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茜在等待阿尔法德回来。

她习惯等待不是吗？

阿尔法德去往香波堡、魁北克和纽约看病的时候，她被沃尔布加和柳克丽霞关在壁橱。她会傻到自己走入那个幽闭黑暗的空间吗？

她用漫长的黑暗等待阿尔法德带来光明。

这是不平等的。

她在内心尖叫。

赫茜原以为一切已经习惯了的。可此刻她发现她根本无法忍受。是因为失去用眼睛观察世界的权力吗？她才想更多地占据他人的心神，让他人的所思所想都是她，所以卖弄悲惨，装作可怜，甚至宁愿故意伤害自己。

只有将阿尔法德的注视都握在手心里了，赫茜才能安慰自己：你没有眼睛也能拥有很多爱。

怀中的小熊玩偶被她勒得变形。

赫茜才不管这是谁的东西，过往的人生教会她，当你能抓住什么的时候，不要放手。

她非常想要、她必须要听到阿尔法德的声音，拉住阿尔法德的袖子，要攥在手里直到变形起皱，掉眼泪直到他承诺不再离开自己。

……阿尔法德不是轻言承诺的人，他不会这么简单就答应赫茜。

心知肚明不是吗。过去那么多年哪怕再怎么哭，他也只会沉默地拍打赫茜的背。

她不打算喊菲多林去叫阿尔法德回来，她根本不想跟一个她没有亲手触碰过，确定过真实的人建立联系。只是阿尔法德久久未曾回归，四周寂静得可怕，让她回忆起被人关在壁橱里的可怕经历。

她低声：“杜莱莎！”

“杜莱莎…杜莱莎，你在吗。”

没有人回应。赫茜不知道，在别人家的庄园里怎么可能叫来杜莱莎？

赫茜终于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眼前只有一片黑暗，杜莱莎、菲多林和阿尔法德都抛弃她了。

原来所谓仙女教母的愿望也不会回应她吗？阿尔，为什么，骗了她？他骗了她吗？

哪怕她再迫切地许愿，也什么事都没发生。

赫茜想起来昨晚的童话故事，灰姑娘会在午夜十二点变回原形。她才深切地意识到，离开了她的仙女教母她的阿尔法德，原原本本的赫茜什么都不是。

她抓紧了小熊玩偶——但它不可被承托地掉落。指尖只能做到覆上它塑料的黑色眼珠。

好不公啊。

心中恶毒蔓延。

好想也抠掉你的眼睛。

这时，开门声终于响起。

听见那仿若天簌的声音后，过了一两秒，赫茜似乎才经历一场死里逃生。她喘不过气一样使劲咳嗽，鼻尖和脸庞浮现不正常的潮红。

赫茜的脸庞欣喜地转向门的方向。但来的不是阿尔法德。

一个金发的漂亮娃娃穿着小洋裙，她站在门口瞪大了眼睛：“你怎么抱着我的玩偶小熊芬尼？！”

赫茜“看见”一团明亮的火，或者燃烧的向日葵一样的色彩出现在她的黑暗里。

可爱的小熊芬尼。

小熊芬尼惊呼着扑过来抱起玩偶，似乎认定眼前人是夺取心爱之物的小偷。

“你、你怎么能动我的东西！菲多林，菲多林！”

菲多林噼一下从空气中出现了。

“艾琳诺小姐，请吩咐！”

“这是谁，怎么会出现在我的房间，还碰我的玩偶！”

菲多林声音欢快：“这位小姐是夫人的贵客，夫人嘱咐菲多林带她到您的书房暂歇。她是布莱克先生带来的…大概，是先生的妹妹？”

妹妹？

家养小精灵可能不会清楚记得纯血家族们的谱系，但艾琳诺非常清楚。

布莱克家称得上与阿尔法德少爷同龄的女性，只有他的姐姐沃尔布加和表姐柳克丽霞。而这两位都比他的年龄大。

阿尔法德没有什么妹妹。

她惊疑不定地看着面前始终挺直了背端坐在沙发椅上的女孩。

她穿着沉闷的黑白罩裙，尽管那裙衫精致，也掩盖不了双颊削瘦的病态。看上去与艾琳诺一般年龄，黑发灰瞳，面容沉静，简直与阿尔法德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甚至遗传了布莱克家如出一辙的苍白肤色和冷厌的气质。

除了似乎有些过分病弱，所有人第一眼都会肯定这就是布莱克家的孩子。

“好吧，”眼前人简直像易脆的玻璃做成的，这令艾琳诺的语气不由和缓了一点，“你的父母应该教导过你，在外作客不要碰主人家的东西。”

