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次真实

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在烛火摇曳的昏暗走廊里，只有哈利和西弗勒斯两个人，四周都静悄悄的，整个霍格沃茨都睡着了，如果西弗勒斯是想对他解释什么，那么没有人会打扰他们。

斯内普听见响动转过身，还没等看清楚眼前是什么东西，就被哈利以彗星撞地球的气势扑进怀里，紧接着，他的腰就被一双胳膊紧紧抱住了。

哈利把脑袋闷进斯内普黑漆漆的长袍里，口中飞快地抱怨着：“我好想你！——你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我？西——”

还没等哈利说完，突然，一只手掌钳子一般箍住他瘦瘦弱弱的小胳膊，像去除什么墙上的顽固小广告一样狠狠把哈利从斯内普怀里撕了出来。

这只手握住他的力气极大，让哈利觉得此时自己的胳膊像带了个烙铁做的臂环般火辣辣的疼，他抬起头，看见斯内普正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小又弱的光源映得斯内普本就十分立体的五官竟有些可怖，他皱着眉头绷着脸，好像已经把心里想的话写在脸上了一样——左脸颊上写着“戒备”，右脸颊上写着“厌恶”。

“我想——”斯内普开口。

哈利被他掀得一愣，抬起头站在原地无措地眨了眨眼，他觉得斯内普的声音好像变了，不再是刚刚叫他名字时那种有点……温柔，甚至让人觉得饱含感情的声音，而是恢复了他们第一次魔药课上，斯内普毫不留情地讽刺他时的冷漠。

只从几个音节就听得出来了，哈利觉得他与西弗就应该熟识到这个程度。

但显然斯内普不这么认为。

高大的男人低下头轻蔑地俯视着他：“原来我们的救世主阁下连夜游都要与旁人与众不同，需要夺人眼球，找个教授作观众？”

“那么你可以如愿以偿了，波特。”斯内普接着说，“格兰芬多扣20分，因为你的‘与众不同’。”

他说着，抬起眼睛向哈利走出来的房间看去，像是联想到了什么，斯内普狠狠皱了下眉毛，他薄薄的嘴唇翕动了两下没说出什么，眉宇间的神情似是更加厌恶和鄙夷了。

哈利完全呆住了：“什么……？为什么？”

斯内普却好像完全想岔了，他低头看了眼哈利消失在隐身衣下的左手，冷笑了一声：“继承你那个除了惹麻烦以外什么都不会的父亲的衣钵，以为有了校长为你保驾护航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波特？以为我会像其他你的追随者那样不敢扣你的分？”

哈利惊得张口结舌了一阵，他气愤极了，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瞪着斯内普：“你是在诈我？！”

他像之前对可能存在的西弗勒斯表达思念的飞快语速接着说：“为了逮住我把我骗出来所以在门外装作以前的样子叫我‘哈利’？”

“你到底在说什么蠢话。”斯内普用一种很陌生的，冷冰冰的眼神看着他：“格兰芬多又失去了的两分，因为波特先生毫无悔改之心。”

“扣分！扣分！扣分！我不敢相信！西弗勒斯斯内普！”哈利尖声尖气地叫了起来，尾音颤抖，甚至有点儿破音。十一岁小男孩特有的稚嫩嗓音在狭窄的走廊里来回碰撞，直刺得斯内普耳膜都有些发疼，“格兰芬多扣上几分能让你多睡几个美梦吗？至于让你用这种方法——这种——”

哈利说不下去了，他抹了一把脸，把眼框的湿意压回眼底——不行，他不能在斯内普面前丢人。

“格兰芬多扣两分，不知悔改还顶撞教授。”斯内普冷笑着，“在还没开学就为自己学院丢了24分，波特先生可真是有史以来的头一份啊。”

哈利没再开口，他抱紧隐身衣，撞开斯内普向这条走廊的尽头跑去。

他听见斯内普在他身后嘶嘶地说着：“我希望你这是往宿舍跑，再让我逮到你可不是24分这么简单了波特先生。”

