半空,冰晶顺着杯壁蜿蜒爬下。
“梅林啊……”有人倒抽冷气,“她真把阴沟里的蝙蝠带来了?”
西弗勒斯像一柄淬毒的匕首插进华服堆里。他的黑袍依旧洗得发白,袖口魔药渍痕如干涸的血,与满室金线刺绣的礼服格格不入。瑟琳娜却将他的手臂挽得更紧,墨绿丝绒长裙擦过他肘弯的补丁,像荆棘缠绕枯木。
“西弗的药酒。”她把一只粗陶瓶推到长桌中央,瓶身还沾着地窖的青苔,“一滴足够让曼德拉草哭出珍珠——有人想试试么?”
博克终于找回声音,笑容像裂开的石膏面具:“斯内普教授的魔药自然……精妙。不过今晚的鳗鱼冻配了阿尔萨斯白葡萄酒,或许更合瑟琳娜的口味?”他亲手斟满一杯,酒液晃出殷勤的弧度。
西弗勒斯突然伸手,苍白指尖掠过瑟琳娜颈侧,替她理好被槲寄生勾乱的发丝。这个动作太过自然,仿佛已重复千百次,却让全场陷入更深的死寂——所有人都记得,四年级那场圣诞舞会上,正是这双手当众撕开过博克精心维持的体面。
“酒里有龙胆根。”西弗勒斯的声音切割着凝滞的空气,“你上周魔咒灼伤的胃黏膜会溃烂。”
瑟琳娜挑眉:“你换了我的酒?”
博克脸色发青:“只是助兴的配方……”
“拿出去。”瑟琳娜将酒杯推远,陶瓶里的药酒被倒入她的高脚杯,“我丈夫的魔药里——”她当着所有人的面饮下琥珀色液体,唇瓣沾着辛辣的莹光,“——可舍不得加一滴毒。”
槲寄生在头顶簌簌作响。
深夜的蜘蛛尾巷,雪已积到窗台。
瑟琳娜蜷在壁炉前的旧沙发里,脚趾陷进西弗勒斯长袍的下摆取暖。他正往她烫伤的左手涂白鲜香精——白天在魔药教室,一个赫奇帕奇新生打翻铜锅,她徒手挡开了泼向学生的腐蚀性溶液。
“逞能的代价,菲林赫斯特小姐。”棉签重重碾过水泡,语气比魔药还冷,“下次该让巨怪脑子的蠢货自己尝尝坩埚的滋味。”
瑟琳娜疼得抽气,却突然笑出声:“五年级那次……你替我挡住滚烫的缩身药剂时,也是这么骂斯拉格霍恩的。”
棉签停了。
炉火噼啪爆出一颗火星,照亮西弗勒斯侧脸上跳动的阴影。许久,他忽然扯开自己左臂的衣袖——一道狰狞的、泛着黑魔法焦痕的伤疤盘踞在小臂,像扭曲的毒蛇。
“黑魔标记清除术的残留。”他声音平淡得像在陈述魔药配方,“圣芒戈的治疗师说,每道黑魔法伤痕都是施咒者的签名。”指尖却抚上她手背新涂的药膏,“而这道——”他顿了顿,棉签蘸着香精,极轻地涂过她微肿的皮肤,“——签的是西弗勒斯·斯内普。”
瑟琳娜的指尖缠上那道旧疤。
冰与火的纹路在掌心交融。她想起七年级废墟里他挡下死咒的脊背,想起六年级风雪中他召唤银獒的颤抖,想起槲寄生下他沾着糖霜的唇吐出“你的舌头”时,眼底燎原的暗火。这个阴郁的混血男人,早已将灵魂熬成一锅无声的魔药,苦涩的表层下沸腾着足以焚毁世界的炽烈。
窗外的雪还在下,将煤灰与尘埃温柔掩埋。樟木的清冽、炉火的暖意、药膏的微苦在空气里交织成网,网住两个在战争中残破的灵魂。瑟琳娜将额头抵上他的肩,听见黑袍下传来沉稳的心跳——那是比任何纯血荣耀都更真实的回响。
西弗勒斯的手最终落在她发顶,像收起利爪的夜枭。
“明天……”他忽然开口,喉结在她耳畔滚动,“去把菲林赫斯特庄园的樟木温室拆了。”
“为什么?”
“阳光房更适合种白鲜。”他扯过毛毯裹住她冻红的脚踝,“——某些总把自己当防火手套的巨怪需要常备药材。”
雪落无声,炉火噼啪。
高傲的纯血玫瑰终于懂得,爱不必开在玻璃花房,却能在混血的荆棘丛里肆意盛放。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番外1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