艾琳诺等了等，布莱克的妹妹依旧一言不发。她纯净的灰瞳失焦涣散，却让艾琳诺有种被审视的错觉。

艾琳诺无端觉得有些羞恼，她的脸很容易就涨红了，话语横冲直撞：“你真无礼！别人跟你说话装没听到算什么？况且你也做错了。你的哥哥可就在楼上做客，他知道你这么丢布莱克家的脸吗？”

“喂！”她拧起那双好看的眉毛。

“为什么不理我！”

沉下心好好凝视这位神秘的客人，她发现布莱克妹妹的目光呆滞得有些奇怪了，还有，到目前为止她没眨过眼睛。

艾琳诺好奇又迟疑，她凑近这位客人点出一根纤锐的食指，在布莱克妹妹眼前左晃右晃。

“你怎么了！”

随着她的凑近，赫茜更清晰地“看到”那一团傲娇又张扬的火，火并没有伤人的意思，自己本身却太过灼目。

于是艾琳诺看到布莱克的妹妹似乎受不了这般过近的对视，缓慢而生涩地闭上眼，又快速睁开。

难以形容那种非人般无生命物带来的毛骨悚然，可这微小的行为又如此令人惊艳，似乎那双颜色独特的眸子有一霎的时间醒了过来，带着摄人心魄的魔力。

艾琳诺竟然有点被吓到了。她不由自主后退几步，目眩神迷，但立刻恍然大悟。

“你，你是个瞎子！”

空气安静了几秒，艾琳诺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捂住嘴。

她的目光一瞬不移地盯着这个自己见到的第一个残疾人，发现布莱克妹妹还是如常地坐在那里，都未分给她一缕眼神。不，她大概也没有眼神这种东西。

“抱、抱歉……我不是说瞎子，你是盲人…不不！”

艾琳诺！你太冒犯了！她恼悔地揉搓自己的裙摆，低头像个犯错等待处刑的孩子。

“你是布莱克的妹妹？我怎么没听说过？你真的是盲人吗？哦，抱歉，只是……算了，我多嘴。”

她眼见苍白的黑发女孩没有什么大的反应，于是艾琳诺眨了下眸光澄澈的蓝眼睛，一下子挨到她身边坐下，迫切地问：“你眼睛的颜色很特别…我为什么之前根本没见过你，你叫什么？”

不等赫茜回答，艾琳诺似乎想了想，就自动为赫茜解释：“如果一直在养病，从不露面似乎也可以理解……”

说完她顿了顿，却一直等不到赫茜的回复。想起面对这种人还需她来主动，于是随后仰起金色的小脑袋瓜骄傲地说：

“我不记较你乱碰我东西的事了。我是伯斯德的唯一继承人，艾琳诺·伯斯德。幸会。”

*

她不知道她的火星和光芒会灼伤别人吗？

赫茜的视野里，艾琳诺这团火离得太近了，黑暗的世界里，铺天盖地都是她带来的金橙色。

这种浓烈而缤纷从她身上冒出的色彩和情绪是什么？

它们源源不断涌向她身上，竟使她短暂看到颜色。她第一次“洞见”这种情绪。阿尔法德的颜色总是发灰的浅绿，仿佛下一刻就即将要被命运、还是其他什么的重担吸走更多的颜色。

只有这个新出现的人，她的颜色是赫茜从未见过的，也带着对赫茜致命的吸引。

她感受到一个无忧无虑孩童的真诚，多么让人欢喜，像小熊芬尼双手合十甜蜜地在春天祈求蜂蜜。

可爱的小熊，和艾琳诺的玩偶一样。虽然她有点霸道，但赫茜还是犹豫地接纳了这种美好的色彩。

似乎在那一刻小熊向她走过来了，背后带着蜜味的春天。你愿意和我分享蜂蜜吗？

于是，艾琳诺眼看着布莱克的妹妹忽然动了，她像玻璃人偶一瞬间活了过来——往旁边嫌弃地挪了挪离艾琳诺远一点，然后奇怪地伸出一根手指，准确地碰了下艾琳诺的眉心。

艾琳诺不知道赫茜心里在想：这样她就触碰到了，她确认这是真实存在的。

最后，艾琳诺终于等到眼前人轻轻开口：

“——赫茜。我哥哥这么叫我，我想你也可以。”

请慢用，第三章o( ??? )o大改了很多次，一度卡到写不下去了，但目前竟然有三个人收藏这篇只更了两章的文还有一条评论让我好感动。

小熊芬尼的原型就是迪士尼那只天天找蜂蜜吃的小熊□□，在考虑之后要不要加个跳跳虎什么的hhh

另：随第三章到来的还有新的封面！请查收

2024.10.5改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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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小熊芬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