斯内普的声音像条冷冰冰的蛇一样贴上他的耳廓，催他跑得更快，更远，与后面的人，后面的房间都离得远远的。

回到寝室的四角床上，厚重的大红色帷幔从床顶垂下来，将哈利严严实实地围在一个漆黑的小方盒子里，只从帷幔的缝隙里透过一线窄细的月光，像是他被敲开了一条缝，从那里艰难地呼吸着。

哈利躺在暖烘烘的被子里，枕着柔软的鹅绒枕头，耳旁不知是谁的细小鼾声和带着响的呼吸，一切都和他离开时没什么两样，他在这样静谧的气氛中脑子一片混乱。

有那么一瞬间，哈利开始自我怀疑，是不是其实他刚刚根本没有出门，没从安然的被窝里爬起来，没见过那面镜子，没听见斯内普叫他哈利，也没有遇见他。

但是床头那盏台灯没有了，它碎在了图书馆的**区，所以说，哈利真的见到了那面藏有西弗勒斯的镜子，镜子里的人也确实指向了斯内普，而斯内普却只是扣了他的分。

哈利想不明白，或者说，他从来没有想明白过。

当远在二十年前的西弗勒斯认真给哈利分析树洞的种种可能性的时候，他总是性致缺缺，想着没什么重要的，我没法管，我能做到的太少了。

对啊，谁说不是呢，他只是一个，刚刚在魔法学校上了半年学的十一岁小巫师而已。

可麻烦总不会是你不去在意它就不会困扰到你的东西。

哈利趴在床上，把脸埋进松软的枕头里。他又开始思念西弗勒斯。

哈利觉得自己真的有些过度依赖西弗勒斯了，以前他并可没有这种毛病，因为他总是一个人，不论是鸡蛋煎糊了，草地没修剪好，还是不小心把达力的玩具弄坏了，他总是得一个人想办法去躲过惩罚和禁闭，他除了自己以外一无所有。

可后来有了西弗勒斯，他只需要悠悠闲闲地坐在秋千上，听西弗勒斯分析出一二三四，然后赞叹“哇，西弗你可真聪明。”就可以了，多么简单。哈利甚至觉得自己机灵的大脑在二十年前的树洞外彻彻底底地锈上了，他把自己全身心交给西弗勒斯，他唯一的朋友，并觉得只要那人在，自己就只需要当个鹅妈妈羽毛下的小宝宝就可以了。

紧接着哈利又失去了他，甚至比失去更可怕，他的保护伞调转伞尖指向他，让哈利突然想起有一次，他做了个现在去回想已经模糊不清的美梦，第二天清晨睁眼时，却只看到碗橱顶吊着的那盏黑黢黢的小灯泡，巨大的落差让他足足在床上愣神了三分钟。

原来只是个梦吗？

只是个梦啊。

月亮隐入云层，终于连探进帷幕内的一束月光也消失了，哈利平躺在床上，瞪着帐顶陷入一片黑暗。

今天他愣神的时间已经够长了，哈利把这件事情重新放进心里，又转了个身，逼迫自己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哈利的一年级生活还在按部就班地进行下去，包括每周三次雷打不动的魁地奇训练，而今天晚上的训练里，伍德则给他们带来了一条非常糟糕的消息。

而不知是不是世事总要有得有失，他们知道了尼克勒梅到底是谁，事情很凑巧，两件事情或直接或间接都跟斯内普有点关系。

“所以说——”三个好朋友聚在格兰芬多休息室的角落里小声讨论，“如果我们去和邓布利多教授说上次魁地奇比赛里，斯内普教授对哈利的扫把动手脚，让他差点从二十英尺高的半空中掉下去摔断腿，邓布利多教授会不会收回他对于让斯内普教授当下一场魁地奇比赛裁判的批准？”

“哦天呐……你一定要再叙述一遍这个噩耗吗……”罗恩气若游丝地呻吟。

赫敏翻了个白眼没理他，“你觉得呢哈利？或者，你别去参加比赛了，不然斯内普教授这次会真把你的腿弄断的。”

“不然你现在就把腿摔断？”罗恩提议。

“我不能这样。”哈利摇头，“格兰芬多没有替补的找球手，没了我他们就没法打比赛了。”

“而且只要赢了这一场，格兰芬多就能打败斯莱特林赢了学院杯了。”他补充。

“是啊。”罗恩蔫蔫地说，“我听说斯莱特林已经蝉联七年学院杯了，我们就算赢了赫奇帕奇和拉文克劳，他们也会开心得拍手叫好呢。”

他们又在壁炉旁坐了一会儿，依旧没讨论出个什么，似乎怎么都阻止不了斯内普来当他们下一场对抗赫奇帕奇的魁地奇比赛的裁判，于是三人只能在公共休息室的人都走得差不多时互相告别，各自回到寝室去睡觉。

这天晚上，哈利披上隐身衣再次逛到那面镜子前面，他决定无论斯内普再在外面叫他什么，他都不会再开门出去了。

高大的镜子里再次映出一个小小的哈利，和昨晚不同的是，詹姆和莉莉没再出现，当哈利一站在镜子前面时，西弗勒斯几乎是立刻就出现了。

这回他没有再穿睡衣，而是哈利很熟悉的，斯莱特林的绿色锁边巫师长袍，镜子里的西弗勒斯正抱着一本他连封皮都看不懂的书，看见哈利出现了，便从大部头里抬起眼睛，冲男孩眯了眯，好像在说：“你果然又来了”。

“你昨天是在骗我吗？”哈利小声问。

而西弗勒斯只是抱着手臂不耐烦地看着他。

哈利走过去推了推镜面，纹丝不动，这面又高又大的镜子也有个看起来就非常稳当的底座，而哈利除了推推它以外什么都不敢做。

“你能从这里出来吗，或者让我过去？”哈利又问。

“显然你已经发现这面镜子的妙用了，哈利。”一道声音突然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响了起来，即使做了心理准备，哈利依旧被吓了一跳。

他回过头，却发现邓布利多正坐在角落的一张课桌上和蔼地望着他。

“教授！您什么时候进来的？”哈利吃了一惊。

“我一直在这儿，孩子，看来你对于厄里斯魔镜的兴趣让你忽略了周围的一切。”邓布利多从桌子上跳下来走到哈利身边。

“厄里斯……？”

“这是这面镜子的名字。”邓布利多说，“如果你可以倒着念一下镜框上面的字的话——哦，我想你应该看得到吧？在最顶上。”

哈利抬起头，照着邓布利多说的小声念了一遍：“……内心最迫切，最强烈的渴望？”

“这是什么意思，教授？”它不是面可以穿越时空的镜子吗？

“让我解释一下吧。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可以把厄里斯魔镜当成普通的镜子使用，也就是说，他在镜子里看见的就是他自己的模样。明白点什么了吗？”

“所以说，这面镜子会让我们看到我们最想看到的东西，不论这些东西是不是真的？”哈利听见自己这么问，平静极了。

邓布利多并没有正面回答：“我能问问，你在镜子里看见什么了吗，哈利？”

“我看到了我的父母。”哈利回答，邓布利多拉着哈利坐在冰冰凉的地板上，一同望着厄里斯魔镜。

镜子里面的是穿着巫师袍的西弗勒斯，他像哈利和邓布利多那样坐下了，面对着他们，他歪着头，手肘抵在膝盖上撑着半边脸，半长的短发耷拉在肩膀上，显出一种非常平静的等待姿态。西弗勒斯的表情不再是刚刚的嘲讽、抱怨，而变成了一种很淡很淡无奈，嘴角勾出一个几乎让人察觉不到的微笑。

“他们正站在镜子里对我笑。”哈利喃喃。

“这不就是你内心最迫切最强烈的渴望吗？”邓布利多温和地说着。

“我能看到，是因为我想看到……？”哈利侧过脸望向邓布利多。

余光里，哈利看到西弗勒斯冲他轻轻点了点头，随后就像上次指着门外的斯内普一样，从镜子里消失了。

说相认激动的，统一回复一下

你们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嘻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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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1973/1992